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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印回看崔承一眼,含笑帶嗔,道:“到底年紀小,雖有熱血,卻甚衝動,這次若不是貴人相助,連他也折進去了。”
戶部郎中道:“侯爺過謙了,有兒如此,夫復何求,大公子跟小公子兩個,可謂是侯爺的左膀右臂了。”
眾人齊聲說是。
崔鈺此刻走到門口,聽到這裡,便回頭看了一眼。
卻見崔印笑意盈盈,正跟眾人說話,崔承站在身旁,兩隻眼睛卻看向謝鳳。
謝鳳低著頭,卻一聲不響,亦看不清是何臉色。
崔鈺眼中泛起幾許yīn翳,正暗中窺視,忽地覺著有道視線,冰冰冷冷地掃了過來。
崔鈺心驚,定睛看時,卻見是雲鬟身旁的白清輝,雖看似面無表qíng,但是那目光,卻如冰河之水,又似刀刃鋒芒,叫人望而生畏。
崔鈺倉促扯了扯嘴角,作出一個皮笑ròu不笑的模樣,低頭去了。
眾人正說話中,忽然又聽得小孩子的聲音,齊轉頭看時,卻見是宣平侯牽著藍泰走了出來,那藍泰因見了崔承,便撒歡往這邊跑。
原來先前藍夫人因跟侯府疏遠了……但云鬟“去”後,崔印的繼室羅夫人思慮萬千,想到雲鬟臨去之前的種種,暗自感傷。
羅夫人是個聰慧有心的女子,當下便暗中教導崔承,讓他得閒多往宣平侯府去,也算是代替雲鬟“親近”之意。
因此崔承跟小藍泰之間竟格外的相好。
宣平侯被兒子扯著,身不由己卻也笑意吟吟地走到跟前兒,藍泰已經撲到崔承身上,道:“哥哥!陪我玩。”
崔承摸摸他的頭,本想先打發開他,誰知見雲鬟正望著藍泰,崔承心中一動,便道:“好啊,你要玩什麼?”
藍泰摸著臉想了會兒,認真說道:“要騎馬打仗。”
在場眾人忍俊不禁,都笑起來。
藍少紳笑道:“罷了,方才在裡面見你出來了,便坐不住,你且領著他去,省得在這裡吵嚷的眾人都不能安生吃酒。”
其他賓客都紛紛說“侯爺客氣”,又說不會。
崔承便抱了藍泰,卻並不走,只對季陶然道:“表哥,我有個東西要你捎著,待會兒你來一趟。”
季陶然從來最懂他的心意,如何不明白這句的意思?便笑著說道:“我懂了。”
崔承才抱著藍泰出去了,藍少紳跟崔印又說兩句,兩人便自回去吃酒。
這邊兒季陶然早跟雲鬟低語透風,才故意起身,向各位說了聲,便出去了。
雲鬟正思量該要找個何樣的藉口,清輝扶額淡淡道:“方才沾了一口酒,頭有些暈,謝兄可陪我出去透一透。”
桌上眾人見了,都紛紛請他保重。
當下三人前後來至外間,早見崔承拉著藍泰,站在角門處徘徊張望,見他們出來了才放心。
清輝同雲鬟快步走來,崔承帶著他們幾個,一路來到自己房中,又將丫頭指使了出去。
四個人坐在桌邊兒上,藍泰見來了這許多好看的哥哥們,也不怯場,忽閃著眼睛打量,又問崔承:“什麼時候玩騎馬打仗?”
雲鬟望著小孩子如此爛漫的模樣,眼眶早就紅了,也幾乎無法再看下去,便起身走到旁邊兒,從袖中扯出帕子,暗暗拭淚。
正有些難以自持,忽覺有人蹭了過來,雲鬟詫異低頭,卻見藍泰靠在自己身邊,仰頭望著她,問道:“你是誰?”
雲鬟未及答話,兩行淚已經掉了下來。
第367章
藍泰問罷,雲鬟緩緩俯身,便將他擁在懷中。
藍泰小孩兒,不明所以,只當是喜歡自己,竟只是咯咯地笑。
這會兒,季陶然跟崔承雙雙起身,走到兩人身旁,卻不知該如何是好。
只有清輝走到門邊,負手看向外頭,一邊兒細聽裡間。
卻聽得藍泰道:“你怎麼啦?”原來他畢竟發現雲鬟流淚,便詫異相問。
雲鬟抱了他片刻,才放開,道:“沒……只是覺著……泰兒很是可愛。”
藍泰笑道:“是麼?”轉頭卻看向崔承。
崔承先前看著雲鬟痛抱藍泰的模樣,心裡也自觸動,他明明知道雲鬟的身份,但卻並不能依從心愿,同她相認相親。
望著兩人,竟也想起上回在謝府門口那一抱,心裡也痛痛酸酸地。
崔承眼中也有些淚光,勉qiáng一笑,道:“哥哥誇你呢,還不多謝?”
藍泰果然道:“謝謝哥哥。”扎手紮腳地抱著雲鬟,便在她臉上親了一口。
雲鬟眼中帶淚,被他如此,卻不由也笑了出來。
季陶然見她露出笑容,才鬆口氣,忙扶她起來,道:“眼睛都紅了。”
雲鬟轉身避開藍泰的目光,將淚漬擦拭gān淨。
那邊兒崔承便對藍泰道:“泰兒是從裡頭出來的,那你的母親可好麼?”
藍泰道:“母親很好。因為我多日沒見到哥哥了,就叫rǔ母帶我出來玩。”
故意問了兩句,一則讓藍泰分心,二則是讓雲鬟聽了安心罷了。
如此略坐片刻,忽地清輝仍面不改色地走了回來,卻輕聲道:“大公子來了。”
眾人知道有異,崔承皺眉道:“他想做什麼?”
季陶然低低道:“莫不是起了疑心?先前他問的話就有些不太對。”
崔承咬牙切齒,清輝便道:“二公子只當不知最好,你若多話,他便知道了。”又道:“這茶水有些冷了,不如叫人來換一換。”
崔承會意,壓了心頭氣,便揚聲叫道:“小屏,來換茶水。”
外間要丫頭答應了聲,重去取水。
正在此刻,便聽得有人道:“你在這兒是做什麼?”
屋內幾個人都意外,卻聽這個竟是趙黼的聲音。
只聽是崔鈺有些慌張似的,答道:“參見世子,我因有件事兒,想來找承兒的。世子卻又是……”
趙黼道:“巧了,我也找他。他在哪兒呢?”
崔鈺道:“就是前面那屋子,我去叫他出來。”
趙黼道:“不用勞煩,我自己有腿。是了,你找他什麼事兒?”
崔鈺道:“是裡頭宣平侯夫人派了人出來,叮囑說是若小公子哭鬧,便叫送回去。故而我親自來告訴一聲。”
此刻崔承走出來,淡淡道:“只是為了這件?我已經知道了,泰兒好著呢,勞煩哥哥回去說聲兒,叫姨母放心就是了。”
崔鈺點點頭,因見趙黼在身旁,身上自帶天生煞氣,竟叫他不敢逗留,便又躬身退了。
趙黼回頭看了一眼,又問道:“一屋子的人如何都沒了,是不是都在你這裡?”
崔承道:“世子指的是誰?”
趙黼笑著啐道:“別跟我弄鬼,方才你那哥哥鬼鬼祟祟地往門口去,若不是我趕得巧,誰知道你們說什麼給他偷偷聽見。”
崔承越發皺了眉頭。
正這會兒,藍泰也跳出來,只不知為何,見了趙黼,便有些怯生生地,靠著崔承身邊兒站著,不似先前面對雲鬟清輝等人般自在。
隨後,便是清輝,季陶然跟雲鬟三人,相繼而出。
趙黼笑道:“我就猜你們都在這裡自在,避出來也就罷了,獨獨撇下我是什麼意思?”
往回的車上,趙黼見雲鬟不言語,便道:“先前你從崔承房中出來,為什麼眼是紅的?”
雲鬟搖了搖頭,趙黼道:“總不會是跟崔承相認、抱頭痛哭了罷?”
趙黼雖然猜中一半兒,但他畢竟不懂藍泰對雲鬟而言意味著什麼,是以竟錯以為是為了崔承。
畢竟又怕雲鬟不自在,認真想了會兒,便勸說道:“不要哭了,那小子不是好的很麼?何況這偌大的府里,多半也只他一個對你有心罷了。橫豎那些閒雜人等都不打緊,畢竟還有我在呢。”
說到這裡,瞄一眼雲鬟,半真半假地說:“不過呢,倘若你真的qíng難自禁,想要跟他們相認,倒也使得,只要你跟我說一聲兒,我去跟皇爺爺求,只要說我的媳婦兒有著落了,他一定會准。”
趙黼起初還帶三分試探之意,說到最後,自己先心意飄動起來,忍不住舉手將雲鬟輕輕一摟,擁在懷中,便在鬢邊輕輕蹭了蹭。
雲鬟因心有所思,便未曾理他。
趙黼看著她兀自泛紅的眼角,又憐又愛,湊過去小心親了一下兒,道:“別哭了,不然,我倒是要後悔勸你來了。”
漸漸到了正月十五,正是萬家燈火的團圓之時。
這一夜,謝府之中,曉晴等也自準備了節下的果品肴饌,門口跟府內各處也都高懸了紅燈籠,當夜,又放了煙火,卻終究不似在可園之時熱鬧了。
這一夜,宮內也有“家宴”,太子太子妃,幾位王爺王妃,皇太孫、世子等,盡都在宮內伴駕。
白清輝季陶然等也自有歸處,因此謝府之中,只有一人,卻是柯憲。
柯憲也是“外官”調任,到了這一刻,未免也有些思鄉之qíng。便湊在謝府里吃酒,又同雲鬟說起些南邊的事,權當遣懷罷了。
雲鬟只吃了半杯便停了,柯憲卻只顧盡興,竟吃的半醉,手裡仍握著酒杯,醉眼迷離說道:“原先沒進京的時候,覺著進京就如登天一般,無論如何都要留下的,誰知道來了……也終於如願了,卻竟覺著……”
柯憲嘟囔了兩句,又笑道:“何況,又差點兒鬧得九死一生,幾乎把命都丟了。我昏迷不醒的那幾天裡,就覺著,還不如就留在故地呢,好歹不算是個客死他鄉了。”
雲鬟笑道:“大好的日子,且不要胡說。”
曉晴在旁聽得不快,劈手將他的酒杯奪過,啐道:“呸呸!大吉大利,瞎說什麼,也不許再吃酒了,不然誰管得了你。”
柯憲大笑:“晴姑娘,可知我最喜歡你罵人?當初在會館裡,你豎著眼睛罵我的時候,那模樣……可真是好看的緊。”
曉晴意外,噗嗤一笑:“可是怪了,居然還有人喜歡被罵的,那以後我便要多罵你幾句如何?”
雲鬟道:“不可對柯大人無禮。”
柯憲搖頭道:“無妨無妨,在家裡沒有什麼大人、小人的。晴姑娘萬萬不可拘束。”
曉晴越發高興,對雲鬟道:“主子你聽聽,他自己求的,這可怪不得我了!”轉身吩咐人煮醒酒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