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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又一想,躲過一日,躲不過長久,除非她不在刑部了,因此便又鼓足勇氣,盥漱更衣。
正著了官袍,曉晴替扣紐子,卻聽外頭有人叫了聲。
還未真切,就見趙黼進來,笑道:“我沒來遲麼?”
第333章
雲鬟心底七沉八浮,正仍胡思,雖看見趙黼進來,卻仍未有所反應。
此刻曉晴退後行禮,口稱:“參見世子殿下。”
趙黼身著銀白色的團花萬字吉祥紋麒麟袍,腰繫著鑲金嵌玉十八子母環寶帶,金冠束髮,腳踏宮靴,一發顯得風流英武。
他眼睛一晃,看見雲鬟支棱著雙手,呆呆地仍在等曉晴給她整理衣裳,模樣竟是十分可愛。
趙黼笑笑,逕自走過來道:“這是gān什麼,等六爺來伺候你不成?”
說話間,將她領口輕輕一提,又看那肩頭的翠玉紐子未曾扣起來,便舉手過去,親給她扣住了。
雲鬟yù迴避,卻已來不及,只得由他。待他扣了衣紐,才後退一步道:“世子你怎麼來了?”
趙黼道:“先前說好的。”
雲鬟蹙眉:“先前說什麼了?我如何不記得?”
趙黼只管盯著那百看不能厭的眉眼,輕聲道:“你不是從來記xing最好麼?如何忘了,上次阿留之後……我就說了,以後由我親自護送你上下來回。”
雲鬟聽他提起“阿留”就已經明白了,然而昨日白樘才提點了她“私德”,今日卻竟要變本加厲起來了麼?
雖然白樘並未特指什麼,可是於雲鬟而言,卻幾乎認定就是跟趙黼了。
何況另還有一宗心病:那日在小靈山外的樹林中,她曾聽見似有人靠近的聲音,雖趙黼說無人,但是那種惶惑之感,卻直到如今仍舊揮之不去。
雲鬟搖頭道:“世子,這個我是萬萬不敢當的,何況如今饕餮已滅,京內風平làng靜,很是不必……”
趙黼白了她一眼,不等她說完,便捉著手腕往外而行。
雲鬟知道他脾氣又上來了,便道:“好,我答應就是,只是世子且放手。”
趙黼哼了聲,道:“口是心非。”
雲鬟看他一眼,也不理論。當下兩個出門,卻同乘了車,便往刑部而來。
車行搖搖之間,雲鬟見他右手仍自垂著,也裹著絹紗,便道:“世子的手如何了?”
趙黼道:“還時常有些疼的麻木。”
雲鬟不似他般多心,怎會知道這是誑人的言語,便道:“可給太醫看過了?癒合的如何?那藥膏……可也有用過麼?”
趙黼見她一連聲問出來,心裡笑開了花兒,面上卻還道:“太醫說傷的厲害,是以癒合的慢……那藥膏麼……我卻是不捨得用。”
雲鬟道:“怎麼不捨得用?”
趙黼道:“是阿鬟的一片心意,因此我捨不得。”
雲鬟依稀有些回味過來,便看了他一眼,不再做聲。
趙黼上車的時候便靠坐在她身旁,此刻便又湊近了些,道:“你不知道,受傷的人有各種不便,這手傷著了,更是難做的很……連吃一口粥都要灑出來。”
其實趙黼一身武功,就算右手不得動,若是左手行事的話,自然也比尋常之人qiáng上百倍,只是如今要博同qíng,自然便怎樣可憐就怎樣說。
雲鬟半信半疑,便道:“讓靈雨姐姐伺候就是了。”
趙黼道:“她也有伺候不到的地方。”
雲鬟問道:“又是什麼?”
趙黼低低笑了兩聲,卻不做聲了,只盯著她看。
雲鬟一見他這般眼神,耳畔那“私德”兩個字便冒了出來,忙便將臉色肅然了些,淡淡道:“快到刑部了。”
趙黼道:“有這樣快麼?”
雲鬟“嗯”了聲,趙黼不信,左手掀起帘子看了眼,果然見馬車拐彎,前方刑部在望。
趙黼嘆息道:“平日裡騎馬都要半天,怎麼今日一轉眼就到了。”
雲鬟聽他哀嘆,忍不住便笑了,轉念間,忙又掩了笑容。
馬車來至刑部,雲鬟示意趙黼不必下車,趙黼只得叮囑道:“傍晚別獨自亂走,我來接你。”
雲鬟本待不答,又想他是個倔xing子,若是不回他,待會兒卻又亂嚷起來,豈不是弄巧成拙,因此便道:“好。多有勞煩。”
趙黼笑道:“不勞煩,夫君接娘子,天經地義。”
雲鬟畢竟不夠厚顏,頓時雙頰微紅,忙轉身下車。
是日,上頭主事送了幾分摺子過來,雲鬟正看,外頭阿澤來說道:“謝推府,侍郎傳喚。”
雲鬟即刻色變,雙耳嗡地一聲響,幾乎聽不見阿澤再說什麼,盯著他看了會兒,才僵硬起身,自廊下前往。
將到白樘公房之時,正yù入內,眼前人影一晃,卻是白樘走了出來。
雲鬟因正握著心,見狀忙後退一步,又忙低頭道:“侍郎。”
白樘神qíng卻是淡淡地,道:“我要往太子府一趟,此事最初是你接手的,你且隨我一同。”
雲鬟聽得是這樣吩咐,意外之餘,就如撥雲見日般,忙應承道:“是。”
除了雲鬟之外,跟隨白樘的,還有阿澤跟離火兩人。
離火倒也罷了,阿澤一路卻頻頻偷看雲鬟,神色十分古怪。
因早派人來府內通知,顧詹士早在門邊兒站著迎接,又道:“有勞侍郎親自跑一趟,太子在東書房內等候。”
親陪著來至書房,白樘便叫三人在外等候,自己入內相見太子殿下。
三人在門口等著,阿澤又打量雲鬟,終究忍不住,便道:“謝推府,你跟世子……究竟是怎麼樣?”
雲鬟早察覺他一路盯著自己看:“何意?”
阿澤咂了咂嘴,道:“世子好似對你……”
雲鬟心中雖跳,只當不懂的。便道:“世子天生熱絡,對誰也是如此。”
阿澤聽了這等言語,忍不住撇嘴:趙黼的確天生熱絡,只不過卻也不是對誰都是用嘴打招呼的。
只是這話,阿澤自然說不出來。
不過……因看雲鬟是這幅模樣,阿澤心中不由想:“莫非世子是因為他生得跟崔姑娘相似,故而移qíng了麼?畢竟當初世子因崔姑娘之死,是那樣痛心徹骨似的。只不過……難道一個男人,也可以當是女孩子般喜歡麼?”
他不由試著想了一下,最終卻只齜牙咧嘴,覺著實在無法想像,不能接受。
於是阿澤得出結論:晏王世子趙黼,的確是個不同凡響、能人所不能的人物。
小半個時辰後,白樘方跟太子一塊兒自書房內出來,太子臉色肅然,低低吩咐了顧詹士數句,又道:“叫內廷的各管事前來,把後宅使喚的眾人,齊聚在後院之中。”
顧詹士即刻聽命而去。
太子便同白樘來至後面福chūn堂上,太子府的人手甚多,雖是後宅,也不下百人。庭院雖大,卻也擠擠挨挨,因此便只先放三十人進來。
後宅使喚,多是些丫頭僕婦,均不知所為何來,一個個面面相覷。
太子趙正坐在中間兒,便道:“只因前日,府內有丫頭不明不白死了,孤問過欽天監之人,說是府內有些小小邪祟。他教了孤一個法子,可以剷除邪祟,今日便來試驗。你們且看好了。”
此刻白樘在堂內,旁邊卻是太子府的一名管事跟一名掌家娘子。
白樘便對雲鬟道:“可還記得……會稽徐家小海棠命案?”
雲鬟正在看太子是在耍什麼把戲,忽地聽見了白樘這般說,一頭霧水:“自然記得,侍郎的意思是?”忽地又想:“原來他也知道這案子?”
白樘淡看她一眼,道:“你且好生看著這些人。如今,便要借你的這雙眼。”
雲鬟眉頭微蹙,雖隱約猜到幾分,卻不敢妄想,只得照他吩咐,仔細看向外頭。
此刻顧詹士拍手,兩名太子的近身侍衛抬了被布蓋著之物上來。
太子便道:“這是欽天監教導的驅除邪祟法子,只要上前來碰一碰,自然百病全消。爾等一個個依次過來,以手碰觸即可。”
眾人聞聽,才都紛紛地鬆了口氣,又思忖是什麼東西。
正好奇之中,顧詹士將那蓋著的白布扯落,便露出底下一面木板,上頭有個用通紅硃砂描繪的奇異的符號,足有人頭大小,中間彎彎曲曲,似乎是些蝌蚪字跡,又仿佛天書一樣,並不好看。
眾人雖則疑惑,只不過太子有命,哪敢違抗,因此依次上前,以手碰觸。
雲鬟看到這裡,卻已經明白了白樘的用意。
半個時辰,內宅的百多僕婦丫頭們,均都在那硃砂上留過手掌印了。
雲鬟已經看得極明白,太子府的管事先生在旁,配合離火一一記錄。
人退後,白樘將名單拿了給太子過目,太子看了片刻,目光沉沉,便對管事道:“都拿下。”
即刻起身,叫人帶了那硃砂印,又往外而去。
才出了院門,就聽隔壁有個女人的聲音,哭叫道:“不要拿我,不要拿我!我並沒作惡!”
眾人正經過旁邊的院落,雲鬟轉頭看去,見正是先前被她指認出來、記錄在冊的一名下等粗使的婦人,正被兩名侍衛擒住,一邊兒掙扎,滿面淚痕,哭叫不休。
此處亂鬧之時,其他兩名侍衛,卻被顧詹士指著,去拿另一名女子,那卻是個伶俐丫頭打扮的,面露畏縮之色,一徑後退。
顧詹士望著笑道:“翠姑娘,得罪了。”
雲鬟這會兒才也記起,原來這丫頭竟正是伺候皇太孫妃萬氏的,那紫菱身死之時,她曾陪著萬氏在門口出現過。
正詫異中,兩個侍衛到了跟前兒,一人抬手便要去拿下,那丫頭見退無可退,便叫起來:“你們想要如何?無緣無故是要怎地?”
顧詹士道:“我們不過是奉命行事。”
此時,忽地前頭萬氏面帶怒色而來,喝道:“你奉誰的命?我身邊的丫頭,難道是賊麼?”
第334章
皇太孫妃正攔住怒斥,太子趙正踱步出來,淡淡道:“如何?這是孤的命令。”
萬氏方不敢造次,垂首行禮道:“參見太子殿下,只是……不知道翠兒到底所犯何錯,竟要將她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