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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最近卻又聽說,趙黼竟不曾沾那些宮女的身兒。

    聽靜王說起謝鳳這個人的時候,趙世心裡就覺著古怪了,所以傳雲鬟入宮,不僅僅是因為聽說那些奇案而已。

    誰知一見,竟是這等年紀弱冠、絕色姿容的少年。

    倘若趙黼對待雲鬟,也如對待張振蔣勛等人,趙世倒也罷了,偏偏趙世看得出來,他這個皇孫兒,對這個叫謝鳳的,非同一般,種種緊張關護之色,縱然他想竭力掩藏,卻又哪裡能瞞過趙世的雙眼。

    若此刻趙黼已經娶親,再弄個孌寵,趙世也自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是偏偏……

    這些話,皇帝自然不會說出來。

    然而趙世心頭yīn雲密布,面上卻還帶著幾分笑,道:“你既然,有這份天賦之能,又屢破奇案,倒也是本朝之幸了,連黼兒都對你另眼相看,只不過,朕從未親眼見過你的能為,倒是有些半信半疑的。“趙世說著,便道:“你起身來。”

    雲鬟跪地久了,雙膝竟有些麻木,聞言謝恩,勉qiáng站了起來。

    趙世道:“你隨朕過來。”

    雲鬟不知他究竟要如何,只得邁步跟從。

    趙世領著她,來到那江山地理圖跟前兒,指著說道:“你瞧,這就是朕的萬里江山,你覺著如何?”

    雲鬟本守規矩,未曾四處亂看,被趙世指點,才抬頭看去,果然見面前一尺多長的地理圖,所有的關隘城池,都是做的極玲瓏真實的,又有許多旗幟點綴著,某處某地某名之類,重重疊疊,jīng巧細緻,就如天下版圖,在眼前栩栩如生。

    趙世道:“看清楚了麼?”

    雲鬟垂眸:“是。”

    趙黼跟靜王等都不解這意思,趙黼正要問究竟,不料趙世便一笑,竟抬手,握住地理圖的一端,用力掀起!

    只聽得“嘩啦啦”一聲響動,所有的山川城池,戰艦旗幟,如推金山倒玉柱似的傾瀉而落!在琉璃地上發出清脆聲響。

    雲鬟後退一步,忙跪地下去,心神大亂,不知自己是怎麼惹了皇帝如此震怒。

    恆王靜王跟張瑞寧等見狀,也以為龍顏大怒,忙都誠惶誠恐跪地,口稱“聖上息怒”。

    只有趙黼搶上一步道:“皇爺爺,您這是做什麼?”

    趙世還未開口,忽地外頭聽外頭有內監道:“刑部侍郎白樘進見。”

    雲鬟跪在地上,聞言驀地睜大雙眸,反應過來後,越發不敢抬頭。

    有些慌亂地目光死死地盯著眼前,卻見明亮的琉璃地面兒上映出她的臉容,旁邊兒靜靜地跌著幾枚從地理圖上滑落的小小旗幟,並一艘極jīng巧的戰船。

    再不遠處,是皇帝趙世,以及趙黼等的模糊影子。

    這一刻,外頭白樘已經進了殿內,忽地見眾人都跪在地上,便也跪地見禮。

    趙世看一眼趙黼,對靜王等道:“都平身,跟你們不相gān。”

    靜王恆王等謝恩站起,雲鬟卻依舊跪在地上。

    趙世面色平靜,回頭道:“愛卿如何此刻來到,可有什麼要事?”

    白樘早掃見地上的雲鬟,見她默然不動,身邊兒周圍雜陳許多自山河圖上跌落的山巒城池等,場景甚是詭異驚悚。

    白樘道:“聖上容稟,因潘尚書病退,故而讓臣代替進宮,同吏部丁尚書一起,向聖上稟明此番銓選之事。”

    趙世點頭道:“原來是為此事。”

    白樘又問道:“不知這是……怎麼了?”

    趙世思忖了會兒,笑道:“愛卿你來的正好,朕正要找個jīng明人,同朕一塊兒看看,這人到底是真有天賦呢,亦或者是個弄虛作假、投機取巧之輩。”

    趙黼緊鎖眉頭,握拳不語,只胸口微微起伏,他自然最清楚趙世的xingqíng,正是跟他如出一轍:換作此刻的他,倘若有人在這會兒出言辯解,絕對會適得其反,越發激怒。

    但到底要如何周全?

    卻聽白樘道:“請聖上恕罪,臣不明白這話。”

    趙世笑道:“這個很簡單。”

    趙世說著,便轉頭看著地上的雲鬟,道:“你說你眼睛准些,才能看見那滿廳眾人里的真兇,也能留意那以假亂真的女子……既然如此,你便當著朕的面兒,把這江山地理圖,給朕恢復原貌。若你真能做到分毫不差,朕便信你是有真才實學,天賦能為的。”

    他停了停,掃一眼白樘,繼續說道:“如今刑部侍郎也在此看著,順便做個見證,——你若過關,朕會破例,從此准你入刑部。但——倘若你不能……朕,就判你個欺君之罪,立刻推出午門,斬首。”

    趙世說的很慢,最後的“欺君之罪”四個字,越發沉緩yīn冷,叫人聽著,就仿佛刀架在脖子上,在慢慢蹭動一樣。

    恆王,靜王,張瑞寧,聽了這話,又是驚詫,又且嘆息——這山河地理圖上,不下數百城池,數不勝數的山巒,旗幟更是亂如星羅棋布,皇帝此舉,不過是個要殺人的藉口罷了。

    是以在他們眼裡,此刻的“謝鳳”,已經是個死人了。

    趙黼自覺仿佛身在一條夾道里,前面是刀山,後面是火海,竟叫人無從選擇。

    “皇爺爺……”才說一聲,就給趙世舉手攔住。

    靜寂中,白樘目光微變,卻依舊沉靜,他凝視著地上的雲鬟,忽然冷冷道:“謝鳳,你本已被吏部除名不得參與銓選,如今聖上開恩,竟又給你一個機會,你還不快謝過聖上恩典?”

    這一句話,在靜王恆王等聽來,簡直十分可笑:這謝鳳明明是死定了,白樘卻還叫人家謝恩,豈不是太過狠辣無qíng了?

    然雲鬟聽了,眉睫卻微微一動。

    白樘見她仍是靜默,復擰眉道:“謝鳳,你可聽明白了?”

    鴉雀無聲的大殿內,崔雲鬟的聲音很輕:“是,已經明白了。”

    貼在地上的手一動,將旁邊一艘戰艦緊緊握住。

    雲鬟站了起來。

    【

    第254章

    眾目睽睽之下,雲鬟站起身來,眼睛仍盯著地上散落的那些山巒城池等。

    趙世眯起雙眸,一揮手,王治忙叫了兩個太監跟宮女,要幫她將地上的東西撿起來。

    不料雲鬟抬手,示意眾人皆不要動。

    宮女內侍們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如何。王治回頭看皇帝,卻見趙世笑了笑,又瞥了趙黼一眼。

    趙黼站在雲鬟身側,目光明晦jiāo替,竟不知在想些什麼。

    此刻恆王反應過來,忍不住便對雲鬟說道:“罷了,何必自討苦吃,痛快些認罪,向聖上求饒就是了。這般瞎亂折騰,終究不成,也白費我們的時候呢。”

    張瑞寧因一向待見趙黼,此刻因看出趙黼很是重視這“謝鳳”,也yù為她求些qíng,至少要保住xing命。

    只是因兩位王爺在場,他貿然開口倒是不好,於是就打量靜王,心裡想要讓靜王表個態,最好兩個人一塊兒求qíng,勝面兒自然也能夠大些。

    誰知靜王正看著白樘,似是察覺有人打量自己,便回過頭來。

    剎那間同張瑞寧四目相對,靜王一瞧,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卻向著他輕輕地搖了搖頭。

    這會兒恆王說罷,卻見無人應聲,他擰眉看去,見崔雲鬟俯身,雙手在地上掠過,已經撿了好幾個城池山川,攏在袖子裡。

    雲鬟徐步來至那山河圖跟前兒,垂眸打量了會兒,就如下棋一般,不慌不忙,緩緩將幾個城池安放妥當。

    旁邊地理司欽天監的幾個人面面相覷,上前細看了會子,不由都有些詫異之色:原來竟一絲不查。

    趙世原本也是睥睨冷然的,見這幾個臣子如此反應,又看崔雲鬟不慌不忙十足淡定之態,他不禁也走前一步,低頭掃視。

    ——只因這地理圖甚是繁雜,一時之間,連他也有些認不准到底崔雲鬟新安放的這幾個城池是否正確,然而看眾人的反應,自然是無誤的了。

    趙世蹙眉片刻,對著眾人使了個眼色。

    那欽天司會意,同地理司的人一頓低語,忙回身,就把原先設計這地理圖時候所描繪的卷冊取了出來,幾個人當場展開,便眼見著對照起來。

    這會子,崔雲鬟復又來回了幾遭兒,又排布了些山巒城池等,她起初還是慢慢地動作,細細地掃視,十分謹慎。

    可逐漸地,舉止便快了起來,很快就將原本散落在她身側的那些城池等都撿放了妥當,又去收拾旁側的那些。

    此刻幾個欽天監地理司的人團團亂看,幾乎有些目不暇給。

    恆王原本還在旁邊嘀咕不屑,見雲鬟竟徑直而為,目不斜視,又是如此地從容不迫,一絲不苟,渾然不似他想像中那樣倉皇無措,不由納悶。

    恆王伸長脖子看了會兒,怎奈方才趙世指點江山的時候,他雖然也在旁邊看了個仔細,然而若是論起來,恆王所記得的,最多也只有京城內幾樣兒罷了,這還不是因為記憶,而畢竟因為京城是他所在的地方,畢竟熟悉些,而京畿之外的地方,則是一團亂。

    恆王由此推彼,起初還疑心雲鬟是胡亂布排,糊弄而已,誰知那些欽天監的人從旁死命盯著,一邊兒竊竊私語議論紛紛,同時抬手指指點點地,然而卻竟不曾出言喝止等。

    恆王看的疑惑,忙也走到他們身邊兒,也看那捲冊上描繪的地理詳細。

    張瑞寧畢竟是領兵打仗,走南間北的人,對本朝地理大致熟悉,起先看了會兒,見雲鬟所安放的城池竟毫無差錯,他也還當是略記得這幾個,倒也罷了。

    誰知慢慢地過了一刻鐘,她起手落定,從南到北,從中間兒到邊緣,竟大有章法。

    張瑞寧忍不住,也走到欽天監身後,對照著那捲軸上所繪,一一看去,看了半晌,面上略露出震驚之色。

    而不管旁邊的人是驚呼還是指摘,雲鬟仿佛聽而不聞,一絲兒也不理周遭如何,雙眼只在那地理圖跟琉璃地板上散落如棋子似的種種山,城,屋宇,船隻等。

    她每次回到桌前起手填落,欽天監跟地理司的人都目不轉睛地盯著看,低低地指點爭論了一番後,卻又啞口無言。

    趙世,趙黼跟白樘三人,原本站的略遠些兒,如此過了小半個時辰,那地理圖上的城池已經齊備了大半!

    趙世方也往欽天監眾人身邊兒走去,靜王白樘見狀,便一左一右,也跟在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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