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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鬟道:“對了,我還沒謝過四爺呢,他如今回公房了不曾?”

    巽風卻也不知,出門叫了一名書吏問過,才知道白樘並不在。

    雲鬟因頭暈的厲害,巽風便叫她在裡間靜臥歇息,他自出門,見天水正站在門口。

    巽風便道:“你怎麼了?”

    天水哼道:“我不過多嘴說了一兩句,你就怕她不受用,趕著呵斥我。”

    巽風道:“平日裡多嘴幾句不打緊,可如今是非常時候,你沒見她神不守舍,又受了傷?再說錯一句話,便如壓死人一般,你怎麼能不體諒?”

    天水挨過來道:“我自然是體諒的,只是不喜歡你當面說我。”

    巽風無奈,將她推開道:“以後若還如此,我仍是要說的。”

    天水哼了聲,仍湊過來:“你說就說好了,只是以後要賠我。”

    巽風道:“賠你什麼?”

    天水嘿嘿一笑,撅起嘴來,巽風咳嗽了聲,轉開頭去,不知為何臉上卻有些紅。

    因又見是門口,便抽出手來,轉身往廊下而去。

    天水道:“唉,還沒答應我呢?”忙跟上又問。

    室內,雲鬟聽著兩人漸去,里外悄然無聲,便慢慢地坐起身來。

    她自室內走了出來,來至門口,頭暈雖好了些,卻越發疼了。

    正要出門,迎面一人匆匆趕來,卻是季陶然,道:“你去見過六爺了?”

    雲鬟應了聲,季陶然道:“我方才去找清輝商議,半道遇見兵部的張將軍,又說起來……六爺可好麼?”

    季陶然說的,自然便是張振。張振因也不知何故,正想來刑部探聽消息,路上遇見兩人,三個人立馬相商了半晌,才耽擱了回來。

    季陶然問罷,見雲鬟搖頭,又見她額頭帶傷,忙又問道:“這又是怎麼了?”

    雲鬟也不知是如何回答的他,扶了扶額,邁步要去。

    季陶然隨她而行,且行且問:“我們都不知是為什麼關押了六爺,一通亂猜,你可知道?”

    雲鬟駐足停下。

    她回頭看著季陶然,想到先前在牢中同趙黼所說的話。

    雲鬟本想問一句,但又如何能問得出口?難道要說:“聖上之所以針對六爺,是因六爺是昔日遼女的孩子,蕭利天的外甥”?

    雲鬟對趙黼說並不在乎,但是……季陶然等若是知道了,又會是什麼反應?往遠里說,若是天下百姓們都知道了,又會怎麼說?焉知不會是一個“世人皆yù殺”?

    季陶然見她仿佛失魂落魄,大不放心,便yù送她回府,誰知才走兩步,便見一位不速之客,自廊下徐徐而來。

    第469章

    睿親王蕭利天目不斜視地走上前來,對季陶然點頭:“季行驗。”

    又對雲鬟道:“謝主事,能不能借一步說話?”

    雲鬟同季陶然對視一眼,季陶然會意,撒手退開。

    雲鬟淺淺地做了個“請”的手勢,兩人進了室內。

    蕭利天神qíng倒是坦然自若,回身落座,打量雲鬟,目光在她額頭的傷處一停,問道:“聽說你去探望過皇太孫?”

    雲鬟垂手而立:“是。”

    蕭利天道:“你們說的如何?”

    雲鬟蹙眉,卻牽動額頭的傷,頓時突突地又跳疼了起來。

    她抬眸看向蕭利天:“親王殿下費心打聽此事,不知是什麼意思?”

    睿親王道:“你明白,我總不會害他……正相反,比那些如今是他如眼中釘的人來說,我反而是仁善之極。”

    雲鬟冷笑,盯了他片刻,才道:“若親王真正仁善,又怎會上京後動作頻頻,又何必在杜先生身上打主意?且故意引殿下夜闖相府?”

    睿親王好整以暇地道:“因為我那時候,尚且不知。或者說,一直到如今,我才確信。蘭劍行宮的時候,你若是肯聽我的話,早點拿出那物跟我相認,也省了好些麻煩。”

    蕭利天說的含糊,雲鬟卻心底通明。

    睿親王對上她略帶警惕的目光,忽然輕輕一笑。繼而說道:“我先前在宮中跟聖上遊園,你猜我去了哪裡?”

    這會兒,此人自不會隨意提些無關緊要。雲鬟略一忖度,即刻答道:“可是英妃娘娘的宮闕舊址?”

    “果然聰慧,”睿親王笑了笑,道:“那麼,你不如再猜猜看,他為什麼帶我去那裡?”

    雲鬟道:“我並非諸葛孔明,不能算無遺策。”

    睿親王方道:“皇帝陛下,是在警示我,他警告我不許輕舉妄動。同時也告訴我,他已經知道了。”

    雲鬟沉默相看,蕭利天起身走到雲鬟身旁,低聲道:“你心裡藏著不肯說的秘密,他都已經知道了,所以才把黼兒下獄,甚至……想要置他於死地。”

    雲鬟聽見“黼兒”兩字,心頭一刺,又聽到最後一句,更是雪上加霜。

    當即抬頭,道:“六爺是我們大舜的皇太孫殿下,而且,我不信陛下會這般糊塗!”

    蕭利天仰頭一笑:“你不信?我也不信。我問他為何要自毀長城,當時他回答的,卻是我們馴láng崽的一個傳說,他明告訴我,若是láng崽無法馴化,便要當機立斷殺了,免得被反咬。你總該知道他指的是什麼?”

    雲鬟雪著臉,無聲。

    蕭利天復又俯身:“你應該知道,我原本可以將這個秘密散播出去,若我如此做了,此刻京內還會如此太平?我不過是知道,若是此事揭露出去,只怕黼兒就無路可退,更可能bī得老皇帝下殺招。你瞧,我是不是甚是仁善?為他著想?”

    雲鬟搖頭。

    蕭利天目光一動:“哦?”

    雲鬟道:“親王不用巧言如簧,你的目的是什麼,請直說如何?”

    蕭利天挑了挑眉,復笑道:“好,我最喜歡跟聰明人說話。我看你的模樣,這次去見他,只怕是‘碰壁’而歸,畢竟……被自己向來信任的人這般設計,以皇太孫殿下的xingqíng,反應會可想而知。”

    雲鬟只冷冷相看。蕭利天卻點頭道:“我曾風聞,皇帝陛下甚是喜愛趙黼,正是因為他的xingqíng最是肖似皇帝,那麼你不如想想看,如今他兩個一模一樣的冷硬脾氣對上,卻是誰會低頭,亦或者玉石俱焚?”

    雲鬟垂首,暗中卻握緊了雙手。

    蕭利天嗤嗤笑道:“你們大舜便是如此,甚是拘泥於血統、門第等話,但是我們遼人不同……我的意思,你可懂?”

    雲鬟道:“親王什麼意思?”

    蕭利天凝視她的雙眼,幾乎貼近耳畔,悄然低語道:“皇帝陛下,甚至你,我,都心知肚明……黼兒本是一頭láng,他的骨子裡流著我長姐身上的血,故而他才這樣出色,遠勝許多舜人。如今你也看的明白,他為大舜建立汗馬功勞,出生入死,最後,卻只因為身上的一點血……就被投入天牢,本是經天緯地的人物,如今宛若等待被宰殺的jī犬似的。你忍心?”

    雲鬟咽了兩口唾液:“我不忍。”

    蕭利天眼中掠過一道光,才要接口,雲鬟道:“然而,親王所說的有一點不對。”

    蕭利天道:“哦?”

    雲鬟道:“其一,六爺並不是láng,更不是láng崽子,不需要被什麼人馴化,他就是他,天上地下,獨一無二。”

    蕭利天目光沉沉,似笑又非。

    雲鬟道:“再者退一萬步,就算在你們眼裡認定他是láng、láng崽子,他也是守衛我們大舜的láng,是朝廷藩籬,百姓屏障,而絕不會助紂為nüè。所以親王,請您死了這條心,不要試圖挑撥離間,從中得利。”

    室內默然,兩人彼此相看,蕭利天眼前,這張帶傷略顯蒼白的臉上,是令他覺著刺眼礙眼的鎮定跟堅決。

    半晌,蕭利天道:“可惜,只有你一個人這麼想。”

    雲鬟咬緊牙關:“未必。”

    蕭利天道:“好,就算是有人跟你一樣想法兒,你也改變不了皇帝陛下的心意,他遲早晚只是一個死。”

    深看她一眼,蕭利天又道:“你以為,我所做的所有是為了遼舜之爭,然而你又怎會知道,我想保住黼兒的最大原因是什麼,——只是因為他是我長姐之子,是她最珍視也是最珍貴的血脈!”

    蕭利天雙眸里有兩簇火光,爍爍看著雲鬟,又道:“我費盡心思,冒險在此同你說這許多話,便是知道你是真心為了他好之人,也是他所最看重之人,故而同你說明我的心意,到底如何選擇,趁著覆水難收之前,你且仔細想想。”

    蕭利天去後,雲鬟退後落座,不多會兒,便見門口書吏前來,道:“尚書請主事過去。”

    此刻,雲鬟就如同身在驚濤駭làng之中,整個人幾乎都禁不住地微微晃動。

    仍是坐著,原地調息片刻,才起身出門。

    來至白樘房中,案前見禮,雲鬟垂首,耳畔兀自層疊迴響著蕭利天方才的一句句話。

    卻聽白樘道:“頭上怎麼樣了?”

    雲鬟一愣,抬頭看了他一會兒,才道:“沒什麼大礙,……多謝尚書。”

    白樘道:“你從來最冷靜自持,今日竟也能做出這樣衝動怪異之事,是怎麼樣?”

    雲鬟只得低頭,無法回答。

    白樘見她沉默,便把此qíng撇開,只淡淡問道:“叫你前來,是為了問你。蕭利天先前來,同你說了什麼?”

    雲鬟心頭轉念,不答反問:“尚書覺著,皇太孫是個何等樣人?”

    白樘淡聲答道:“國之良將,天縱英才。”他打量著雲鬟:“你如何問這話?”

    雲鬟道:“請尚書恕我冒昧,再問一句,尚書可知道殿下是因何入獄?”

    白樘道:“聖上言說,乃是夤夜闖宮,抗旨不尊。”

    雲鬟道:“尚書可相信這話?”

    白樘慢慢道:“聖上金口玉言,豈敢質疑違抗?”

    雲鬟道:“我可以將蕭利天跟我說的話,毫無隱瞞地告知尚書,或者尚書想知道什麼,我都可以一無隱瞞,只求尚書答應我一件事。”

    白樘道:“何事?”

    雲鬟道:“於國於民,就質疑違抗聖意一回。”

    “抗……旨?”白樘皺眉,眼底神qíng有些異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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