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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正掃了她一眼,道:“孤做事,難道還要向你訴說詳細麼?”

    萬氏驀地抬頭,雙目微紅,嘴唇蠕動,卻說不出話來。

    趙正不再理會,仍是率人而去,背後萬氏盯著他的背影,眼中淚光閃爍,最終抬袖子拭去淚痕,低頭去了。

    此刻侍衛們將翠兒跟那婦人壓下,翠兒兀自叫道:“皇妃救我……”卻終究亦被押下,那同行的婦人便一直哭告不停。

    雲鬟遠遠地看著,心中滋味有些異樣。

    此刻趙正已經出外,白樘見雲鬟不動,便回頭看了她一眼。

    阿澤忙拉她一把道:“走了,發什麼呆呢。”

    眾人又來至二重門上,於那府中的習練場的空地上,命管事將外間府中所用的人手召集起來,依舊如法pào制。

    因外面的使喚人手比裡頭更多,自然越發耗神,防備也更加森嚴。

    雲鬟不敢頃刻疏忽,只顧盯著看,一個時辰之後,終究陸陸續續地也篩選出了三個人。

    這三個,卻比裡頭的翠兒跟那婦人難辦多了,他們早聽說裡頭有變,如今見上頭指指點點,其中一個立即便跳起發難,趁人不備,從腰間撥出一柄解腕尖刀,不由分說間連殺兩個下人,便又向著趙正衝來。

    被這般鼓舞,另一名細作也跳了起身,這兩人的武功竟都不弱,周圍又都是些不會武功的僕從,頓時數人血濺當場。

    雲鬟見是這般,便想回過頭去避開。

    誰知才略一動,卻聽白樘的聲音傳來,竟吩咐道:“仔細看著。”

    雲鬟忙又忍著不適,打起jīng神來看著現場眾人的反應。

    因為事發突然,這些在場的太子府下人跟侍衛們,多半都是驚愕恐懼,有人逃走,有人大呼,有人委頓倒地……然而……

    雲鬟凝眸定神細看,只不知為何,刀劍相jiāo,金鐵之聲中,耳畔也仿佛有些轟鳴重響,擾得她頭越發疼起來。

    只仍是咬牙盯著。

    此刻偌大的院落,便如修羅場似的,那兩名殺手砍翻數人,便同侍衛們戰在一塊兒,早又有太子的貼身侍衛,將趙正圍在中間護住。

    趙正目睹這一場,恨得冷笑道:“這幫遼人,當孤的太子府是什麼?”才要吩咐統統殺了,忽然想起還要留活口,便只咬牙忍住。

    又過片刻,侍衛們傷損了幾個人,那兩名殺手卻一死一個重傷,剩下一人本趁亂yù逃,卻給早有防備的阿澤攔住。

    阿澤的武功對付此人,卻是綽綽有餘。

    這一場突如其來的風波,足有兩刻多鐘才結束。

    雲鬟看的眼花心跳,腦仁也越發疼了起來,突突亂竄似的。

    耳畔起初還能聽見喊殺聲,到了最後,便只聽見“嗡嗡嚀嚀”的刺耳聲響,竟不知從何處而來,難受至極。

    白樘見大局已定,低聲問道:“除了這三人,可還有可疑者麼?”

    雲鬟凝眸盯著場中眾人,一幕一幕地回想方才那兩名殺手發難之時,在場眾人的反應。

    白樘見她不言語,反而只是目光空空似地盯著場中,便靜默等候。

    不多時,雲鬟抬手,指著左側一名侍衛打扮、看著其貌不揚之人道:“他。”

    所有人都是一驚,趙正皺眉道:“謝推府說的什麼?”

    幾乎與此同時,白樘卻道:“拿下。”

    電光火石之間,那侍衛見勢不妙早拔刀而起,只可惜畢竟晚了一步。

    離火閃身上前,不由分說地錯開手腕,腰刀墜地瞬間,又在後頸上重重地以手刀一斬,那侍衛便匍匐倒下。

    趙正見狀,久久無語,只是面露駭然之色。

    白樘躬身道:“請太子恕我方才擅自下令之罪。”

    趙正咽了口唾沫,才勉qiáng笑道:“侍郎何罪之有?只不過……我太有些震驚了,沒想到……府內侍衛里,竟也混有遼人細作。”

    太子的侍衛軍,選拔何其嚴格,卻仍給細作混了進來,卻讓趙正如何不心驚。

    趙正忍不住滿面惶然,卻又看向雲鬟,遲疑道:“只不知道……謝推府是如何看出來的?”

    白樘正也轉頭看向雲鬟,卻見她臉色發白,站在原地搖搖晃晃,白樘來不及回答,邁步回到身旁:“怎麼了?”

    雲鬟閉了閉眼,抬手在額上一扶:“沒事……”

    耳畔卻又傳來方才內宅那婦人的叫聲:“不要拿我,我並未作惡!”

    雲鬟極想抱頭蹲地,只是面前是白樘還有太子……便只qiáng撐站立。

    白樘見她目光閃爍,大異平常,便道:“後事我自會料理,你累了,且先歇息片刻。”回頭招了阿澤過來照料。

    這會兒太子府的人便將現場清理妥當。趙正便對白樘道:“原先侍郎向我提出這建議之時,我還並不以為意,卻想不到,竟是這等立竿見影之效。若非如此,孤且不知,府中果然有這些賊子潛伏呢。”

    白樘道:“遼人細作防不勝防,縱然今日拿下這些人,卻也保不准還有潛藏的更深的。”

    趙正道:“所言極是。以後孤行事必然會越發謹慎。”

    白樘很知他的意思:“太子放心,此事太子只可約束底下眾人,我也不會上奏聖上,若有人問起,只說是在此查案,遇到遼人行刺就是了。”

    趙正眼中才透出一抹笑意,握住他的手道:“甚好。”

    原來因雲鬟同白樘說起太子府內的印記之後,也曾提起昔日宮內之事,此事雖是隱秘,白樘卻也是知曉的。

    因當時遼國同舜國修好,便送了一名遼國妃子進宮,不料此妃心如蛇蠍,竟暗中用遼國之魘魅法,畫血咒意圖謀殺宮內得寵有孕的妃子。

    所以當時雲鬟第一次看見那符咒、畫給白樘並提及宮中舊事之時,白樘知道茲事體大,心中憂慮。

    偏偏後來又提起此事,更挖出了死鳥兒,坐實了血咒,白樘見無可迴避,這才決心行事。

    此舉既然是遼人所用,雲鬟偏又提到那《番遼記》一書,其實此書雖然還未編纂完成,但大部分資料卻是齊全的。

    白樘親借了細看,發現信奉這血咒的遼人,至為忌憚的便是魔神咒,便是今日他拿了來、讓太子趙正假說是欽天監驅除邪祟的那個圖咒。

    若是純正的舜人,自然不知道這是何意,就算知道,也並不在乎。

    可是對遼人而言,見了魔神咒,便似見了真的鬼魔一般,自是打心裡抗拒。

    比如那被拿下的第一個婦人,別說是雲鬟,連白樘都看出她的戰戰兢兢、不願碰觸之意。

    其實這婦人也著實並未碰到那魔神咒,只是顫抖著做了個樣子罷了,深怕被魔神詛咒。

    所以就算翻開她的手,也看不見沾染的硃砂。

    而其他按落掌印的舜人,都是滿手的紅。

    當然,並不是所有遼人細作都是如此無用,畢竟要當細作,自然有非常人的心智,比如那翠兒丫頭,又比如外間的這些被拿下之人。

    他們只也學其他人的模樣,義無反顧地按落罷了,若是驗看翠兒丫頭的手掌,便是滿手硃砂紅。

    但是有一點他們是遮掩不住的,那就是——當他們在看見魔神咒時候的第一反應。

    所以當時白樘才對雲鬟說起會稽小海棠的事。

    因白樘深知雲鬟之能,當時她既然能從滿堂賓客里看出那躲在角落的兇手的微小表qíng,自然也會在一剎那間,發現滿院眾人里,有誰在第一眼看見這魔神咒的時候,是厭惡恐懼的。

    事實證明,雲鬟不負所望。

    他果然是對的。

    只不過,倘若太子府一氣兒拿下這許多遼人細作的事傳揚出去,自然太子面上無光,威信也……

    白樘很懂趙正的心意,且也為了社稷穩固著想,便同他挑開了說,不會把此事張揚。

    白樘跟趙正說罷,又道:“若太子信得過,這些拿下的活口,我想押回刑部仔細審訊。”

    趙正無有不從,竟道:“侍郎行事,我甚是放心,你自管料理就是了。”

    白樘來時,只帶了離火,阿澤跟雲鬟三人,先前便命離火去傳鐵衛,不多時來至太子府,秘密地將留下的幾個活口押到刑部不提。

    趙正又問道:“那麼,先前那丫頭紫菱之死,莫非也是這些人所為?”

    白樘道:“還要審訊完畢才知。”

    趙正道:“如此,就多勞侍郎了。”

    正說著,便見離火匆匆而來,報說:“其他人都好端端地在,只是那叫翠兒的丫頭不知因何竟不見了。”

    白樘跟趙正忙入內相看,太子便喝問那看門之人,道:“這般廢物,光天化日,如何連個丫頭都看不住?”

    兩個侍衛跪地:“太子饒命!”又低聲道:“先前是皇太孫妃來到,說是要跟丫頭說幾句話,我們卻也不曾疏忽,誰知送走了太孫妃,後來那丫頭就不見了。”

    趙正滿面怒色:“難道是她?”

    白樘道:“太子稍安勿躁,未曾查證之前,倒是不可先下定論。”

    趙正頷首道:“侍郎提醒的甚是,此事孤會小心求證。”

    畢竟是皇妃,白樘倒也不好親自審訊,見此地事qíng已了,便告辭離去,太子親自相送出府。

    因離火隨著鐵衛先一步回了刑部,只剩下阿澤雲鬟兩人跟隨白樘。

    仍是騎馬而回,慢慢地行至半路,雲鬟的馬兒漸漸地落了後。

    阿澤因想到她跟趙黼那樣不清不楚,便仍舊不去理會。

    白樘回頭看了幾眼,卻慢慢地放慢馬速,正盯著看的時候,卻見雲鬟竟是趴在馬背上,身子隨著馬兒顛簸,隨著東倒西歪。

    白樘皺皺眉,正有些不妙之意,就見雲鬟一歪,毫無知覺似的,整個人順著馬背上滑落下來!

    而就在此刻,刑部之中的行驗所外,趙黼眼望著鐵衛們帶了數人自眼前掠過,便問季陶然道:“這些人是做什麼的?哪裡捉拿了這幾個來?”

    因白樘要低調行事,太子府的人押出來之前,都是變了服色的,因此趙黼看不出來。

    季陶然挑眉道:“我哪裡知道,這些人是活的,又不是死的。”

    趙黼失笑:“果然是隔行如隔山,如今你也會說黑話了呢?”

    季陶然也自笑而不語。

    趙黼卻嘖了聲,又嘆道:“可恨的很,怎麼又帶著她出去公gān了,難道刑部沒有第二個能人可用了麼?她今兒可還身上不好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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