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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黼道:“對了,你可知那耶律齊因何要殺睿親王?”
雲鬟道:“我不知。尚書並未透露。”
趙黼卻道:“這個我恐怕知道一二。”
現下遼國的皇帝是蕭西佐,蕭西佐原先搶了蕭利天父親的位,才登上帝座,如今蕭西佐有兩個兒子三個女兒,大兒子早被封為皇太子。
然而偏偏近年來蕭利天嶄露頭角,很得皇帝喜愛,如今更作為議和使者來至大舜。
有道是木秀於林風必摧之,這樣的人物,在一些爭權奪利的人眼中,自然是一根刺了。
雲鬟道:“你是說,耶律齊是遼國皇太子的人?”
趙黼懶洋洋道:“誰知道呢?又或者是蕭西佐的人也說不定。”
雲鬟有些頭疼:“怎麼皇室里,總是這許多爾虞我詐的呢。”
趙黼微微一笑,笑影里卻也依稀多了幾絲沉重。
雲鬟抬眼看見,問道:“怎麼了?”
唇動了動,卻並沒有說出什麼來,趙黼只道:“對了,你可想不想幫小白一個忙?”
雲鬟正因之前白清輝那樣qíng形,心裡大不受用,聞聽忙說:“自然想了,是怎麼幫?”
趙黼道:“你過來,我告訴你。”
雲鬟不疑有他,起身走到身旁:“你說?”
趙黼順勢將她的腰攬住,道:“你親我一下兒,我就說。”
雲鬟一愣:“又跟我玩笑麼?”
趙黼道:“並不是,你親了我,即刻告訴你,若說的不是真的,你以後再也不要親我,如何?”
雲鬟啼笑皆非,雖極想要知道是什麼法子,然而垂眸看著眼前這張臉,總是心慌難禁,哪裡能親的下去?
趙黼道:“你到底要不要親?不親我走了。”
他竟然作勢起身,雲鬟不及多想,一把攥住他肩頭衣裳。
夏日的衣料單薄,緞子在掌心裡,若有似無,隔著薄薄的兩層,就如同真正觸到了他的肌膚,有一股難耐的熱力騰了上來。
趙黼復又落座,雲鬟道:“你、你閉上眼。”
趙黼挑了挑眉,眼中漾出無邊笑意,終於依言閉上雙眸。
雲鬟盯著他的容顏,燭光之下,閉眸的趙黼,看著甚是沉靜安然,不似昔日般凌厲肯傷人。
但是這張臉,不管是眉毛眼睛唇瓣,卻是她再熟悉不過的。
沒來由,眼前恍惚,竟又出現在馬車內的qíng形,當她手抵著胸口,狠心對清輝說“對不住”的那一剎那,心底浮現的,竟是這個人,這張臉。
禁不住有些茫然,又有些愴然,為什麼會想到他?為什麼會……曾經明明是最厭恨的人,帶給她前所未有的苦痛折磨的人。
從小時候那尚未長開、看著有些稚嫩陌生的容顏,一路至此,他終於已經完完全全變成記憶里江夏王趙黼的樣子。
但是……
趙黼閉上雙眼,耐心等了良久,那期待中的卻終究未曾落下。
偷偷地睜眼看去,卻見眼前的人,正呆呆地凝視著自己。
她的雙眸朦朦朧朧,如星光浮動,臉上的表qíng,讓趙黼無法形容,卻剎那心動。
他見她只管打量,也不肯下手,正要催促,然而偷看了半晌,卻終究嘆了聲,睜開雙眼。
趙黼道:“罷了。”
雲鬟以為他又要走,手上不禁握的緊了些,趙黼轉頭掃了一眼肩頭的手,道:“我難道是癩蛤蟆麼?讓你這麼難下嘴?”
因前qíng舊事,連同今世今朝,也同樣叫人難以言喻,雲鬟心裡本五味雜陳,猛然聽了這句,錯愕之下,不由苦笑:“說什麼?”
趙黼把她的手團在掌心裡,一根一根地揉著玩兒,口中道:“我先給你記帳,你今兒欠我一次了。以後少不得變本加厲補上。”
雲鬟雙眸微睜,趙黼道:“是不是覺著你夫君甚是貼心?不用太感激,只叫一聲來聽聽就是了。”
雲鬟只得不理這些村語歪話,問:“你說如何能幫得上清輝?”
趙黼將她一拉,附耳低低說了幾句。
雲鬟越發驚詫,道:“這如何使得?不成,若是給人發覺了呢?”
趙黼道:“無事,我會為你照應。有我在,怕什麼?”因見她怔忪遲疑,便道:“你且想想,只是要儘快告訴我,明兒好便宜行事。”
是夜,趙黼回了太子府,入內拜見了父母,才回書房,就見杜雲鶴來到。
進門之時,便將門虛虛掩起來,趙黼抬頭:“已經查到了?”
杜雲鶴沉默地一點頭,便走到他身邊兒,手攏著唇,耳語了一番。
趙黼的臉逐漸變色,最後竟舉手,將手中握著的一本書摔在桌上:“竟然、竟然……”
杜雲鶴道:“事到如今,不容殿下再靜默而待了。”
趙黼舉手在額角扶了扶,閉眸想了片刻,抬手點了點,問道:“這個……到底是王妃的主意,還是……靜王?”
杜雲鶴揣著手,臉上並無其他表qíng,只沉聲說道:“勸殿下別惦記了。靜王爺先前娶王妃的時候,就知道王妃xingqíng縝密,是個賢內助,如今夫妻一體,自然就不必分是誰的主意,只怕是兩個人的主意,也未可知。”
趙黼盯著他看了片刻,忽然道:“他是我四叔啊,難道你真的、要然我相信……”
杜雲鶴本耷拉著眼皮,聽到這裡,才抬眸道:“殿下,皇室之中,本來就沒什麼親眷之論,只有皇權。”
趙黼深吸了一口氣,半晌道:“你且先去。讓我再想一想。”
杜雲鶴道:“原本殿下娶了沈妙英小姐,或許沈相爺還會將殿下視作一體……如今卻無法一體,竟是一把刀,自然無法容忍了,興許靜王殿下並未有我想的那樣絕qíng,只不過有人推著他,只怕他回頭也難,更何況,至高皇權,何等誘人,也並不是什麼人都能抗得過這份誘惑的。”
杜雲鶴瞥著他,略站了站,才出了書房。
原來,因為靜王妃在宮內生子,母子平安,又是個康健世子,惹得龍顏大悅。
趙莊倒也罷了,趙黼心中卻有些疑惑,便命人悄然去查了一番。
靜王妃自從有孕,種種自然都記載於王府起居注之中,這一次,卻距離她臨產尚早十幾天。
卻就在王妃去拜見淑妃娘娘之時,太醫院院首亦去給淑妃看病。可巧……不多久就早產了。
第424章
次日,正是驃騎將軍張瑞寧愛女可繁的芳誕,自有許多官宦公侯府中的姑娘小姐,齊來府中飲宴,共賀芳辰。
其中,顧翰林家的小姐顧芍儼然在列。
吃過宴席,午後,眾家姑娘聚在一塊兒,或猜枚耍子,或賞花遊園,或三五閒話。
可繁挽著顧芍的手,同她且說且行,不覺遠離了眾人,來至僻院。
正行走間,忽地見前頭有個女孩子站在欄杆前,似乎在眺望景致,素衣衫,淺粉色褶裙,纖腰削肩,淡掃蛾眉,單綰髮髻。
雖無十分打扮,卻婀娜清麗,天然一段雅致風流。
顧芍本正跟可繁說話,驀地見了此人,便怔了怔,悄然問道:“這是誰?”
可繁道:“這是我的遠親表妹,她為人有些怪癖,最喜安靜,又加上身子有些弱,是以今日也並未露面。”
顧芍悄悄說道:“看著倒是個極可人的。”
可繁笑道:“我叫她過來。”因喚道:“雲妹妹,快過來。”
那邊兒人聽了,緩緩轉身。
卻見眉若chūn山,雙眸粲星,唇似櫻綻,膚白勝雪,通身有些清冷氣息,風鬟霧鬢,往這處走來。
顧芍一看,滿目驚艷,方才在前面相會了許多姊妹,卻並無一個似這般氣質出眾。
當下留心細瞧,見她垂首而行,甚是端莊自矜,毫無那般花搖柳擺的輕狂之態。
顧芍不由出聲讚嘆道:“雖不曾跟這位姐姐jiāo談,卻知道必然是個家教極好的。”
眼見女孩子走到跟前兒,顧芍便先行垂頭屈膝,道了個萬福:“姐姐好。”
女孩兒也垂首行禮道:“妹妹好。”聲音甚是輕柔。
可繁在旁道:“這是顧芍妹妹。這是趙雲姐姐。”
那女孩子聽見“趙雲”兩字,臉上便慢慢地浮出些許緋色,原來,這哪裡是什麼“趙雲”,不過是雲鬟罷了。
先前趙黼說有法子相助白清輝,便是因為知道今日是張可繁的生辰,各家的姑娘小姐都會來恭賀,這顧芍也在其中。
雖然趙黼跟雲鬟都知道這樁親事會變作慘劇收場,但畢竟如今毫無頭緒,對顧芍更是一無所知,倒要親眼見上一見,才有利於推理斷案。
就仿佛大夫常說的“望聞問切”,只有見了病人,才能用法子診斷有無症狀,若是連見面兒也不可得,一切卻也似空中樓閣,無從說起。
是以趙黼才勸雲鬟,趁著今日便改換女裝,著實地跟這顧小姐見上一面兒,看看是否能從中窺知端地。
又因可繁有求於趙黼,自也最聽他的話。
趙黼卻也知道可繁曾去刑部見過“謝鳳”,怕她記得此qíng,會對雲鬟不利,何況可繁xingqíng爛漫,也不能跟她詳細說些真話。
幸而如今太子府內有個“阿郁”,可繁卻也從張振口中知道此qíng,因此趙黼只對可繁說:“我有件要事,要阿郁去做,需要你從中把那顧小姐帶出來,讓阿郁跟她相處些時候才好。”
可繁問道:“什麼要事跟她有關?”
趙黼道:“你不要多問,只說能不能辦到?”
可繁點頭道:“這個沒有什麼難的。”
趙黼又道:“還有一件兒,阿郁去你們府上的事兒,你且要對任何人保密,連你哥哥也不能告知,我會偷偷地派人送她到角門上,你叫人悄悄接進去,事成之後,再好端端地把人給我送出來,可使得麼?”
可繁思忖了會兒,道:“使得。”
趙黼這才放心,正yù去,可繁拉住道:“哥哥說,那阿郁生得跟謝鳳一模一樣,果然麼?”
趙黼笑道:“是,又怎麼地?”
可繁道:“我聽人說你收了她為侍妾,你可是真的喜歡上這阿郁了?”
趙黼道:“不要聽外頭的胡言làng語,我正gān正經事兒呢,你且也打起jīng神來,別給我弄出紕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