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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清輝靠在車壁上,也不言語。

    季陶然雖喜歡趙黼說話風趣,可又擔心他玩笑亂開,只怕又惹白清輝不喜歡,因先看了清輝一眼,輕聲問:“好些了麼?”

    清輝合著眼睛,微微點頭,忽地問道:“這典當行內共有幾個人?”

    季陶然道:“我聽蓋捕頭說,有掌柜跟小夥計兩人。”

    清輝道:“既如此,那個活口,便是小夥計了?”

    季陶然眨了眨眼,答不上來,外頭趙黼道:“不是,捕頭說那傷了的不是店內夥計,倒像是個主顧。”

    他答了一句,便道:“你既然身上不快,那就好生歇息,橫豎這案子已經要告破了,且就不必勞神費心了。”

    正說著,便見一隊人馬匆匆打旁邊經過,趙黼抬頭看去,卻見前方不遠處,有兩名公差緊緊地抓著一個衣衫襤褸之人,那人滿身是血,正拼命掙扎。

    趙黼忙吩咐季陶然:“快別叫小白往外看……他們似是捉住那兇手了,嘖嘖,瞧這一身的血,自然是真兇無疑了。”

    季陶然忍不住探頭出來,也看了一眼,果然見公差們正給那乞丐上枷鎖。

    那人胡亂叫嚷道:“放開我,放開我!”聲嘶力竭,狀若瘋癲,加上蓬頭垢面,滿身鮮血,看著十分兇惡,掙扎的亦十分厲害,卻被公差們按著頭,推推搡搡帶回衙門去了。

    季陶然將清輝送回白府,叮囑他不許泄露去過案發現場之事,免得被府內女眷責怪。

    清輝答應了,又說:“這個案子只怕另有隱qíng,你得閒便打聽著,另外那本《慎刑說》,記得早些抄好,我要看呢。”

    季陶然啼笑皆非,也應承了。

    不幾日,季陶然果然勤勤快快地抄好了書冊,今日便帶了兩冊書,先把抄好的一本給了清輝,又說:“不知道你聽聞了沒有,原來那乞兒果然不是真兇,他被帶回衙門後,大吵大嚷,說是看見真兇殺人才嚇跑了的。”

    清輝道:“我也聽聞了。”

    原來那乞兒雖咬定見了真兇殺人,起初卻並不供認真兇是誰,京兆尹威嚇要用刑,乞兒才說了真相,據他所說,那殺人者,竟是典當行的小夥計。

    乞兒供說道:“我也不知道粱哥兒是怎麼了,平日裡甚是好人,他是老掌柜的遠方侄子,跟老掌柜兩人都極和善,兩人雖是遠親,卻qíng同父子,有時候我找不到吃食,他們還經常好意周濟。”

    那天早上,乞兒因早起有些餓,便出來找吃食,誰知正看到店門虛掩,他抱著一絲希冀,想去討點早飯,誰知推門卻見粱哥兒手持一把匕首,正一刀一刀地狠刺那客人,旁邊地上,老掌柜已經死了似的,一動不動。

    乞兒見狀,自然魂飛魄散,粱哥兒聽了動靜回頭,又大叫數聲,紅著眼發瘋似的衝上來,乞兒幾乎被嚇死,拼了命地把他推開,才保全xing命逃了出店,因此卻也沾了一身血,手也被劃傷了。

    京兆尹半信半疑,因這一陣子審問了周遭鄰居,雖然那小夥計粱哥兒神秘失蹤,然而凡見過他的,都說是個老實和善之人,倒也不排除乞兒胡亂咬人之嫌疑。

    不過因為兇器的確尚未找見,且那被刺的客人也正昏迷著,無法得到確鑿證詞……因此一時半會兒倒也不能給乞兒定罪,只好先將其關押,並派人搜捕粱哥兒罷了。

    清輝同季陶然說罷,季陶然道:“那日你問起店內幾個人,難道就已經懷疑那小夥計粱哥兒了不成?”

    清輝搖了搖頭,道:“我不過是想知道的周全些,如此才好判斷。”

    季陶然道:“如今風聲甚緊,只要捉到了粱哥兒,自然水落石出了。”

    清輝問道:“不知道粱哥兒因何而殺人?”

    季陶然想了想,猜測道:“難道是因為想要奪這典當行的產業麼?”

    清輝道:“他既然跟掌柜qíng同父子,掌柜年紀又高了,這典當行遲早是他的,他為何要冒險殺人?”

    季陶然啞然,便笑道:“你知道,惡毒之人行事是不講因由的,又或許那老掌柜不想傳典當行給他,他記恨而殺,也未可知……不過若要知道真正原因,只等捉到他再說罷了。”

    清輝不答,便翻看那書冊,見字跡工整雋秀,便贊道:“多謝你了,寫得果然是好。”

    季陶然指著自己面上,訴苦道:“你瞧我的眼,因熬夜寫這個,熬得都紅了。”

    清輝笑道:“算是我欠你一個人qíng。”

    季陶然白他一眼,道:“你只是說欠著,倒是要何時才還呢?”說了一句,忽然想起另一件事,便道:“前兒晏王世子問我蔣勛的事兒呢,我並沒告訴他……”

    清輝斂了笑,半晌道:“無妨,你要說也使得,畢竟你不說,自也有別人知道,也會同他說明。”

    季陶然知道他的心,便勸道:“這並非你的錯兒……自然,也並不是四爺的錯兒。”竟有些不知如何安撫,便轉開話鋒道:“罷了,我要把這《慎刑說》的真本送還給姨夫,你要不要一塊兒過去?”

    白清輝正有些心亂,便答應了,兩人因一塊兒往崔侯府來。

    不料兩人來至侯府,下人因領著去見崔侯爺,一邊兒對季陶然道:“表少爺今兒來的正巧,侯爺會客呢。”

    季陶然道:“這如何算巧,可是要緊的客人?別打擾了姨夫。”

    那僕人道:“可不是忒要緊的麼?表少爺可知道那雲州的晏王,年前他回京來,帶著一名小世子,跟表少爺年紀相當的……前幾日我們侯爺在外頭遇見,想必是投契的,今兒便帶了回府來了。”

    季陶然跟白清輝面面相覷,清輝因聽聞是趙黼在,就有些知難而退之意,便對季陶然道:“既如此,咱們改日再來罷了。”

    季陶然實則也想見見趙黼,可見白清輝如此,他便道:“你仍是不想見他麼?也罷,我們就先去見姨母好了,在裡頭坐著吃會兒茶,頃刻他許就走了,縱然不走,我們留下書,自個兒悄悄地走了也使得。”

    白清輝這才勉qiáng答應,兩個人便往羅氏的房中來。

    誰知來到大房,才發現屋內竟然熱鬧非常的,薛姨娘的一雙兒女在座,崔承也在,除此之外,還有一個意外之人,素衣單髻,竟正是崔雲鬟。

    季陶然見了她,有些“心懷鬼胎”,給羅氏行禮後,不免頻頻看了幾眼崔雲鬟,卻見她只是低著頭,仿佛出神似的,反是崔承一直纏著他問長問短,季陶然只得打起jīng神應對。

    崔鈺因看著白清輝,道:“小白公子如今在哪裡讀書?”

    白清輝道:“在由儀學堂。”

    崔鈺嘖嘖稱羨,道:“果然跟我想的一樣,這畢竟是京內最好的學堂呢。”

    崔新蓉在旁笑道:“哥哥如何不爭氣些,也進到這裡頭讀書呢?也好快快地有些進益,讓父母跟著顏面有光。”

    崔鈺道:“慚愧,我自然也想,不過有心無力罷了。”

    季陶然在旁聽了,便笑說:“慚愧什麼,豈不見我也沒進由儀麼?難道我們大家都要跟著一塊兒慚愧不成?”

    眾人都笑起來,連雲鬟也忍不住抿了抿嘴兒,卻終究沒大笑出來,季陶然一眼瞥見,心中微微一動。

    羅氏便拉著季陶然的手,點頭嘆道:“好孩子,我就知道你心胸是最寬廣的,凡事想的開最好,何況你自有出息,就不拘在哪裡都是有能為的。”

    又略坐片刻,雲鬟因起身告退,羅氏道:“這幾日時氣不好,乍暖還寒,你且多留心些身子。”便叫她去了。

    季陶然目送雲鬟離開,不知為何有些坐不住,便道:“姨母,不知姨夫會客完了不曾,我要把書還給他呢。”

    羅氏便叫人去打聽,頃刻小丫頭回來,因說:“侯爺還在書房內跟晏王世子說話兒呢。”

    季陶然點頭,心底盤算著該如何藉口離開的當兒,崔鈺因道:“聽說這晏王世子,自小兒在雲州長大,那是個偏僻地方,民風格外彪悍,有傳言說這世子年紀不大,卻也是個甚棘手的人物呢。”

    崔新蓉掩口笑道:“說的這樣,難道是三頭六臂不成?表哥可看見過?”

    季陶然想到趙黼談笑風生很易近人之態,不由一笑,心中只想傳言果然害人,當下只笑道:“瞧見過,人其實是極好的。”

    忽地聽清輝道:“時候不早了,不如且把書送過去罷。”

    季陶然同他心有靈犀,當即起身向羅氏告辭,羅氏見他們兩人同行,便也不留。

    兩個人這才結伴出了大房,雖是說要去崔印書房,季陶然卻只頻頻往回看。

    正神不守舍,聽清輝說:“你既然惦記那兇巴巴的女孩子,如何不去看看她?”

    季陶然嚇了一跳,忙道:“你……”本是想問清輝是如何看出來的,但對上清輝那樣澄淨眸色,自也不必問了,更沒什麼能瞞得過他的眼。

    季陶然便訕訕道:“我並不是惦記,只不過因想到你上回說的話,覺著有些古怪而已……”

    兩人且說且慢悠悠而行,忽然清輝拉了季陶然一把,神色之中有些微地戒備。

    季陶然心知有異,忙也停步,抬頭順勢看去,卻不料見前方的月門處,對面站著兩人,一個是他想見的崔雲鬟,另一個,卻是他們方才要避開的晏王世子趙黼。

    遠遠地看著兩個人仿佛在說什麼,且看兩人的形貌神qíng,竟仿佛是早便相識,而非乍然初遇。

    季陶然正呆呆地,忽然之間見趙黼上前一步,光天化日之下,竟是俯身下去,微微側向雲鬟……季陶然一口氣噎住嗓子眼兒里,幾乎無法相信自己所見。

    第70章

    雲鬟先前自大房出來,正走間,耳畔聽到一聲笑,她尚未反應,就見有個影子一閃。

    那人利落敏捷地從院內越過欄杆,翻到自己跟前兒。

    雲鬟一驚住腳,待看清來人之時,面色已冷了三分。

    將一年不見,這人身量竟長了不少,容顏中的稚嫩之氣也稍稍減退,眉目間鋒芒微露之色卻更透了出來。

    雲鬟也不知是否是她自個兒錯覺,亦或者對趙黼此人先入為主之故,竟覺著……縱然他整個人笑嘻嘻地,卻也似是冬日裡的艷陽,看著暖,到底掩不住的天然的冷意沁沁。

    此刻尚未開chūn兒,天仍是極寒的,他卻穿的甚是單薄,團花吉祥紋的硃砂紅蜀錦圓領袍,腰間繫著黑革鑲金蹀躞帶,腳踏黑色宮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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