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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鬟見他仍在,便走到跟前兒,因說:“巽風怎麼沒同四爺一塊兒去呢?”

    巽風看一眼薛君生,便對雲鬟一笑,道:“四爺因不放心你,故而仍留我護著。”

    薛君生聽了這話,想到他先前在樓下跟白樘所說的,不由眉峰一動。

    此刻雲鬟不語,仿佛甚是意外,又仿佛發呆,巽風卻對雲鬟又道:“你也說我只聽四爺的命,故而也由不得你我了。”

    只聽雲鬟嘆了聲,有些無奈:“那好罷。”

    薛君生看看雲鬟,又看看巽風,最終一語不發。

    午後,雨便停了,薛君生因要啟程,雲鬟送別之時,便道:“薛哥哥務必保重,若覺著京城不慣,便仍回江南可好?或許咱們仍能遇上。”

    薛君生笑說:“你這句話,我記住了。”

    雲鬟見他笑得十分爛漫純真,不知為何心底竟沉甸甸地,本想再多叮囑幾句話,可是要如何說起?千萬言語,只得罷了。

    薛君生去後,陳叔便也開始張羅啟程趕路之事。

    下午,車到了琵琶峰下,本想過山再投宿,不料又是一陣yīn雲密布,竟又下起雨來。

    巽風道:“從這兒上去,便是香山寺,可在那裡暫時歇腳,若是雨不能停,便過夜也可。”

    當下便往香山寺投宿,寺內自有僧人迎了,妥善安排住處不提。

    果然被巽風一語說中,這雨到了晚間,越發大了,只得等明日在行。

    是夜,雲鬟便跟奶娘等在僧房中歇息,因是在山中,氣候越發冷,那雨點打著外頭的樹葉等,聲音更大,再加上香山寺下面便是伊河,嘩啦啦之聲不絕於耳。

    林奶娘已全好了,見山中氣候冷,便多拿了一chuáng被子給雲鬟蓋著。

    雲鬟因白天裡經的事多,便早早兒地要睡,林奶娘“睡”了兩日,倒是jīng神極好,便在外間同露珠兒曉晴三人說話。

    露珠兒心頭念著薛君生,對他的離開十分惋惜,便提起來,道:“可惜不是一條路,薛公子真真兒是個溫柔的。”

    林奶娘說道:“這小薛倒是不錯的,不過有些兒太女孩兒氣了,他這樣的到了京城,只怕要給人活吃了去呢。”

    露珠兒眨著眼問道:“怎麼活吃了去?這樣好的哥兒,難道有人忍心欺負他不成?”

    林奶娘不知如何回答,瞪了會兒眼睛,就轉開話鋒,只道:“那白四爺倒是極好的。”

    露珠兒才笑道:“這倒是。”

    誰知曉晴cha嘴道:“那個白大人不大好。”

    林奶娘跟露珠兒忙問緣故,曉晴撅嘴道:“先前我們在樓上看著,姑娘似很怕白四爺,故而我說他不好。”

    兩人便都笑,曉晴忽又說:“小六爺是好的。”

    露珠兒啐了口:“你又瞎說了?小六爺雖然不錯,可他每回見了你都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只差動手兒打了,這樣你還說他好,你就這麼犯賤麼?”

    曉晴不以為然道:“我哪裡就賤了?我不過覺著,小六爺對我自然是不好的,可是他對姑娘好,這就是最好的了,我們不過是下人,難道要小六爺對我好麼?他又不犯賤,自然是要對姑娘好才是真。”

    林奶娘跟露珠兒都詫異,卻也覺著這話有幾分道理。

    三人唧唧喳喳說著,不覺夜深,正要各自安歇,忽地聽得裡屋有些異樣動靜。

    林奶娘忙進內看,卻見雲鬟整個人埋在被子底下,也不知如何,正拼命地張手蹬腳地掙扎,把一張被子弄得跟舞龍一般起伏抖動,林奶娘又驚又笑,忙上前把被子拉起來,又叫雲鬟。

    連叫了數聲,雲鬟才醒了來,看了林奶娘一會兒,又摸摸身上,才緩緩地鬆了口氣。

    林奶娘見她額頭有些亮晶晶地,心知道她必然又做了噩夢,便掏出帕子給她擦汗,問道:“是做了什麼夢了?”

    雲鬟定了定神,卻道:“奶娘,你去叫巽風來。”

    林奶娘道:“這半夜,他都睡了,叫他做什麼?”

    雲鬟眼底透出著急之色,催促說:“我有要緊急事,快去叫他來。”

    奶娘見她這般著急,不敢跟她犟,只得起身,讓露珠兒去外頭把巽風叫來。

    不多時巽風果然來到,見雲鬟已經換了衣裳,呆坐燈下,見他來了,便叫奶娘露珠兒盡數出去。

    巽風道:“是有什麼事麼?”

    雲鬟神色凝重,道:“四爺這一次到洛陽來,到底是為何事?”

    巽風是知道輕重的,哪裡會回答這話,雲鬟見他垂眸無言,便站起身來,近前一步低聲問道:“巽風,你同我說實話,四爺前來,是不是跟周知府有關?”

    巽風神色一變,抬眸看向雲鬟,心底透過一絲冷氣兒:“你……如何知道?”

    雲鬟見他承認,便抬手握住額頭,低吟了聲。

    巽風忙道:“到底怎麼了?”

    雲鬟搖了搖頭,方道:“巽風,你、你即刻……去洛陽,找到四爺……你要對他說,他現在做的這件事……不成!”

    巽風愕然:“這又是何意?”

    雲鬟閉了閉雙眸,然而舌尖發僵,竟然無法回答,窗外雨聲亂拍,如河流激dàng,而在雲鬟眼底,也無端湧出滔滔長河,肆意泛濫,推屋倒樹,更有許多人影沉浮其中,發出撕心裂肺的叫聲。

    千百個呼救聲中,有個人厲聲指責道:“是他,都是他!白樘白衡直!若不是他……那些人都不會死!”

    第64章

    此時的豫州州府姓周名邵章,周家乃是豫州望族,周邵章為人十分jīnggān,治下清明,官聲亦佳。

    周知府膝下有三女,均已出嫁,只有一名獨子,愛如xing命,已jiāo十七歲,前年同豫州李總兵家的小姐定了親,果然是門當戶對,已擇了今年的好日子,成親在即。

    但凡見過周公子的,無不讚揚翩翩少年,世家風範,又說跟李家小姐才貌相當,佳偶天成。

    誰知就在成親這日,竟出了一樁令人意外的奇事。

    當時賓客盈門,鑼鼓喧天,周公子領了新人進門,正喜氣洋洋拜堂之時,外頭卻傳來哀樂之聲,竟然有人抬了一口棺材,來到門口。

    周知府坐鎮豫州,周家又是豫州望族,如今且跟李總兵家結親,簡直便是錦上添花,雖名為“知府”,卻如“豫州王”一般,誰又敢在這樣的大喜之日上門找不痛快?

    於是滿城驚動,裡頭的賓客們也都又驚又奇,因出來看究竟。

    周邵章挾怒帶氣出來看,卻見白幡高舉,其中果然是一口棺材,周邵章上前喝道:“是誰人這樣大膽?”

    話音剛落,就見到棺材旁邊一個身著白衣之人,慢慢走了過來。

    周邵章一見,不由吃了一驚,原來這上門來的,竟然不是別人,正是跟他同地為官的豫州通判程延年。

    周邵章又驚又怒,上前喝問:“老程,你是瘋了不成?今兒我家的大好日子,你來鬧什麼?”

    程延年年紀比周邵章要大許多,此刻更是頭髮鬍子都斑白了,聽周邵章問,便含淚仰頭一笑,拍著棺材道:“我自然是來討一個公道的。”

    這會兒裡頭的賓客同外頭看熱鬧之人越圍越多,周邵章只得忍氣,上前道:“老程,你我若在官場上有些齟齬,也不至於鬧得如此,只免不得日後好生細細商議便是,今兒是我兒子大好之日,你可不要不知分寸,以後大家不好相見。”

    程延年盯著周邵章,此刻眼中淚珠滾滾,道:“你有以後,我卻已沒了以後,你兒子大好之日,卻是我女兒葬身之時,你叫我竟如何再跟你好生商議?”

    這兩句話,說的斬釘截鐵,含血帶淚,在場眾人自是聽得清楚明白,一時微微譁然起來,都不知究竟如何。

    只有站在周邵章身邊兒的周公子,神色有些微變,卻仍未出聲。

    周邵章見程延年望著自己的兒子,又自忖人聚的如此之多,只怕糾纏起來無法收拾,便道:“你到底胡鬧什麼!莫名其妙,你且跟我來,咱們入內去說。”

    周邵章伸手握住程延年手臂,便要拉他入內,不料程延年用力一掙,道:“我便是要在這個時候,在此地同你說清楚,你不必想著徇qíng藏私,不了了之。”

    周邵章被他氣得臉色發青:“你、你必然是失心瘋了,竟如此荒唐胡鬧,你休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話未說完,便聽周公子道:“父親息怒,聽程通判方才所說,必然仍是惱程小姐之事,一片父母心倒是可以體諒。”

    眾人見周公子此刻尚且斯文有禮,且如此體貼,不由都點頭盛讚。

    又有那些遠客,因不知程小姐何事,自然便問起來,便有人極快解釋了一番。

    原來這程通判膝下只有一女,生得如花似玉,琴棋書畫皆都通,也算是小有名氣的才女,程通判自如珠如寶的愛護。

    向來上門求親的人不在少數,只是程小姐有些兒心氣高傲,竟都看不上,擇來選去,竟只挑了程通判手底的一名文書,只說愛其文採風流、人品正直罷了。

    本也已經訂了親,誰知去年年初,這文書一日晚歸,不知為何竟失足落了水,屍首兩日後才找見。

    程小姐哭的死去活來,竟立志不願再嫁,縱然也有些人趁機上門提親,小姐只是不理,程通判雖然心痛,卻也有些無法,只想等著慢慢地勸女兒回心轉意罷了。

    誰知九月里,程小姐因去寺廟燒香還願,中途忽然遇到了一夥山賊,打散了隨行家丁小廝,把小姐跟丫鬟擄了去。

    雖然程通判立刻催衙門四處找尋,卻一直到次日才找到那丫頭的屍身,竟是已經被糟蹋至死,卻沒找到程小姐。

    程通判見狀,喪魂落魄,只顧催著捕快兵丁們四處再找罷了。

    一時流言蜚語四起,程通判只是不理,然而從去年一直找到如今,竟都毫無音訊。

    那些知qíng的人說罷,便道:“聽聞當初周公子對程小姐的才華也甚是傾慕,還幾度派人上門提親呢……現在想想,倘若程小姐答應了這門親事,這會兒只怕也不會落得如此地步了,且看周公子人品、氣度,配總兵之女都當的,難道還配不上他家的女孩兒麼?”

    那聽了的人道:“原來如此,那這程通判選在這會兒上門來鬧,莫非也是因為這點兒?然而當初是他們家拒婚的,又怪得了誰呢?如今看周公子跟總兵家裡結親,如此和美,他大概是有些氣不忿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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