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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後,那幾個無賴便告來軍中,長官查下來,便將他兩人推出去打了一頓。
誰知那桐花姑娘聽說了,便偷偷跑來探望。
原來因上回鄧雄英雄救美,桐花兒便已經喜歡上他了。
董錐知道軍中法紀不許私下如此,也勸了幾次,鄧雄非但不聽,反而不管是休假時候,還是出去採買,都會偷空去見桐花兒姑娘,因鄧雄跟董錐感qíng最好,他又是個樂天xingqíng,便也時常拉著董錐。
誰知一來二去,董錐暗暗地也喜歡上了桐花兒的活潑爛漫,只是不敢透露罷了。
桐花兒因年紀漸大,便偷偷跟鄧雄商議,要他留在本地,再叫個媒人說合,兩個人好歹做成長久夫妻。
正將到了軍中一年一度的比武,得勝者便有提拔的機會,只要升為將官,便可以主動提請駐留當地。
董錐雖然暗戀桐花兒,卻也一心為了他兩人著想。他又是個機敏多心的人,當下便想出一條計策。
兩個人都會參加比武,各自竭力過關斬將,最後董錐會主動約戰鄧雄,卻假意失敗,鄧雄起初不肯,可是想到心上人、又加董錐一力催促,因此便答應了。
果然如董錐所料,兩人的決戰果然引起了石主事的注意,並提拔了鄧雄。
鄧雄如願獲勝,董錐大喜,那一夜兩人痛飲大醉。
誰知此後,鄧雄卻漸漸地疏遠了桐花兒,而在他被升為將官之後,更是主動請求調離了宿州。
董錐知道後,十分驚疑,起初還以為是上官命令,便找到鄧雄,問他為何會如此。
誰知鄧雄道:“我想過了,大丈夫還是要以四海為家,建功立業,怎麼能留在這樣一個小地方呢?”
董錐不能相信:“你、你說什麼?那麼桐花兒呢?”
鄧雄回過身去,背對著他,片刻說道:“有道是‘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不過是個女子罷了……以後、以後我若是出人頭地了,要多少出色的女子沒有?她不過是個鄉下丫頭罷了,我哪裡看得上?”
董錐的眼珠兒幾乎都要跳出眼眶:“你……”
鄧雄忽地又回身笑道:“對了,你以前曾跟我說,你想在這鎮上買一座房子,安居於此,為了謝你先前相助,我已經跟石大人商議過了,特許你仍留在宿州。”
董錐早被他先前那幾句話激的心寒冷徹:“你、你先前不過只是利用我而已?”
鄧雄一愕,繼而道:“也不能這般說,你我不過是各取所需罷了。”他眼神複雜地望了董錐一眼,轉身yù走。
董錐大叫一聲,再也忍不住,便撲上來一拳揮了過去,把鄧雄打翻在地。
兩個人先前經常在一處切磋武功,身手也是不相上下的,只不過鄧雄好像不肯還手,受了董錐幾拳後,才將他撇開,道:“你且……好自為之。”便頭也不回地去了。
董錐跪坐地上,揮拳砸地,鮮血橫流。
此後鄧雄果然極快調離了,董錐留在宿州,又服了一年兵役後,便退了下來。
正當時有個人家著急要賣房子,地腳好,價錢又格外便宜,連當時市價的一半兒都不到,還附送當街的一個小店面。
真是平日沒有的運氣,董錐以為自己時來運轉,忙便留了下來。
卻說因為鄧雄不告而別,桐花兒甚是傷心,多虧了董錐時常偷偷跑出去安撫解勸。
桐花兒姑娘漸漸地釋放心結,在董錐退役置買了產業後,便立刻派人上門提親,桐花兒家人便答應了,很快給兩人辦了親事。
兩個人成親後,桐花兒甚是賢惠,董錐心滿意足,兩人過了一年多和美日子,然後桐花有了身孕。
若一切都這樣平平淡淡下去,董錐的人生,便是另一種軌跡了。
但是……就在桐花生產之時,偏偏難產,她熬了兩天兩夜,終於撐不住了……
桐花臨死之前,緊緊地握著董錐的手,說道:“哥哥,我其實知道,當時鄧大哥不是被迫調走的,那天他……跟你說那些話的時候,我在林子裡都聽見了。”
因董錐怕桐花傷心,鄧雄走後,他便編造了一番謊言,只說鄧雄是迫不得已聽軍命而去的。
董錐瞪大雙眼,桐花望著他,眼中含淚,嘴角卻帶著笑,道:“我本來不想活了,只是多虧了有你,才多自在快活地活了這幾年。我……並不後悔,且滿心感激……”
眼中的淚紛紛墜落,桐花兒聲音漸低,道:“我、真想跟哥哥就一起、到……只是沒有這福氣了……”
桐花兒去後,董錐如行屍走ròu,萬事不理,只是一夜,他反覆思量桐花兒臨去的話——是鄧雄約他到那片樹林外,跟他說那些絕qíng話的,桐花兒又如何那樣湊巧出現在那裡?想來……是鄧雄故意叫了她去。
第363章
董錐因想通了此qíng,回憶跟桐花兒的過往種種,萬箭穿心,痛不可擋。
又想到鄧雄,切齒怒恨之餘,便認定:倘若不是鄧雄,一切都不會發生,桐花兒就算不認得他們,也不至於會慘死;而若沒有鄧雄的始亂終棄,桐花兒也自不至於就落得如此下場。
因此董錐竟捨棄了在宿州的產業,苦心孤詣,重入軍伍。
他生xing機敏,一心復仇,用了幾年打聽到鄧雄下落跟處境,同時終於如願進了刑部,找到了絕佳的報復機會。
——他便是要在鄧雄命運轉折的那一場“戲”里,再將他打入萬劫不復的地獄,讓他去見死去的桐花兒。
剩下的種種,便是如趙黼,雲鬟,清輝三人所推的了。
所以,當時趙黼說董錐只是為了一雪當日戰敗了的恥rǔ,董錐的表qíng才流露出一股不屑之意,而清輝早看了出來。
所以雲鬟才對趙黼說他的那個“jian近殺”的推論,竟有些歪打正著了,可不正是因為男女之事引發的?
因在堂上,清輝以石主事跟王令史之間的糾葛點撥董錐,董錐兀自不信。
後來,是崔承回憶鄧雄酒後之言。
董錐聽到崔承轉述、鄧雄那些“成全”等話,別人雖莫名其妙,他如何不知?
這一驚,卻比當日鄧雄站在他跟前兒,對他說要拋棄桐花兒時候,更且驚心徹骨。
原來那天,因他們的計策成功,鄧雄跟董錐都喝醉了。
董錐一則替他們兩人歡喜,一則替自己愁悶,滿懷無法釋去,必然是借著酒醉吐露出幾句真言,讓鄧雄知道了他的心意。
鄧雄原本是個直xing子,喜歡桐花兒便是喜歡,接受董錐的好意便也接受。然而對他來說,得了董錐所愛,又蒙他相助才得升職,這樣兩全齊美,董錐卻一無所有、只苦悶無地而已。
董錐既然能為他做到這樣,他又如何能自私如此,如何不能為他捨棄?
所以鄧雄才說“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的話,想要成全他的心意。
可當時董錐還覺著這句甚是可笑:鄧雄連他都要撇下,如何還說什麼兄弟如手足?
一旦寬了念頭,想起的便多了。
董錐又想起,鄧雄曾提起他曾夢想在鎮上久居之事,而後來,他在鎮上置買房子的時候,可巧有個最廉價不過的房子落在手裡,人人提起都覺著不可思議,說他“時運極高”,似白撿了一座好房子。
可是這世間哪裡會有什麼“白撿”的好事,只怕是鄧雄事先早安排好了的。
白清輝曾說過,——他們既然相識相知,又怎會不知對方的脾xing,可是董錐一心陷入妒恨火焰中,竟是九死未悔。
所以董錐想通了所有後,恨不得即刻投於泉下,正趙黼提出要重演當日qíng形,那時候,董錐已經存了死志。
他借著去換衣裳的當兒,求請兩名侍衛賜了紙筆,飛快地寫了前qíng。
這封絕筆供狀的最後一行,是董錐寫道:“又,因怕石主事泄露昔年之qíng,所以串通同黨刺殺主事,又怕崔承察覺端倪,便叫人誘他進軍機閣,一切種種皆是董某無知心窄所致,如今亦唯有一死謝罪,同他人無gān。”
清輝是個最謹慎的人,從頭看到尾,卻見這一行字是擠在紙的最下面,字也都極小,像是寫完了之後才又想起來,故而匆匆補上的。
清輝目光一頓之間,便想起在堂上的時候,他們說起董錐夥同黨羽行事,董錐當時的反應。
——那時候董錐乍聞之下的反應,明明像是個不知qíng的。
當著兩位王爺跟兵部侍郎的面兒,清輝一聲不響,只看向雲鬟。
卻見雲鬟徐徐鬆了口氣,自然是因知道崔承無礙才寬了心。
清輝見狀,便緊閉雙唇。
今日之事,因有這許多要人在場,除了恆王仍是yīn晴不定,靜王趙穆跟徐侍郎都瞭然此qíng,當下趙黼命人將董錐屍首抬下,又叫軍司將三件案子彼此相連,種種qíng由一一寫明。
恆王早先出衙門而去,靜王趙穆見狀,便悄悄地催趙黼道:“不可怠慢,叫人快些行事,寫好了案詞,立刻送進宮內去,最好你親自進宮稟奏,須知恆王這一去,難保進宮說些什麼……”
趙黼便叫人馬不停蹄去料理,又命把崔承從牢房之中放了出來。
那徐侍郎便也先回兵部,想兵部尚書稟明此事去了。
靜王見此地事qíng料理的差不多,便又對清輝跟雲鬟道:“這一次,多蒙有兩位相佐世子,才得如此神速破案。”
兩人各自稱不敢,只說乃是分內罷了。
趙黼正吩咐人去行事,百忙中回頭問道:“是了,四叔怎麼會這樣及時地帶著兵部侍郎過來?”
靜王笑了笑,道:“我本來就是要過來的,至於徐侍郎,卻是別人叫他來的,其實跟我不相gān。”
趙黼問:“誰讓他來的?”
靜王不回答,眼中帶三分笑,輕輕瞥向白清輝跟雲鬟。
趙黼見他如此qíng態,心中即刻猜到了。
清輝卻也猜到了,只雲鬟因一心等待崔承,心不在焉,故而並沒多想。
正崔侯爺前來探聽消息,聽聞崔承無礙了,竟有些喜極而泣。雲鬟卻只謹慎克制,心裡寬慰歡喜,眼底有光。
趙黼因督促人整理案檔,又立刻要親自進宮向皇帝稟奏,竟不得閒。
清輝便對雲鬟道:“咱們且先去吧。”
趙黼道:“等我忙完了再去找你們。”眼睛卻看著雲鬟,見她仍端莊地拱手行禮,便低低笑啐了聲。
崔侯爺相謝了趙黼,帶著崔承也來至門口,正遇到兩人,便寒暄了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