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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世聽聞是有人竹簡傳信,才道:“原來如此,朕當是呢……皇太孫雖曾是個頑劣的xing子,但白愛卿卻是極有定奪的人,怎會隨著他胡鬧。”
白樘道:“此事原本也是臣考慮欠妥,正如丞相所言,本該進宮請旨後,才去相府問詢的。”
趙世道:“我知道,必然是皇太孫催著你的?”
白樘道:“微臣一來覺著是人命關天,怠慢不得,二來,這傳信人意圖不明,若是不立即行事,不知還有什麼後招,三來,相爺從來心懷天下,毫無狹私,應該也不至於大怪我等。”
沈正引斜睨他一眼。
趙世頷首,又安撫沈正引道:“丞相且不必惱了,方才白愛卿說,那杜雲鶴曾被受了酷刑,幾乎捱不過去……且又是在距離相府不遠之處被找到的,且還混戰了一場。試問,若真的是有心人暗中挑撥,若不是被白愛卿跟皇太孫他們的人打亂,誰知道他們會做出什麼來?”
又吩咐白樘:“此事便仍由刑部查審,早些找出真兇!還丞相清白,也一雪太子府的恥rǔ。”
趙世雖然壓下了沈正引,自己卻也有些驚惱,畢竟有人敢對太子府的管事下如此毒手,實在狂妄。誰知下午,杜雲鶴身死的消息傳來,與此同時,王治卻又向他訴苦,說是趙黼把王書悅綁了,竟似要他xing命一樣。
趙世正惱間,便命人將趙黼傳了進來,問明究竟。
聽到這裡,雲鬟問道:“是了,你倒是為什麼要把王書悅關押起來?”
趙黼道:“你有所不知,我押審王書悅,卻是因為根據緹騎所說,當時王書悅曾來到廳前窺探,形容鬼祟。我審問他的時候,他又有些躲閃、言語裡有些不實之意。”
雲鬟道:“這是何故?”
趙黼道:“我猜杜雲鶴之死,多半跟他有些牽連,至少,他知道些內qíng,只是不知怎地竟然不肯說。若不是父王攔著,這會兒我是斷然不肯放人的,哪怕大刑伺候,也必須要從他嘴裡撬出消息。”
雲鬟一邊聽著,一邊瞥他,心中卻竭力回想“王書悅”此人,然而記憶卻是少的可憐。
趙黼說罷,忽地問道:“今日我竟自顧不暇,也不知薛君生的案子,你到底查的怎麼樣了?方才我從宮內回來的時候,隱約聽人說,你今兒出城了?如何還是跟蕭利天一起回來的?”
鎮撫司的緹騎最為厲害,這些消息自然手到擒來。
雲鬟略一猶豫,就把今日的遭遇同趙黼說了。遇襲的那一節,便一句帶過,只道:“危急時候,睿親王忽然趕來,及時將我們都救了。”
趙黼皺眉看她,早起身走到身邊,握住肩膀,又順著往下一路撫過,道:“果然沒受傷麼?”
他怎會不知道,偏僻野外,遇到這樣伸手出色的殺手,會有何其兇險,又怎能是一句話能帶過的,事實必然比她所說更兇險萬分,興許還有什麼傷也瞞著自己呢。
被他從上到下以手撫探過,雲鬟輕咳:“真的並沒有受傷。”
誰知趙黼見在捏她肩膀的時候,眉峰皺起,似是有些吃痛之色,便道:“我不信。”
雲鬟仰頭,無奈道:“真的,只是從馬背上跌下來,磕碰到了,其實沒什麼。”
趙黼道:“你從來最喜歡瞞著我,我不信,除非親眼所見。”
雲鬟道:“又亂說了。”
趙黼默默地瞪著她,也不言語。雲鬟道:“親見是不能的。除此之外,你要怎麼才肯信。”
趙黼道:“那叫我摸一摸也行。”
雲鬟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向來雲鬟在趙黼面前,只一味“恭順”,幾乎毫無反抗,然而骨子裡卻是疏離冷淡;後來反目,便時常滿懷怒恨,那股“冷”里,更摻了一種“烈”,讓趙黼又惱又愛,心中的bào戾卻也因此更盛。
然而如今這一眼,卻透出幾分無意的嬌嗔,天然風流,最是動人。
趙黼心cháo澎湃,擁人入懷:“我原本想,由我隨身護佑著你,倒也罷了,又因為阿留那件事,所以沒再給你安排人,如今看來,還是得給你找個貼身的。”低頭在她額上親了口。
雲鬟道:“不必了,今兒尚書就派了阿澤跟著我。”
趙黼哼道:“理他呢。我的人不好過他的?”說了一句,忙抬手在自個兒胸前摸了摸,面上透出惱色:“啊,我如何又忘了?”
第440章
雲鬟見他面露懊惱之色,問道:“怎麼了?”
趙黼卻又展顏一笑,手指撫過鬢邊,道:“沒什麼……有樣兒東西而已,下次再給你。”
雖趙黼依依不捨,雲鬟因擔憂東宮事多,總算將人打發去了。
方又入內,燈下看了會兒書,心思浮動,難以定xing,起身至桌邊兒,見硯台里正有些許殘餘墨汁,當即提筆,竟慢慢地寫了幾個字。
她凝眸看了半晌,忽地醒悟,忙舉手要揉碎。
才抓住了,就聽“嘩”地一聲,眼前滿紙的字都皺做一團,像是有個人愁眉苦臉的模樣,正在眼前,喃喃哀哀地求她放開。
次日,雲鬟依舊前去部里。曉晴送了,又在檐下打量小丫頭們打掃。
因日影漸起,地氣上升,正要回屋,卻見阿喜從外頭來,報說:“姑娘,外頭有個人鬼鬼祟祟的。”
曉晴問道:“什麼人?”
阿喜道:“問他也不說,只顧探頭探腦,我們喝問了兩句,才自己走了。”
曉晴皺眉道:“今兒是頭一次來?”
阿喜道:“我不在門上,不大清楚,多問了幾句,聽阿公他們說起來,才知道前兩日也曾來過。”
曉晴心頭一沉,便拉住他道:“咱們主子在京內,很得器重,官又升得快,只怕有些下流眼淺的人想使壞,你好生留心,下回他來,只別驚擾了,等他走後,且悄悄地跟上,看看到底是哪一路的人。”阿喜忙點頭答應。
吩咐了阿喜,曉晴方入內,見室內明淨整潔,一路又往書房,見書房的門關著,便推開,到裡頭轉了一圈兒,見無人,才yù外出。
腳下一動之間,卻瞧見桌上一張合起來的字紙,看著有些皺,像是要揉碎,卻又展開了似的。
正是昨夜雲鬟提筆寫下的。
昨夜曉晴伺候旁邊,見她呆呆地端詳良久,時而皺眉,時而忐忑……竟不知她到底寫些什麼。
這會兒便大膽走了過去,試著將紙卷打開,卻見頭兩句是:女曰jī鳴,士曰昧旦。子興視夜,明星有燦。
曉晴畢竟識字有限,這幾個字勉qiáng認得,然而下面那句就有些模糊了,從頭看到尾,並不明白,便只有合了起來。
曉晴關門的時候,一陣風從外拂來,便將桌上的字紙也陡然chuī開,卻見整一幅字寫得是:女曰jī鳴,士曰昧旦,子興視夜,明星有燦。將翱將翔,弋鳧與雁。
知子之來之,雜佩以贈之。知子之順之,雜佩以問之。知子之好之,雜佩以報之。
因薛君生在睿親王的驛館中,白樘吩咐雲鬟將人帶來刑部,是以這日,雲鬟阿澤同幾個刑部的差官便往驛館而來。
此刻在驛館之中,睿親王卻正跟薛君生“相談甚歡”,備了一桌兒酒席相待君生。
君生臂上臉上都有傷,幸而遼人的傷藥甚是有效,除了昨夜又熬了場傷痛,今日的痛也已減了三分。
蕭利天自飲一杯,道:“知道先生要養嗓子,且又有傷在身,請恕我不勸了。”
君生道:“殿下客氣。請自便。”
蕭利天是個極博學的人,又且善談,同君生說起些天地風月之事,侃侃而談,信手拈來。
君生原本只聽其名,如今親同其人jiāo際,雖知是個遼人,卻也不覺另眼相看。
正說著,外間有人來稟道:“刑部謝主事來到,說是請薛先生。”
蕭利天笑道:“可巧又來了個風雅之人,快請。”
頃刻雲鬟入內行禮,蕭利天道:“我正愁一個人飲酒,有些寂寞,謝大人來的正是時候,且坐片刻。”
雲鬟道:“有公務在身,請親王恕罪。”又看薛君生道:“先生的傷如何了?奉白尚書命,請先生到刑部。”
君生正yù起身,蕭利天舉手攔住,笑道:“如今風平làng靜,也沒什麼大要緊,何必急在一時?且坐了略飲一杯。”
雲鬟淡淡道:“親王請見諒,若是遲了,我們尚書必然怪罪。”
蕭利天嘖道:“看著金玉其外,如何竟是這般刻板的xingqíng?卻跟你們尚書有些相似。”
雲鬟聽了這句,便道:“親王莫急,請還有一件兒,因我同尚書稟告了昨日多虧了親王殿下相救,尚書曾言,若殿下得閒,也請去刑部走一趟,備說詳細。”
蕭利天挑眉,道:“連我竟也是不免?也罷,我便也去大舜這赫赫有名的刑部走一遭兒,也湊湊這個熱鬧。”
雲鬟後退一步,側身讓他先行。
當即眾人出了驛館,竟一路往刑部返回。
走到半路,忽地竟見一隊人馬從路上極快而過,雲鬟早看到了,心中疑竇頓生。
蕭利天道:“那不是鎮撫司的人馬麼?感qíng是皇太孫殿下有什麼行動?”
雲鬟不言語,蕭利天回頭吩咐道:“去打聽打聽,看有什麼事?”
將到刑部的時候,蕭利天派去的那人回來,低低稟告了一句。
蕭利天面露詫異之色,薛君生問道:“不知是發生了何事?”
蕭利天看看他兩人,道:“聽說是皇太孫麾下的一名禁軍……不知怎地受了傷,且是在相府出的事,那位急xing子的殿下聞訊便帶人急趕了過去,也不知會怎麼樣……”輕描淡寫說著,眼中卻透出幾分類似“幸災樂禍”之色。
雲鬟雖知道在這兒看不到相府的qíng形,卻不由自主回頭看了一眼,眼中也透出憂色。
薛君生在旁道:“皇太孫殿下實則是個外粗內細的人物,何況他的人在相府出事,他自然是要趕去料理的……必然是有萬全之策。”
雲鬟知道他是寬慰之心,當即便qiáng壓下憂慮,引著他兩人往內。
孰料才走數步,迎面卻見白樘巽風等往外而行,彼此對面撞見,雲鬟行禮道:“尚書。”
白樘頷首,又向著蕭利天作揖:“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