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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莊依舊波瀾不驚:“妾身是個無依無靠的……只是活一時是一時罷了,以後的事兒也不敢去想,還是勞煩周爺暫時轉身……”
周通狠狠瞪她一眼,見她站在糙叢之中,倒像是一支枝jīng修長纖弱的花兒,倒是不怕她飛到天上去……便抱著雙臂微微轉身。
身後窸窸窣窣,仿佛是她提衣的動作,周通哪裡容小莊好過,便道:“你怎麼會跟了成祥的?聽說你之前是從青樓里出來,那恐怕已經是萬人……”
一句話沒說完,周通略覺異樣,正想回頭之時,後頸處驀地劇痛!周通知道不好,伸手捂著頭,就要喝罵動手,眼角餘光掃過,卻見小莊手中握著一塊不大不小的石頭,用力又砸下來。
周通手腳無力,昏迷過去之前,望見小莊依舊蒼白的臉色,嘴角抿起一絲堅毅。
小莊見得手,一時傴僂了腰,忙先看一下遠處,見沒驚動徐爺,她便把衣裳亂扯了幾把,又狠狠心,揮掌在自己臉上打落,頓時之間臉頰火辣辣地疼,淚也bī出來。
小莊躬身,把那塊石頭塞在腰下用衣裳擋著,就這樣踉蹌弓身地走了出來。
果真徐爺見小莊這般悽慘,戰也站不穩似的,立刻認定是周通對她不軌,轉身去找周通晦氣。
這“調虎離山”計生效,小莊望著徐爺身形隱沒糙中,便靠在車邊,有氣無力地喚那趕車的:“這位大哥,勞煩您搭把手,我已經沒有力氣了。”
趕車的見她微微俯身,聲息微弱,一副即將暈厥之態,忙過來扶著,小莊腳下一歪,像要跌倒,趕車的躬身去扶,不料小莊握著那石頭,猛地砸下。
小莊本就虛弱,打暈了周通已經是竭盡所能,這一擊之下,並沒把趕車人打暈,只是打得他趴在地上,一時竟爬不起來。
小莊手已經無力,便喚道:“三爺,三爺!”
季冬青被周通狠打了一頓,從上車開始就窩在車廂里,不敢動彈,聽小莊叫他,便從車窗微微探頭:“怎麼……”話沒問完,一眼看到地上那趕車人,頓時發呆:“你gān什麼?”
小莊道:“三爺,勞煩拉我上去,咱們……得調轉馬頭,回城去!快,不能耽擱……”
季三兒一個激靈,他雖然壞,人卻不蠢,一看周通徐爺都不在,就知道小莊使了計,可他給周通打怕了,一時竟不敢動手。
小莊心急如焚,喝道:“三爺,等他們回來,咱們都得死!”
季冬青聽到一個“死”字,連滾帶爬地竄出來,小莊已自己爬了一半兒,季冬青一猶豫,終於把小莊拉上車。
小莊不會趕車,季冬青卻是懂得,當下把馬車轉過頭來,打馬往城內狂奔!
季三爺心跳如擂,打馬狂奔間,問道:“周通怎麼了?”
小莊已經連坐也坐不住,腿好像都麻木了,半靠在車門處,道:“我打暈了他。”
季三兒白忙裡回頭看她一眼,見她如個病危林黛玉似的,實在難以想像……舌尖有點麻:“你真是大膽……”
小莊道:“不大膽不行……若不逃,他們先殺三爺,然後就是我了。”
季三兒道:“方才周通要殺我……你為何要為我求qíng?”
自打兩人相遇,季三兒做的都是傷天害理的事兒,按理說小莊巴不得他死才對,方才卻還冒險為他開脫。
小莊沉默片刻,道:“對成爺來說……大概也不願見三爺就這樣死了……”
季三兒身軀一震,轉回頭去看著前路:“你……不過跟我虎子哥剛認的,就這麼為著他了?”若不是為了成祥,小莊委實不用淌這趟渾水,更不用受這些匪夷所思的苦處波折。
小莊的回答很簡單:“成爺對我有恩。”
季三兒笑笑:“我真想不到,這世上居然會有你這樣的女人……”
小莊道:“讓三爺……見笑了……”
小莊道:“讓三爺……見笑了……”
小莊說到這裡,忽然心中一驚,扒在車門上往後一看,道:“不好!三爺再快些,他們追來了!”
季三兒扭頭一看,果真看到身後有兩匹馬如風追來,領頭一個,殺氣沖天,竟然是徐爺,他身後的一個,頭上還滴著血,卻是周通!
第506章
先前趙黼一行人從遼都往雲州而行,路上便被人盯上。
那些人遠遠地跟隨,只因雷揚等防範甚嚴,又有睿親王派的人暗中護衛,因此不易下手。
直到那場雪崩,趙黼返回相救蕭天鳳的時候,以趙黼的身手,本可以帶著天鳳逃出生天,生死關頭卻被人阻了一阻。
因雪滾過客棧院牆,那人才見機逃之夭夭,只當趙黼埋於雪下必死。
回到雲州,趙黼摸不透這意圖加害的是哪方人馬,藍少紳將計就計,放出消息說人在那場雪崩中失蹤。
正遼國使者來雲州探問趙黼的qíng形,同行的還有大公主蕭敏的心腹,正是追尋天鳳而來。
趙黼便讓雷揚送天鳳過去。
誰知天鳳甚是執著,便偷偷地跟來人說她會隨著趙黼前往舜都,見識大舜風光,且叫母親跟舅舅不必擔心等話。
蕭敏的心腹也深知趙黼在上京獨力救下蕭敏母女並睿親王之事,再加上蕭利海於遼人之中,便是傳奇中的女英雄般,從臣子到百姓,都極慕重大遼明珠的為人,因她葬身大舜宮廷,常常惋惜嘆息。
如今知道趙黼乃是蕭利海之子,震驚之餘,先前有多畏怕,現在就有多敬愛。
再加上天鳳說了趙黼雪崩之中捨命相護之事,眾人越發感激涕零,因此毫不懷疑天鳳的話。
也都知道郡主從來愛玩,往日就常隨花啟宗外出遊玩,如今跟著趙黼,豈不是更加妥當了?於是高高興興回去復命。
天鳳兩邊兒瞞著,天衣無fèng。
到趙黼想起問一聲兒這人回去了不曾,才知道天鳳仍在,且跟藍泰正玩得極好。
趙黼因想回舜都是為了私事,但畢竟有許多視他做眼中釘的人,再帶上個天鳳,豈不是自找麻煩,便叫藍少紳派人送她回去。
天鳳見他動了真,便跑了來道:“按家裡的行輩,你是我的表哥,我又並未做傷天害理的事,更加對表哥你敬慕有加,為什麼總要攆我回去?”
趙黼道:“什麼表哥?我認你了麼?少廢話,快些離了我這兒。”
天鳳小聲說道:“你嘴上不認我,心裡是認了我的。”
趙黼笑道:“說的跟真的似的。”
天鳳道:“不然的話,那天在客棧里,生死關頭,你為何要救我?”
趙黼斂了笑,擰眉冷冷說道:“六爺生平救的人多了去了,如果每個人都跟我認親,那還了得。”
天鳳怔了怔,低頭想了會兒,才又囁嚅著說:“你其實不用這樣兇惡對我,我、我知道你是極好的人。”
趙黼越發詫異,冷看不語。
兩人相持片刻,天鳳道:“我聽他們說,這次你傷著,是因為舅舅設計了你,你不肯傷他才自傷的,若不是念在血脈qíng分,你又怎麼會這樣?你對舅舅那樣相待,客棧里的時候,也才肯那樣待我。”
趙黼沒好氣地哼了聲:“早知道救的是這樣囉嗦聒噪不知好歹的,索xing不救也罷了。”
天鳳道:“表哥……”
趙黼喝道:“住口,別瞎叫。”
天鳳求道:“你容我跟著罷,我絕不惹事,我、我真的只是想見識見識上國風光而已。”
趙黼道:“你要見識,以後自個兒跟別人去。我又不是去玩兒的。”說著便叫雷揚。
天鳳生怕他不由分說叫雷揚拉了自己去,便忙說:“我知道的,你是為了你心愛的人才要回去。”
趙黼挑眉,啞然失笑:“你知道的倒是挺多的。還知道什麼?”
雷揚已經進門,見狀便不上前。
天鳳看著趙黼,竟認認真真道:“我知道讓你放在心上的,一定是世間最難得的女子,只是我無論如何也想不出來,到底會是怎麼樣的女子,才會……所以我想……”
趙黼被她寥寥數句,惹動心事,心念頓時轉到雲鬟身上。
一想到她,原本冷銳的眸子裡才泛出幾許溫和。
天鳳看得分明,道:“你若硬是要送我回去,我總會想法兒再回來的,而且……我聽說有些人暗中想對殿下不利,若是他們抓住了我,利用我來要挾倒是小事,若因此泄露了你的行蹤,豈不是反而不美?”
趙黼見她竟這般心思縝密,且又如此擅長威bī利誘,討價還價,目瞪口呆。
天鳳卻又合掌求道:“殿下,只要你肯帶我前去,讓我做什麼都行,求求你求求你。”竟是軟硬兼施。
正藍泰拉著藍夫人來到,藍夫人見是這般qíng形,不覺也愕然失笑。
此後,路上前前後後果然又遇了幾場驚險,只是趙黼這一行人最擅衝鋒陷陣,也會斥候之法,最會偵查反擊,故而就算從雲州到京城一路有許多探子眼線,卻仍是給他們闖出一條路來,終於以最快的速度來至京城。
進京後卻更謹慎自省,不肯半點馬虎,當日便換了三處落腳的地方。
雲鬟出宮那日,趙黼幾乎按捺不住跟她相見,只是卻知道她身邊兒跟著的暗人,林林總總加起來不下百多,十分難纏。
其實若要硬搶的話,雙方雖難免各有死傷,卻也未必會十拿九穩會將她帶走。
又因為趙黼心中已有所圖,便並不肯打糙驚蛇,因此竟未曾現身。
原來,趙黼從路上就聽說皇帝意yù對雲鬟不利,後來越靠近京城,那些傳言越演越烈,什麼不堪而稀奇古怪的話都出來了。
其中一大半兒,趙黼是不信的。但畢竟有個“關心則亂”的緣故,故而他面上冷然,心中卻似有岩漿翻滾,咕嚕嚕地滾燙炙熱。
似是那原本已經熄滅了的心火,正復燃燒熾烈了起來。
在雲州跟藍少紳說起之時,趙黼所言,只想得雲鬟這一個人罷了,什麼江山社稷,他從不放在眼裡。
何況先前趙世竟想要除他而後快似的,趙黼雖看著是個百無禁忌的人,眼睜睜被從小兒視作親人的人如此相待,心中受傷甚深。
倘若趙莊夫妻仍在,或許倒也罷了,偏他們夫妻雙雙……至親之人一去,就如心上被生生劃破一道天塹鴻溝,無法逾越,不能填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