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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鬟見他笑得漫不經心,便問道:“六爺,先前你為何對老先生說,我要來此處相看?”
趙六道:“你的心事臉上都寫出來了,我難道看不出來?”
阿澤在旁cha嘴道:“是麼?我如何沒看出來?”
趙六笑道:“你多半眼瞎。”
阿澤也不動怒,笑微微地瞥著趙六,道:“你果然是個好小子,先前看你街頭上打人,打的極痛快呢,又是怎麼了?那人死了不曾?”
趙六臉色微變,掃了雲鬟一眼,卻道:“那種貨色,死不死有什麼要緊的,倒是便宜了你白看了這場熱鬧。”
雲鬟只覺兩人所說很是刺心,便邁步往內,一路從廳內,往袁小姐臥房而去。
趙六見狀,忙邁步入內,阿澤在後看了,因笑啐道:“如今的毛孩子都成了jīng了,要反天不成?”說了一句,忽然想起上回廢紙簍之事,仍嘖嘖稱奇,便也跟著入內。
卻見趙六正也進了臥房,阿澤不以為意,便仔細看這屋內擺設,誰知不一會兒,只聽得“啊”地一聲,從裡屋傳來。
阿澤一怔,忙閃身過去,掀開帘子往內一看,頓時毛骨悚然!
第43章
卻說雲鬟同趙六、阿澤三人正在小樓上查看詳細,阿澤因跟趙六鬥嘴,人在最後才進去,雖見趙六也隨著雲鬟進了臥房,倒也並不在意,橫豎只隔著幾步遠罷了。
誰知正在看這屋內擺設之時,卻聽得裡頭一聲驚呼,阿澤不知如何,來至臥房門口朝內一看,卻驚見裡頭安安靜靜,竟是空無一人。
阿澤一驚不小,這臥室其實不算大,且並無隔間,一眼便能瞧個通透,如今這裡頭的光景,卻竟像是從不曾有個人在般。
阿澤起初還覺兩人也許玩鬧起來,躲在chuáng底或者哪一處,畢竟他們兩個一個是孩子,一個又半大,要躲自然是容易的。
當下便叫了聲:“大小姐!”跑到屋內,飛快地掀起帘子細看,又彎腰瞧chuáng底,卻統統不見人影。
青天白日,兩個人竟好好地不見了。
阿澤幾乎不能相信,獨自一人站在這空空室內,竟覺得一股寒意爬上脊背。
他心驚焦急之時,忽地又疑心或許是方才自己不留心時候,兩個人跑了出去?當下忙又飛跑出臥室,連叫了兩聲“鳳哥兒”,不見有人答應。
只忽地聽見房門一聲響,阿澤滿懷希冀,忙又跳了過去瞧,卻見門口正有一人在探頭探腦,原來卻是那帶路來的婆子,因聽見他叫的連聲,故而過來看究竟。
兩下差點兒撞個正著,阿澤失望之餘忙問:“看見我們大小姐跟小六爺了不曾?”
那婆子呆了呆,旋即道:“爺說的是方才來的那兩位小哥兒麼?”原來她見雲鬟是那樣打扮,便誤認為是個男孩兒罷了。
阿澤跺跺腳:“是是,可看見他們了?”
婆子忙忙痴痴道:“哪裡話,方才不是都在這屋裡麼?”
阿澤咽了口唾沫:“你沒見他們出來?”
婆子搖頭,忽道:“只是方才我下去了一趟,總不會是那時候兩個出來了呢?”
阿澤聞言,便飛快地下樓,先跑到書房內又看了一遍,卻仍不見人。
那婆子見他一臉著急,又沒見到雲鬟跟趙六,不由猜測道:“這、總不會是那兩個小哥兒不見了吧?”
阿澤咬了咬唇,心突突亂跳。婆子見他不做聲,卻顯是默認,一時也嚇得色變,因道:“我先前說過這樓里鬧鬼的,他們小孩兒家,又gān淨單弱,莫非是……”
阿澤不等她說完,便喝道:“胡說!”
誰知正在這時侯,耳畔隱隱似聽見一聲叫,卻很不清晰,模模糊糊,悶悶鈍鈍,又仿佛帶些悽厲,卻不像是從屋內傳出,反像是從地底下極遙遠處。
這婆子本就認定有鬼怪作祟,猛然聽見這一聲兒,竟嚇得也尖叫起來,道:“有鬼!”扭身便往外跑去,誰知驚慌失措里,一個不留神,腳下一滑,整個人順著台階骨碌碌跌落下去。
如此一來,這婆子又驚又嚇,且又受傷,便縮在拐角處哀聲連天,連呼救命!
裡頭這般大鬧,外頭的公差也聽見了,紛紛跑了進來看究竟,忽然見那婆子掙扎著爬起來,面無人色語無倫次的,阿澤卻臉色冷峻站著不動,均不知所措。
此刻這婆子抓住兩人,因道:“有鬼!方才已聽見了,且把兩個小哥兒捉走了……”
阿澤不等公差發問,便道:“你們可看見趙六爺跟鳳哥兒出去不曾?”
兩個公差聞言,面面相覷,都只搖頭。
阿澤咽了口唾沫,想到方才那聲怪叫,他雖然心寒,卻畢竟年少膽大,還想再仔細聽一聽,整棟樓卻仿佛陷入死寂,毫無動靜。
阿澤畢竟曾是跟著白樘的,此刻心底雖掂掇張皇,面上卻並不顯露十分,見那婆子仍絮絮地哭叫有鬼等話,阿澤十分心煩,便喝道:“住口!”
那婆子打了個寒顫,畏怯停口,阿澤擰眉,便對公差道:“你們且出去,仍仔細守著這樓,再叫一個小廝,速去告訴鄜州知縣huáng誠……若找不到huáng誠,洛川縣也使得,讓他們即刻速速地多帶人手前來!”
兩個公差不免莫名,只因阿澤雖曾跟huáng誠一塊兒來,但大傢伙兒都知道他的身份不過是素閒莊上的一個護院而已,然而如今吩咐起人來,卻是這般冷肅厲害,理所當然似的。
然而公差們雖覺有些不大受用,可轉念一想:方才同進去的人中有個“六爺”,這人卻是鄜州軍營里的人,倘若是為此而興師動眾,倒也使得。
因此公差之一便道:“倘若兩位知縣問起來,就說是小六爺不見了麼?”
阿澤一皺眉,正要開口,心念一轉,便冷哼道:“既然知道,那還不快去!”
且不說阿澤在外調兵遣將,要來細細搜遍袁家,你只道好端端地,雲鬟跟趙六如何會不見,又是去了何處呢?
原來先前,雲鬟因進了袁小姐的臥房,自然便放眼細看,卻見各色陳設布置,同上回來時一般無二,仍是案發時候的qíng形,就仿佛時光也隨之停駐在了那刻。
只紅顏未老,人卻已亡,再不可得。
雲鬟心內暗嘆,轉頭之時,卻瞧見靠牆桌上瓶內那枯gān了的月季,先前她來之時,尚有一朵留著殘瓣,如今已然全部凋落,枯槁的花瓣散落在桌上,其餘的仍撒在地上,更添幾分悽然。
雲鬟掃了一眼,正yù走開,忽然又停了下來。
她皺眉,回頭又看向那地上散落無序的花瓣,凝眸之時,眼前卻又浮現起上回來時所見。
彼時,此時,兩幕場景,她自然記得清清楚楚,甚至能夠從這近百的亂花瓣之中分辨出來,哪些是原來的,哪些又是自他們上次來過後才墜落的。
然而……目光轉動,雲鬟看向靠近門口的牆沿處。
她分明記得,上回她跟huáng誠來時,曾有一片花瓣,就沾落在距離門口一步之遙的地上。
雲鬟起初想多半是huáng誠又來之時,無意中將這花瓣帶離開原處,或者跟其他花瓣混淆了也是有的。
可是臥室中間鋪著毛毯,邊角之處,卻是空的,露出底下的木地板,那花瓣原先又半卡在毛毯邊緣,除非是有意將它拿開,不然的話,只怕不會不翼而飛。
雲鬟不由走了過去,小心翼翼地掀開毛毯,卻見毛毯之下空空如也,只是木頭地板而已。
她蹲在那處,正疑惑地打量,卻見門口人影一晃,是趙六跟了進來。
這人竟如此“yīn魂不散”,雲鬟皺了皺眉,當下轉開頭。
誰知轉頭之間,卻看見身側的牆上,半嵌的木柱子之上刻著人物小像,其中有個童子,抬腳蹴鞠的模樣,那小圓球一點微亮。
幾乎是下意識地,雲鬟伸出手去,在那球上摸了摸,又略用力按了一下。
與此同時,身子猛然跌空,雲鬟只來得及“啊”地叫了出聲,整個人眼前發黑。
正不知如何,有人掠了過來,探手要握住她的手,卻只得握緊了她的四根手指,那人卻因為衝過來的太快,腳下在掀起的毛毯上一絆,竟無處借力,頓時之間便隨著雲鬟一塊兒墜落下去!
毛毯重又覆落,機關回歸原位,雲鬟直跌下去,電光火石間,身子卻撞入一團軟綿綿之中,也不知何物,然而頭暈目眩,胸悶昏沉,半晌竟無法出聲。
眼前一團漆黑,目不能視物,雲鬟只覺得置身在無邊暗淵之中,她仿佛聽見阿澤叫了自己兩聲,雖然聽得清楚,但她偏無法回答他。
半晌,才勉qiáng能動,掙扎著要起身時候,手按落,卻摸到了一片溫熱的異樣之感。
她不由尖叫了聲,便撤手回來,連滾帶爬倒退出去。
黑暗將心頭恐懼越發放大,她試著叫了兩聲“阿澤”,聲音卻極為微弱,且聽來甚是嚇人。
正在不知所以,耳畔響起輕輕地一聲咳嗽。
雲鬟瞪大雙眼,幾乎聽見自己清晰的心跳聲,而那聲音又有些啞地說道:“小丫頭,你怎麼樣?”自然是趙六無疑。
雲鬟下意識地屏住呼吸,一時之間,竟不知是她獨自一個跌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可怕,還是有他跟著一塊兒在此更可怕些。
忽地聽趙六嘆了聲,忍痛似的,道:“你看著小小的,怎麼竟這樣沉,差點兒把六爺壓斷氣。”
雲鬟這才知道,原來方才跌落的時候,是他護住了她,怪不得方才身下是軟軟的……原來竟是有個ròu墊,然而知曉這點兒,卻絲毫並未讓她好過半分,反覺得越發驚悚。
雲鬟定了定神,復又仰頭大叫阿澤,趙六道:“不必叫嚷了,這密室設計十分獨特,你聽,外頭說話的聲兒十分清晰,可在裡頭說話,外面只怕是聽不見的。”
黑暗中,雲鬟驚慌地睜大雙眸,趙六仿佛總有辦法讓她一步步瀕於崩潰似的,她不知這點還好,一聽見之後,耳畔即刻“嗡”地一聲。
雲鬟不顧一切跳起來,拍著牆壁大叫:“快來人!阿澤,阿澤……來人呀!”
忽然身後趙六過來,竟將她一把擁住,雲鬟屏住呼吸,幾乎暈厥過去,死命掙扎道:“放開我!”因目不能視物,加之她此刻心神激dàng,竟忘了前生亦或者今世,便嘶聲竭力地亂叫亂嚷。
直到趙六捂住她的嘴,在她耳畔沉聲說道:“外頭的人聽不見,可是難保這密道里的人聽不見,你難道想把他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