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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就算是一路馬車未停,卻真的仍出了事,車停在盧府,眾人等盧逾下車,他卻不應,自以為是喝醉了睡著也是有的,當下打開車門相請。

    誰知車門才一開,入眼先是那鬼氣森森的桃花傘,竟把開車的那人嚇得差點栽倒,起初還並沒看見盧逾人在何處,真當是被鬼“抓”了去呢,誰知那傘隨風輕輕流轉的時候,才露出背後那駭人的一幕……

    白清輝聽罷,雲鬟將那把傘呈上,清輝輕輕打開,頓時之間,書房中綻放如此一株艷麗桃花紅,透著妖異,令在場眾人竟也忍不住身上陣陣發寒。

    徐沉舟凝眸看著那柄傘,耳畔一時又響起女孩子清脆的笑聲,然而很快,那笑聲一收,卻陡然成了尖銳的呼救:哥哥救我!

    從他耳畔鑽入,直直地鑽入心底里去,如毒蛇般蜿蜒吞噬。

    徐沉舟抬手掐著額角,卻又衝上前去,將那桃花傘奪了過來,用力撕開。

    當著眾人的面兒,他竟發瘋似的,失去理智,將那傘奮力撕成數片,復又扔在地上,用腳亂踩。

    白清輝蹙眉看著,並不做聲。

    雲鬟張了張口,復又沉默,只幾個捕快上來攔著,好歹將徐沉舟拉住。

    清輝見他冷靜下來,才又問道:“徐捕頭,先前盧逾出事之時,你在哪裡?”

    徐沉舟臉色仍舊慘白,緩緩地吁了口氣,道:“我因聽聞小左叫盧逾過府,就也去他府里問問是為了什麼。”

    清輝道:“哦?可知道是為了什麼了?”

    徐沉舟道:“他說是想起案發當時的qíng形,心裡害怕,又想到其他人都死了,所以請盧逾過去說說話。”

    白清輝眉峰微蹙:“他可還說什麼別的了?”

    徐沉舟默然,然後搖頭。

    原來徐沉舟聽說張小左相請盧逾,只因他們要暗中盯著兩人動靜,等待那兇手出現,故而他按捺著不曾露面。

    只聽聞盧逾乘車回家之後,徐沉舟思來想去,才忍不住去了張府當面相問。

    張小左因先前受了驚嚇,見了他,不由又哭起來……徐沉舟很知道他這種心qíng,少不得安撫了半晌,直到聽了外頭捕快來報說盧逾出事,才忙飛跑出來。

    白清輝端詳他片刻,卻也並沒再追問,只說道:“如今只剩下張小左跟徐捕頭了,徐捕頭,你可要多加留意。”又吩咐再加派兩人去張府外盯著。

    眾人各自領命去後,清輝沉思片刻,回到書桌後坐了,心底也是對盧逾之死百思不得其解。

    若果然如捕快跟護院所說,並沒有任何人接近盧逾,那盧逾到底是如何被人亂刀刺死的?且還如此明目張胆地留了一把桃花傘,這簡直便如同兇手在公告天下般。

    心底忽然浮現一個人的模樣,清輝蹙眉想了半日,忽然察覺身前還有人在,忙定神看向雲鬟:“鳳哥兒,是有事?”

    雲鬟先前見他出神中,不敢出聲打擾,此刻見問,方道:“大人,先前我本想同大人說,我想起了一件事。”

    白清輝問道:“是了,我差點忘了,是何事?”

    雲鬟微微遲疑,才說道:“大人可還記得,當日馮朗回府後出殯,大人曾派我帶人前去,暗中查看?”

    白清輝點頭:“是,就是當日,那前去弔唁的杜遠士也被殺死。然而我記得你說馮府當日並無異樣。”

    雲鬟道:“當時我並不認得杜遠士盧逾等一gān人,只在先前,我忽然想起,——那天大人審問張小左的時候,他曾提過,馮朗出殯之日,他曾相請杜遠士上車,怎奈杜遠士並未答應,這才被害,張小左說起此事之時,仿佛甚是愧疚?”

    白清輝道:“是,我都記得。如何?”

    雲鬟道:“那天有人假借張府名義,派了馬車去羅添府上接人……並將人在車上殺死。此前我細想這兩件事,又回想馮朗出殯當日qíng形,果然記起來當時的確有張府的馬車在門口逗留,但是……”

    白清輝凝眸看她,卻見雲鬟面上略透出幾分不安之意,嘴角翕動,仿佛為難。

    白清輝便溫聲道:“不妨事,你說就是了。我會為你參詳。”

    雲鬟本來有些猶疑,聽白清輝如此說,才又吸了口氣,道:“我記得,杜遠士果然是並沒上車,可是……就在杜遠士撐傘離開之時,有人掀起車簾看了他一眼……”

    彼時雲鬟跟兩個公差站在馮府對面兒暗中盯著前來馮府的眾色人等,雖然並無所獲,但一幕幕場景,一個個來人自然記在了心底。

    又加上羅添死在了張家馬車上,她又想起張小左當日在堂上供認的話,竟回想起當日來。

    那時候下著雨,馮府門口來往賓客有些亂糟糟地,各府的小廝,隨從,主子們……來來往往,車輛轎子也絡繹不絕。

    她從中挑出了張家的那輛馬車——也正是張小左口中說起的那幕:請杜遠士上車,卻被拒絕。

    但就在那一刻,風chuī雨斜,車帘子輕輕撩起,就仿佛是被風chuī起了一角似的輕微。

    可雲鬟凝眸看去,卻明明看見,就在那fèng隙之中,透出了——一隻眼。

    一隻很亮很銳的眼。

    仔細回想起來,甚至能從那眼睛之中,看出一股濃烈的憎恨怒意。

    當時雲鬟並沒留意這種小微到風chuī塵動般的細節。

    但是一旦有所觸動,一旦回想起來,雲鬟確定……那隻眼睛……並不是張小左。

    或者可以這樣說:當時馬車上除了張小左,還有一個“神秘人”。

    白清輝聽了雲鬟所說,也有些震動。

    雲鬟道:“我只是驚鴻一瞥,且那人似乎十分謹慎,只透過極小fèng隙往外看了一眼,並未看見全貌……我也並不記得曾在何處見過此人。”

    白清輝抬眸看她:“你可知道,方才我在想什麼?”

    雲鬟搖頭,白清輝道:“我方才想的……正是這張小左。”

    雲鬟詫異:“這是為何?”

    白清輝道:“正如你所說,先前兇手假騙了張家的馬車去接了羅添,羅添那種人,竟絲毫疑心都沒有……這是其一,第二,便是今日,也是在張小左請了盧逾之後,盧逾便離奇被殺。”

    雲鬟道:“但是據眾人說,盧逾離開張府的時候還是活著的。”

    “這正是癥結所在,或許……有一種我們都忽略、都沒想通的法子,”白清輝擰眉想了片刻,道:“其實我想同你說的,是張小左此人,你覺著這個人如何?”

    雲鬟道:“此人生xing怯懦膽小……”說了這四個字,便再也想不到其他的詞了。

    白清輝道:“是啊,他也是第一個被我問出實話來的人,而此後去密林尋找屍首等種種,也可看出他生xing膽怯。可是……對我而言,我覺著他像極了一個人。”

    雲鬟不由問道:“像是誰?”

    白清輝看著她,卻給出了一個讓雲鬟再想不到的答案:“蔣勛。”

    對上雲鬟驚詫的眼神,白清輝停了停,又補充說:“或者說,是昔日的蔣勛。”

    “蔣勛!”

    一聲清脆叫喚,讓蔣勛停下步子。

    他回頭,卻見是那個隨軍而來的小侍衛張繁,趾高氣揚地來到跟前兒,問道:“你去哪兒啊?”

    蔣勛道:“今日要去齊州,我陪侍郎大人。”

    當日他見過了趙黼,回房之時,卻發現這小侍衛探頭探腦地不知在做什麼,可蔣勛先前從未見過此人,且以他的服色身份,是不能入府的,便質問起來。

    張繁被他問急了,便道:“你當我是賊麼?不要小瞧人,我堂哥正是雲州的斥候教官張振,你必然聽說過他的名頭吧?先前救援晏王世子,也多虧他出馬呢!我這番就是投奔他來的,你敢小看我?”

    蔣勛自然聽說過張振大名,便問道:“你既然是張教官的親戚,那也罷了,不過你只該跟外頭侍衛們在一塊兒,如何廝混到裡頭來了?軍有軍紀,且去吧。”

    張繁便扯住他道:“我堂哥現下不在雲州城內,我已經打聽過了,不然我早投奔去了。我也不去外頭,我要住在這兒……這裡離著晏王世子近一些!”

    蔣勛詫異:“你說世子殿下?”

    張繁眉開眼笑:“是啊,我一路跟著來,就是為了見世子殿下。”

    蔣勛不由問:“這是為什麼?”

    張繁道:“我喜……我仰慕世子啊,我常常聽聞他是最能耐的,我想要學世子一樣也當個頂天立地的大英雄,不成麼?所謂近朱者赤,我離他近一些,自然更好些。”

    蔣勛聽著許多歪理,嗤之以鼻,本要趕他出去,不料張繁竟有一股纏磨人的功夫兒,左一個“好哥哥”右一個“好哥哥”,蔣勛本就心軟,被她如此亂叫了一番,只得暫時答應。他畢竟謹慎,又叫了侍衛統領過來問是否有此人,那人也答應無誤,且的確跟張振是有親的。

    此刻張繁道:“你去齊州,那晏王世子呢?”

    蔣勛見他口口聲聲圍著趙黼轉,便道:“你問這個做什麼?我跟你說,世子雖是英雄,但最討厭人家這樣……”

    打量張繁的模樣,先前從趙黼口中學來的那“娘們兒”竟說不出口,只得咳嗽了聲,正色道:“總之你別起歪心思,世子可不是好相與的,看你不順眼,立刻一腳踢出去也是有的。”

    張繁嘴唇動了兩動,仿佛在咒罵,卻又罷了,只嘆氣道:“那我一個人留著也沒趣,我跟你去齊州吧。”

    第183章

    因拗不過張繁纏人之功,蔣勛只得答應了,暗暗又叮囑了她幾句,便yù出門。

    不料才轉出王府前堂,迎面有個人背著手溜達而來。

    張繁一見,雙眼放光,張手便要撲上去似的,忽然不知想到什麼,猛地又停步,回頭對蔣勛道:“若世子問我,你別告訴他……別說我跟堂哥的關係。”

    蔣勛不解:“何意?”

    張繁道:“我不想世子誤會我是靠堂哥才能往上爬的,你這也不知道?”瞪他一眼,又說:“我從那邊兒出去,到外頭等你。”竟不由分說,撒腿跑了。

    蔣勛回頭看了眼,不由皺眉:先前張繁還口口聲聲要見世子,不料如今世子就在跟前兒,他卻又這樣?不過……聽他的口吻,倒也像是個有些志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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