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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世道:“你要如何查問?”
白樘道:“自然是請皇太孫殿下配合行事。”
趙世點頭:“既然如此,人便在門外,你帶了去罷。”
白樘道:“臣遵命。”
靜王在旁聽到這裡,忍不住道:“父皇!兒臣有話……”
趙世眼皮不抬,淡淡道:“不用說了,你要說的朕已經知道了,出去罷。”
趙穆張了張口,終究只得緘默,便跟眾人一併退了出來。
門口處,趙黼其實已經聽了個大概,按照他先前的xing子,此刻只怕已經衝進殿內質問了,可不知為何,此刻只是面色冷肅,靜默不動。
白樘跟靜王等出來,趙穆無法開口,低頭看向別處。
趙黼道:“四叔,別的我不放在心上,只是我父王呢?我想見一見他,他如今在哪裡?”
趙穆道:“仍在……聖上跟前伴駕。”
昨夜趙黼曾回東宮探望過太子妃,卻喜恆王的人並未敢衝進東宮,只在外頭把守而已,見趙黼跟靜王聯袂而來,又看陣仗不對,早便繳械投降。
趙黼知道母妃無礙,如今所掛心的,便只有趙莊。
趙黼道:“我想見父王一面。”畢竟甚是憂慮,便yù闖入。
靜王忙將他攔住,勸說道:“這是非常時刻,你且收斂。先前聖上並未提起,不如我去求一求。”
白樘道:“王爺,殿下,還是不必如此。聖上只怕不會許。”
趙黼原本不知到底發生何事,本想暫且忍氣吞聲,等風過雨停罷了。
誰知如今,非但無法面聖,連親見趙莊都不可能。
趙黼如何能忍,便道:“我自問行事從未有錯,就算恆王跟趙濤也並非是我所殺,從來坦坦dàngdàng,如何竟這般相待,仿佛我犯了彌天大錯一般!我受不得這種,有什麼話休要悶著,直接說出來,若真該殺,我絕不皺一皺眉頭!”
趙黼說罷,將兩個擋在跟前的內侍一把推開,竟不由分說,大步進了殿內。
靜王睜大雙眸,當下不顧一切,忙也跟了進去。
白樘跟前一步,想了想,卻又退了回來,只在殿外等候而已。
且說趙黼忍不住這氣,直接衝進金殿,正趙世人在龍椅上,垂著眼皮,仿佛在瞌睡,又仿佛在深思熟慮。
趙黼上前行禮道:“黼兒參見聖上。”
頃刻,趙世才慢慢抬起眼皮,眼神卻絕不似平日看趙黼時候,只道:“如何不經通傳,便擅自闖入?”
趙黼仰頭道:“黼兒不知哪裡做錯了什麼,惹了皇爺爺不快,可求皇爺爺務必給我一個痛快,休要這般悶著我。”
趙世眯起雙眸,一言不發。
靜王在旁道:“黼兒,不要造次……”
趙黼卻朝上又問道:“我父王呢?”
趙世面無表qíng地看了他半晌,道:“請太子出來。”
不多會兒,果然見趙莊從內而出,往下一看,瞧見趙黼之時,便盯著他,往這邊兒緊走幾步。
趙黼原本心裡極空兒不踏實,望見趙莊之時,面上才露出歡容,頓時一掃先前的yīn霾,喜歡叫道:“父王!”
第464章
趙黼一見父親,甚是喜歡,忙迎上去。
趙莊也不顧一切,疾走幾步,手微顫握著肩頭:“黼兒!”
雖只是才分開這兩日多,卻仿佛久別重逢,彼此心qíng激dàng,竟是無法按捺。
趙莊qíng不自禁將趙黼抱了一抱,手在他背上緊緊地一摟,仿佛只有如此用力,才能感覺到趙黼好端端地、才會知道他切切實實地正在。
似乎察覺父親的無言關愛之意,莫名地,趙黼的眼睛有些發熱:“父王,你如何不回府里,母妃很是惦記。”
趙莊道:“你母妃可好麼?”
趙黼道:“昨兒略受了些驚嚇,只是還過得去。”
趙莊微微回頭看了一眼皇帝,方道:“你皇爺爺身子仍有些不大妥當,我要近便照料,待好些了,自會回府,你不必擔憂。”
趁此機會,趙黼問道:“父王,是不是我哪裡做錯了什麼,觸怒了皇爺爺?”
他向來是個百無禁忌的人,但是此刻,眼底卻透出幾分惶惑之色,仿佛一個懵懂的孩子。
趙黼先前也曾做過些任意妄為的事,譬如連聖旨都敢燒掉,可那會兒就算是趙世命廷杖教訓,那種感覺,卻也並不似此刻一般。
他雖不知究竟,卻也嗅出了異樣,知道這一次……只怕非同小可。
趙莊目光閃爍,終於沉聲道:“不,你沒有錯。”
他略停了停,又說道:“是父王……惹了聖上不喜,跟你沒有關係。”
趙黼張口,趙莊卻暗將他的手一握,語重心長似的叮囑道:“黼兒,你要聽話,不要讓父王失望。”
眉頭皺蹙,眼中透出更重的疑色,趙黼卻只道:“是,黼兒遵命就是了。”
趙莊一笑,撤手道:“好了,出宮去罷。”
自始至終,皇帝高高在上看著這幕,也並未說話。
趙黼後退一步,又向著皇帝行禮,才轉身出了殿門。
靜王看到這裡,才也後退兩步,跟著出殿。
趙莊在後一眼不眨地看著,等見趙黼的身影消失在殿門處時,眼中淚再忍不住,撲簌簌跌落那冰冷的琉璃地面。
只聽龍椅上,趙世長嘆了聲,淡淡道:“怪不得……前些日子欽天監來報,說是客星犯紫薇,帝星晦暗不明……朕還只當時無稽之談。”一聲冷笑。
趙莊聞言,急咬牙自忍,只做無事狀。
又勉qiáng定神,趙莊回身行禮道:“父皇,如今已經回京,兒臣又憂慮太子妃,不知可否回府探望?”
皇帝道:“不必急於一時,如今京內安穩,她也不至於有事,當初你們在雲州的時候也曾夫妻相隔萬里,哪裡幾日不見就耐不得了。”
趙莊見如此說,只得緘默。
皇帝瞥著他,忽然慢慢地說道:“你的xing子本就有些太過仁柔,故而當初你自請去雲州,鎮守邊境,倒也不失為一種歷練,殊不知,你竟這般讓朕失望。”
趙莊道:“一切罪責都在兒臣身上,若父皇要懲戒,兒臣甘願領受所有,只請父皇,萬勿遷怒黼兒跟太子妃等家人。”
皇帝冷笑道:“你果然還以為,如今這般,只是你一個人的事麼?混帳!你難道忘了廢太子府的李氏麼!”
且說白樘、靜王跟趙黼一同出宮。趙穆便對白樘道:“雖然在殿上那樣說,未嘗不可以通融些。如今太子在宮中伴駕不得閒暇,太子妃一個人在府里,自然悽惶,何況恆王的死,還待商榷,不如且叫黼兒自回府里去,若要問訊,再傳他不遲?”
白樘道:“殿下說的很是。只怕聖上不樂。”
趙穆道:“你是刑部尚書,要如何判處,你也是依律行事,只要有理,就算聖上也奈何不得。”
兩人說話之時,趙黼翻身上馬,握住韁繩。
他人在馬上,眼神微冷,對白樘跟靜王道:“不必為難,我如今去見一個人,見過了後,便自去刑部報到。”說罷一抖韁繩,飛馬去了。
靜王yù叫住他,哪裡來得及,只道:“莫非是要回府去見太子妃麼?”
白樘卻早明白,便對靜王道:“王爺不如且先回府罷了。是了,相爺那邊兒,只怕也不會善罷甘休,王爺忖度行事。”
靜王回神:“我知道了。”兩人便在宮門口上,就此作別。
且說趙黼一路飛馬,並不是去別處,卻自然是往謝府而來。
只是來至謝府門口,卻見門首竟有數名看著眼生的侍衛,見他來到,卻不敢怠慢,均都躬身見禮。
趙黼翻身下馬,道:“你們是誰的人?在此做什麼?”
那左手一人道:“回殿下,我們是奉皇上之命在此看守。”
趙黼並未再問,只漠然往內而去。
那老門公在裡頭,因聽見動靜,正探頭出來,見是趙黼來了,才面露喜色道:“殿下,您回來了?”
趙黼來不及跟他寒暄,只顧往內,正廊下遇見一名小丫頭,便攔住問道:“你們主子呢?”
那丫頭道:“先前看著是在書房裡。”
趙黼如疾風一般,頃刻間便來至書房之外,正從窗下經過,便聽得裡頭道:“主子你又擔心什麼?誰不知道皇上是最偏疼殿下的,就算真的是他殺了恆王跟世子又怎麼樣?他們可是反叛呢……不至於就真的追究殿下的罪責的,何況照我看,非但是不能追責,反而要獎賞,若不是殿下跟靜王爺,若真給恆王爺得逞了,那可怎麼說?整個京內、天底下,都要變天了。”
這正是曉晴的聲音。
趙黼腳步緩緩停了下來,聽雲鬟答道:“行了,不用說了。”
曉晴道:“若不讓我說,主子就別總是愁眉不展的了,從今兒回來後,就沒見您露過笑模樣,是了,倘若真的不放心,不如就去東宮親自探望探望?”
雲鬟不答。
曉晴又道:“只不過門口上的那些人又是怎麼樣?真的是聖上為了咱們的安危,特意叫人來護衛的麼?如今主子可不在刑部做官兒了呢,可見聖上也偏愛主子多些。”
雲鬟正默然,卻見門口上人影一晃,她定睛一看,立即站起身來。
曉晴因背對著門邊兒,還未發現,見雲鬟如此,才忙回頭。
眼見趙黼來了,先是一驚,復又一喜,曉晴道:“我們主子……”本要說雲鬟正擔憂著,卻又知道自己不好在他面前多嘴多舌,便忙低下頭,悄悄地貼著門邊兒退了出去。
曉晴去後,雲鬟轉出桌子,迎著趙黼一把握住手臂,上下看了眼:“一切可好?”
趙黼道:“好,也不好。”
雲鬟緊盯著他的雙眼,生怕從這雙眼睛裡看見她所不願見的。
幸而,雖然此刻趙黼的眼神凝重、憂慮、憤懣……卻並沒有那種她最擔心的。
雲鬟按捺心跳,道:“昨兒是怎麼回事?如何我聽著風聲不對?”
趙黼握著她的手,拉著她來到桌子邊兒上,才攤開手掌,卻見掌心裡竟是一團很小的布帛,看著像是絲緞,邊角不齊,像是從哪裡倉促中撕扯下來的。
雲鬟還未問是什麼,趙黼已經將這布帛打開,待看清寫得什麼之時,屏息心悸,無法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