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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白清輝向來dòng察細微,崔雲鬟也不是個好搪塞的,如何能瞞得過他兩人的眼睛?
衛鐵騎卻也知道這點兒,說過之後,又眼神慌亂,急匆匆道:“我尚有要事,回頭再說?”不等三個人回話,便飛也似的去了。
雲鬟心頭疑雲繚繞,清輝也知道事qíng可疑,但因極為相信白樘為人能耐,又吃不准他是不是真的以風寒為名,實則有要事偵辦,因此面對雲鬟跟季陶然,也並未表現的何等焦慮,只淡淡地。
又過數日,白樘總算是現身刑部,雲鬟因無公事親稟,也不敢貿然去看,只遠遠地跟著眾人瞅了一眼,卻見他形貌如故,一時也信了清輝的推測。
話說這日,晏王趙莊正獨坐府內,惦記著妻、子,不知何如,心下自有些悶。
忽地門上來報,竟說刑部謝主事來拜,趙莊詫異,便整衣到廳內相見。
趙莊先前因趙黼對雲鬟太過親昵,頗有些心病,此刻見了,仍有些不大自在。見她行禮過後,便問所為何來。
雲鬟道:“聽聞世子出京去了,殿下向來可安?”
趙莊道:“你是特意來問安的?多謝掛念,本王甚好。”一邊閒閒說著,一邊狐疑看她。
雲鬟本不想來,兩兩相對,頗有些尷尬。
又轉念間,便道:“下官乃是外地進京,人生地不熟,承蒙世子照料,心甚感激。如今世子急事出京,倘若王爺有什麼需要之處,只管吩咐。”
趙莊聽這樣說,便當她是來示好、亦或者巴結的,笑道:“原來如此,本王知道了。”
雲鬟著實如坐針氈,且也沒別的話再跟他說,就只順勢起身道:“既然如此,下官便先告退了。”
趙莊一點頭,叫人領了她出門而去。
雲鬟出了世子府,站在門口,覺著額頭有些汗津津地,伸手一抹,才發現不知不覺里竟出了些冷汗。
雲鬟略覺窘然,心道:“不該來的。”
可是若真的不來,卻又放心不下。
原來那天晚上,雲鬟因吃醉了,尋思前世之事,不覺有些心神迷亂。
當趙黼來時,她若有所覺,卻分不清是今生還是他生。
次日細想,記起晚上種種詳細,是趙黼在耳畔叮囑說道:“雲州來了密信,說是母妃有礙,催我快些回去。”
又道:“我即刻要走了,只有一件不放心,本來要跟父王一塊兒回去,然而皇爺爺不許,竟執意叫我們兩個留一人在京內,故而只得叫父王留下,然而,你也知道我的心病,我怕父王……會有個萬一。”
最後,趙黼低低密密地道:“雖說我已經做了相應安排,也叮囑過父王,但是仍有些不放心,阿鬟,我知道你是個格外心細的,我不在京內,你得閒去探一探父王……幫我多照看著他,好麼?”
他的唇有些顫抖,印在耳畔,似親非親,半暖半寒。
直到催阿喜去世子府問了詳細,雲鬟才確信夜來,的確是趙黼來過。
這幾日裡,雲鬟一直思量趙黼所說的那幾句話,雖然說晏王留在京內,可畢竟身份是王爺,她如今不過是個低階刑官,就算有心,卻也不好無緣無故地貿然拜會。
可是趙黼那夜的話,卻時不時地總在耳畔響起,仿佛他並未離京,仍是在耳畔催促她似的。
故而雲鬟才按捺不住,終究來世子府探了一面。
第369章
話說雲鬟回府,卻見門口上停著一輛馬車,看著竟是崔侯府的。
雲鬟以為是崔印來到,正yù問,那老門公道:“崔府的什麼大公子來拜會,才進裡間兒。”
雲鬟意外,既然說“大公子”,自然就是崔鈺了。
入內還未進廳里,就見果然是崔鈺迎了出來,滿面含笑,行禮道:“謝大人,我才要走,可巧大人就回來了。”
雲鬟道:“崔公子親自登門,可是有事?”
崔鈺笑道:“並沒有什麼要緊事,只是多承謝大人昔日相助承兒之qíng,我心裡著實感激,又素來仰慕謝大人的為人,是以冒昧前來,些許薄禮,還請笑納。”
雲鬟早見桌上有幾樣禮盒,又淡瞥崔鈺一眼,卻見他的目光仍在自己身上轉動,便道:“很不必。崔侯爺也親謝過。何況我為刑官,不可受人的禮,崔公子若無他事,我便不留了。”
崔鈺見她冷冷地,卻絲毫不惱,只又笑道:“大人何必拒人千里之外呢?既然不收,我只拿回去就是了,只容我跟大人略說幾句話如何?”
雲鬟道:“還有何事?”
崔鈺道:“委實有一件兒小事想求大人,只不知如何開口。”說著,竟踏前一步,離雲鬟差不多只有一臂之隔了。
雲鬟皺眉冷然相看,崔鈺被她一瞥,不敢再靠前,只低聲道:“其實、是我的妻弟,前兩日因吃醉了酒,跟人口角,一時沒按捺住,把人打傷了,如今被京兆府監禁牢中……”
見雲鬟不語,崔鈺又道:“不知大人能不能跟京兆府的人知會一聲兒,周全周全?”
雲鬟心中又驚又怒,便道:“這是什麼話,且莫說我是刑部的人,管不得京兆府的事,就算能管的,這種徇私舞弊的行徑,如何肯做?崔公子這話,若是隨口說說,我便當沒聽見,若是認真的……可知道賄賂朝廷官員,罪名輕的,也要杖責四十,監禁三個月?”
崔鈺斂了笑,道:“大人……這是不肯麼?”對上雲鬟冷澈的目光,便笑道:“罷了,我只是玩笑而已,難道當真?大人不必放在心上。何況大人先前相助承兒,已經是莫大之恩了。”
雲鬟忍他不得,拂袖道:“送客。”頭也不回地去了。
門口阿喜跑了過來:“崔公子請了。”
崔鈺回看雲鬟的背影,咬了咬牙,從鼻端冷哼了聲,也一甩袖子,出府而去。
次日過午,雲鬟將文書看罷,正揉眼中,卻見季陶然走來。
兩人略說了幾句,季陶然竟道:“我要囑咐囑咐姑父,倒要好生看著崔鈺。”
雲鬟道:“怎麼?”
季陶然道:“他的小舅子打傷了人,被京兆府拿下,他居然想讓我相助。只看我口風不對,才止住了。”
雲鬟想到昨兒崔鈺的所作所為,不由微微冷笑。
誰知季陶然見她臉色大不同於尋常,便道:“怎麼了?莫非……他總不會大膽找你了吧?”
本只是猜測,卻見雲鬟點頭道:“我並沒答應,他還不受用呢。”
季陶然眼中透出惱意來:“這混帳東西!今日我必去跟侯爺知會。竟然煩到你的頭上了。”
雲鬟卻思忖崔鈺昨日的神色言語,低低道:“我最怕的不是這個,而是……”
正說到這裡,忽地聽外頭一陣嚷鬧。
兩人走到門口,便聽得有個正說:“是尚書暈厥了?是不是誤傳?”
雲鬟跟季陶然大驚,急忙前往白樘的公房,將到門口,卻見外間守著兩名書吏,又有幾個人圍著,卻不得而入,只原地張望低語。
書吏見他兩人來到,竟也說道:“兩位大人止步,尚書略有些身子不適,正在裡頭歇息,不得驚動。”
眾人圍了會兒,那書吏只是安撫說並無事,有一半兒的人便自散開了。
季陶然便對雲鬟道:“興許無事,我們只是大驚小怪,圍在這裡似不妥當。”
雲鬟聽裡頭鴉雀無聲,也同季陶然返回。
兩人行了片刻,季陶然感慨道:“尚書這樣qiáng悍之人,近來卻也時常小病小災的,只怕果然是積勞成疾了。倒要好生保養才是。”
雲鬟皺眉聽著,竟莫名地有些心慌難安。
正此刻,前頭柯憲匆匆走來,劈面問道:“我才回來,怎麼聽人說尚書暈厥了,是真是假?好端端地如何會暈了?”
季陶然道:“誤傳罷了,沒有大礙。再說又有什麼病症能為難了尚書呢?”
誰知雲鬟看著柯憲來了,心中沒來由竟想起了一件事。
那竟是在捉拿饕餮的時候,於御苑那地牢之中,煙霧瀰漫生死攸關的一剎那。
耳畔嗡嗡地有人說了一句話,似是季陶然,又似是柯憲,又像二者皆不是。
雲鬟凝神之間,記憶轉來轉去,終於定格於某一刻:那時候,是衛鐵騎沖了出去,揪住了蔡力,詢問他解藥何在,好救柯憲。
因場面混亂,當時並沒其他人留意下文如何,可是此時雲鬟回想之中,卻是蔡力極微弱的聲音,道:“解藥?什麼解藥?”
他低低笑起來:“從來就沒有解藥。”
猶如冰刺入心,雲鬟扶了扶額頭。
然而後來,是衛鐵騎拿著一顆解藥,jiāo給太醫,給柯憲服了。
——在那個時候,蔡力沒有再說謊的必要,既然如此,衛鐵騎的那顆解藥,從何處而來?
其實當時聽說衛鐵騎帶了解藥,雲鬟心中已經隱隱覺著不對,只那時正yù細想的時候,卻偏被打斷了。
雲鬟一聲不響,轉頭往回。
季陶然見她忽然疾步離去,忙也跟上,又問:“你做什麼去?”
雲鬟置若罔聞,一逕往前,將到白樘房中,卻見巽風從里出來,身邊是周天水陪著,兩人臉色都甚是頹喪,低低地說著什麼。
雲鬟驀然止步,竟有些不敢上前相問。
可那兩人卻已經看見她跟季陶然來了,周天水先開口道:“你也是聽說尚書……暈厥之事了麼?”
雲鬟道:“是……”又直直地看巽風。
巽風一反常態,竟避開她的目光,只看向別處。
周天水見狀,便咳嗽了聲,先走開了兩步。季陶然也聰明,自跟她走到旁邊兒去。
雲鬟見他們避退了,便直接問道:“上回從御苑回來,柯憲命懸一線的時候,衛大人拿了一顆解藥……那解藥,真的是蔡力給的?”
巽風見她一語說中,眼皮更紅了幾分,緊閉雙唇,不肯回答。
雲鬟心涼:“不是蔡力所給,對不對?”
整個京城裡,只有白樘曾被那饕餮所傷然後又活轉過來,這自是那兩位八衛前輩的功勞,本來柯憲垂死之時,雲鬟有心yù求八衛的前輩相助,但巽風曾跟她說過其中緣故。
蔡力不曾給過解藥,唯一能救活人命的八衛不曾到場,試問柯憲何以無礙?
巽風微微戰慄,才用一種幾乎耳語的聲音道:“我曾跟你說的,你自然都知道了,因這毒無法徹底清除,坤地回滇南之後,苦心孤詣,用幾樣天底下難得的珍稀藥材,調製出了一顆丸藥,秘密遣人帶來京城,叮囑說讓四爺在毒發之時吞下,或許可以救命,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