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4頁
此即再度相見,卻覺著這會兒的雲鬟跟先前有些不同……這容貌氣質自然更出色了。
只是,在昔日的清冷疏淡之外,眉梢唇角,仿佛多了些許令人心動的嫵媚風流,卻又恰到好處,就如月夜寒雪,梅香縷縷,清寒冷徹里,卻越發沁人心脾。
徐沉舟把雲鬟從頭到腳打量了許久,含笑不語。
那邊兒,陳叔林奶娘等聽了雲鬟的話,又把南邊可園內的種種略說了一回。
雲鬟見陳叔頭髮盡數雪白,林奶娘的發也是花白了,行動遲緩,不似從前,卻仍不遠千里風塵僕僕而來。
正覺鼻酸,陳叔道:“我們的確是有些走不動路了,多虧了徐爺一路上安置照料。”
雲鬟正容起身,深深一揖:“多謝徐爺深qíng。”
徐沉舟笑道:“很不必客套,我先前行商,也上京過幾回,正想來逍遙一番,不過順路而已。”
雲鬟知道他是託詞,便道:“不管如何,甚是承qíng。”
曉晴又道:“徐爺還帶了好些禮品。”
徐沉舟道:“有些是志清讓我帶的,有些是霍城那一家子……還有小郎等人,都是些土產玩意,他們不能上京,只用些許薄物聊表心意而已。”
先前因為雲鬟人在宮中,吉凶未卜,故而謝府里的眾人也都無心再過節,連年貨都不曾置辦,此刻終於雲開日出,見了大好天色,是以上下人等皆歡喜若狂。
曉晴因見了雲鬟,只顧貪守著她,竟不捨得離開,是阿喜來拉了去,道:“眼見晌午了,要招呼午膳才好,家裡頭的東西卻是少了些。”
正要張羅叫去置辦,卻見柯憲進門,身後跟了家奴,抬著兩個箱籠。
柯憲道:“我知家裡來了客人,這些風鵝臘jī等物暫且吃著,大過年的,又沒了事,趕緊紅紅火火地cao辦起來要緊。”
曉晴破涕為笑,靈雨自從進門後,便同她站在一塊兒,見柯憲如此,便悄悄對曉晴道:“這位大人倒是個體貼的。”
自打雲鬟出事,這些日子柯憲每每來探望勸慰,也並沒有畏禍怕牽連之類,今日又承他如此,曉晴喜歡,便拉他入內也跟雲鬟相見,這一番暢快歡喜,自然非一般可比。
正說著,門外又有客人來到,竟是崔承。
原來崔承衝進屋裡,跟雲鬟相見,一言不發,便把她緊緊抱住,雖咬緊牙關未曾哭出聲來,眼中卻淚如雨下。
原來昨兒宮中有事,晚間崔侯府中也知道了,當時正濟濟一堂,圍著崔老夫人除夕守歲。
宮內有變的密信傳來,正是子時左右,外頭pào竹亂響之際,崔印跟崔承兩人顧不得,不顧老夫人不悅,出府各自去打探消息。
直到天明白樘等人出宮,崔印父子已在宮門外守了一夜。
終於見著了雲鬟,崔承忐忑的心才總算放定,雲鬟又拉著他,向陳叔徐沉舟介紹了。
那邊兒曉晴也置辦了一整桌菜餚,因攏著眾人,一桌子吃一頓“遲來”的團圓年飯。
雲鬟抱著小鯉魚,不時逗弄,因實在高興,竟無心吃飯。
眾人團團圍坐,想到昨晚上的悽惶,如同夢幻,均相顧而樂。
歡聚之中,忽地聽外頭道:“殿下……”還未說完,便見門口一晃,有人走了進來。
雲鬟抬頭,卻見正是趙黼。
趙黼掃了一眼桌上眾人,目光又在雲鬟懷中的小鯉身上停了停,便看向雲鬟。
此刻崔承跟柯憲早站了起來,徐沉舟也認出趙黼,忙也起身,陳叔跟嬤嬤也顫巍巍站起來,各懷悚懼,齊齊見禮。
趙黼見如此,卻笑道:“真巧。正我也餓了。”
順勢將陳叔跟嬤嬤扶起來,又道:“都起來,好生吃飯,若因我嚇得你們吃不了飯,有人要怪我了。”目光瞟向雲鬟。
雲鬟低著頭,也不看他。
這滿桌人里,崔承雖也聽說趙黼回來了,卻畢竟是隔了數月才又相見,眼中透出懷念激動之色,只畢竟礙於他的身份,有些不敢上前肆意暢談。
趙黼已走到雲鬟身旁,看看她懷中的小孩兒,道:“這孩子長得真快,也壯實。叫什麼來著?”
雲鬟道:“小鯉。”
趙黼哈哈一笑,忽地看向雲鬟,眼神有些奇異,嘴唇翕動,仿佛要說什麼,又壓住了。
靈雨最是會意,早在他身後布了一張椅子,趙黼果然自在雲鬟身旁挨著落了座。
雖然趙黼“平易近人”,但徐沉舟第一是個有些心病的,崔承又是“久別重逢”,心qíng難以按捺,陳叔跟嬤嬤本一桌子吃飯,如今見趙黼來了……哪裡敢,都戰戰兢兢不敢落座,雖然qiáng要他們坐,卻只是小半邊身子挨著,不敢盡興,更無從舉筷,都不似先前般歡笑喧譁。
趙黼隨意吃了兩口,對雲鬟道:“你如何不吃?”
雲鬟道:“我不餓。”
趙黼道:“瞎說。”自己撿了兩顆蝦仁,一塊胭脂鵝脯,又讓曉晴舀了半碗粥,都放在她跟前兒:“吃了。”
因見雲鬟始終抱著小鯉魚,頻頻逗弄,無心吃飯,便叫靈雨把小鯉魚抱了去。
雲鬟不舍回望那孩子,趙黼探頭過來,在她耳畔低聲道:“這樣喜歡,以後我們生一個就好了……”
趙黼雖顧及她的顏面,故意聲音放低,但畢竟是在桌兒上。
陳叔跟奶娘倒也罷了,年紀大了,耳目不靈,徐沉舟卻微微挑眉,崔承亦側目。
雲鬟紅了臉,只得做忙於吃飯狀,不敢抬頭。
趙黼旁若無人,片刻,見雲鬟吃的差不多了,便握住手腕道:“你們慢用。”竟拉著她起身,往內而去。
第518章
滿桌眾人見趙黼起身,當然也都隨著站起,還未恭送, 就見他人已拉著雲鬟去了。
陳叔同林嬤嬤彼此相看,目瞪口呆,又不敢做聲, 都望曉晴。
曉晴跟著走了兩步, 卻給靈雨拉住, 悄聲道:“難道還不知道殿下?你又跟去礙眼做什麼, 快坐著吃飯就是了。”
崔承站在原地, 呆呆愣愣地瞅著, 有些不大放心,可想到先前兩人同挨著用飯,雲鬟對趙黼也跟先前大為不同,這才勉qiáng按捺心qíng。
不提眾人在前廳各懷心思,只說雲鬟隨著趙黼往內, 因她走得慢,趙黼便停下來,將她打橫抱入懷中。
幸而靈雨曉晴會意,不曾跟來,雲鬟亦qíng知反抗無效,便不言語,只埋首於他懷中。
趙黼見她螓首低垂,大約是方才吃了口桂花酒的緣故,臉頰上有一許淡紅,著實嬌美可人,又有桂花甜香,陣陣襲來,叫人無端地口舌生津,暗中竟咽了幾口唾液。
不由加快步子,來至她的房中,入內卻覺著暖煦撲面。
原來雖然雲鬟這段日子不在府內,可曉晴仍是每日都仔細打掃,又生著炭火不熄,以隨時等候她歸來。
如今,果然是眷念之心,蒼天不負。
趙黼將雲鬟放在那暖褥之上,手輕輕撫在臉上,手底香腮嬌嫩,愛不忍釋。
雲鬟輕輕撥開:“你gān什麼?”又望著他問:“可見到尚書了,到底……是如何?”
趙黼卻不回答,抬手竟要解她的領口。
雲鬟皺眉攔著:“不要胡鬧。”
趙黼反把她的手握住,道:“我並沒胡鬧,只是想看看你的傷。”
雲鬟一怔,繼而明白他指的是什麼,便輕聲道:“都已經好了,沒什麼可看的。你只先告訴我出去這一遭,到底如何。”
趙黼將她攔腰抱著,下頜便擱在她的頸間:“你心裡想要怎麼樣的回答?”
微微沉默,雲鬟方答道:“我想要的是真話。”
趙黼笑了笑:“我的好阿鬟……”
轉頭將唇在頸間貼過去:“是,如你所言,他的確是不知qíng的。”
雲鬟雖看著淡淡地,實則也是懸著一顆心,驀地聽了這句,神魂才穩穩地歸位。
不由微微一笑,雲鬟便問:“那麼這藥又是怎麼一回事?”
趙黼摩挲著那纖纖一握的柳腰身,又嗅著她身上冷冽如寒梅的淡香,不覺沉醉其中,聽了這句,才微微睜開雙眸,迷離的眼神里,出現在刑部的那一場。
當時趙黼問罷,白樘並未回答。
趙黼道:“是我所問太過唐突,還是說,這個問題對尚書來說難以答覆。以尚書清肅正直的為人,莫非也會有苟私之心,不便對人言?”
白樘撇了他一眼,負手轉身,道:“我有個故事,要說給殿下聽。”
趙黼索xing回身:“願聞其詳。”
白樘道:“曾經我領了一道旨意,去查一名女孩兒投水之事。”
趙黼怦然心動,走前一步。
白樘道:“我發現她其實並沒有死,然而,這卻是我頭一次違抗旨意。殿下可知道是為何?”
趙黼搖頭,他心裡雖然竊竊懷疑,但卻也不能認真:總不成白樘在那時候已經對雲鬟上心了?
忽然心頭一緊:若那會子白樘就上心了雲鬟,在自個兒沒頭沒腦四處亂找她的時候里,白樘又何故不動聲色?他若下手,早下手了。
雖然知道白樘不是那種人,心裡仍舊有些寒意。
不覺仔細凝神聽話。卻聽白樘道:“我之所以不曾向聖上稟告,便是知道……以她的xing子,寧肯以這般死遁方式而去,那必然是活不出來才如此。加之曾經她極小的時候,我承了一宗qíng。故而我一念憐惜,索xing放她自去。”
趙黼問道:“你是說,她小時候指認鴛鴦殺那事?”
白樘頷首,復說道:“因在謝府拿下了鴛鴦殺,當時市井紛紛擾擾傳說此事,崔老夫人本就不喜謝氏,便以此做由頭,做主讓侯爺休妻。此事雖然未必能算得到我頭上,可畢竟因我而起。加之此案重大,且那孩子天生古怪似的,心中便始終記著。”
趙黼張了張嘴,卻未曾說話。
白樘道:“我本並沒想到此後還會相見,誰知她畢竟又重回來,所作所為,竟讓人刮目相看,我亦……無法再無視。”
趙黼微睜雙眸,屏住呼吸。
卻見白樘回身,直視著他的雙眼道:“先前聽說殿下失蹤之訊息,她本要偷偷前去雲州,還是我一力攔下。殿下可知我對她說了什麼?”
趙黼無端心悸,啞聲道:“你這是什麼意思,你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