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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尋思中,便聽有人哼了聲,道:“小白,哼,果然也不是什麼好人。”
話音剛落,趙黼從門口走了進來,雲鬟見他神龍見首不見尾,便問:“你……殿下幾時來的?”
趙黼道:“你猜猜看。”
雲鬟道:“可是……聽了我們說話了?”
趙黼道:“不然呢?……‘家裡近來也留意我的親事’,哼。”卻竟是學著白清輝的語氣。
先前兩個人說的是顧家的事,忽然毫無預兆地冒出這一句來,讓雲鬟錯愕,直到目送清輝離去,才隱約回味過一些兒,想不到偏就給趙黼聽了去。
雲鬟默然轉身,往內而行。
趙黼走前幾步,道:“你怎麼不說了?”
雲鬟淡淡道:“有什麼好說的?該聽的,六爺不是聽見了麼?”悄然止步,回頭說道:“辛苦殿下總不放心,如今終於聽見了一句不好的,卻也是個一個‘功夫不負有心人’,還要怎麼樣?”
趙黼忽地聽見這句,一時語塞。
先前在清輝回京後,來探雲鬟的那次,他也是偷偷來過的……自忖此事做的機密,雲鬟不至於會知道,可是卻又難免心虛。
只是倔口道:“我哪裡……總不放心了?”
雲鬟輕聲道:“還用我說麼?殿下心裡不是最清楚的?”
趙黼惱羞成怒,便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是,就是因為我不放心你,你若是早點兒答應嫁了我,豈不是沒事了?”
雲鬟對上他的眼神,仍是靜靜地問:“是麼?”
趙黼忽地想起:倘若今生他可以賴雲鬟女扮男裝行事,可是前世……她卻好端端地在王府內,他卻依舊捕風捉影起來。
他這一次來,本來是關心之故,想來看看她有沒有傷損之類,沒想到竟偏鬧得如此。
是夜,趙黼無jīng打採回到東宮,靈雨見他神色不對,便道:“殿下怎麼了?”
趙黼不言語,往後一倒,靈雨道:“吃過晚飯了不曾?且先起來換換衣裳,去給太子跟太子妃請安,再回來睡覺。”
趙黼哪裡有心qíng吃飯,也不肯再起來,只道:“我困了,你只說我累的睡了,且不去請安了。”
靈雨道:“使不得,今日下午,太子妃便嚷說心口疼,我本來想派人去叫殿下回來……是太子說不必驚擾,我才沒驚動的,如今好不容易回來了,如何不去看看?”
趙黼畢竟是個孝順之人,聽說母妃身子不適,立刻跳了起來:“怎麼不早點說?”也不顧洗漱更衣,便忙忙地出門去請安。
進了太子妃的房中,果然便嗅到一股藥氣。
趙黼心中不安,放輕了腳步入內,見太子妃側臥榻上,正有些氣息微弱地問:“黼兒回來了沒有?”
趙黼忙上前見禮。太子妃回頭看一眼,似要起身,趙黼忙勸止了,問道:“母妃如何身上不好?”
太子妃凝視著他,忽然悲從中來,紅了眼圈兒,道:“還不是為了你!”
趙黼惶恐起來,忙道:“不知孩兒哪裡做的不對?”
太子妃道:“你還不知道呢?當初我給你選人的時候,還有那許多可挑選,如今,一個成了你四嫂,孩兒都要生了,一個也要嫁人了,只有你,還是一個光杆兒!連個影子也沒有!”
趙黼這才明白又是為了此事,一時頭大。
太子妃咳嗽了兩聲,道:“只怕我就算死了,也看不見……”
還未說完,趙黼忙攔住:“母妃!”
太子妃垂頭看著他,忽地伸出手來,在他額頭上輕輕一撫,道:“先前我常常叮囑,你只是不以為意,如今我卻不能再由著你的xing子了,黼兒,你且聽母妃一句話,叫我安心些可好?”
趙黼無言以對。
趙黼在太子妃跟前守了半個時辰,才自回房,心裡總是有些不大痛快。
正似睡非睡,聽得門輕微響動,還當是靈雨添茶送水之類,也不理會。
然而那腳步聲卻一直來到chuáng邊兒才停下,趙黼因心不在焉,略覺疑惑。卻又聽得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
正不知如何,chuáng帳一動,有隻手過來,輕輕地搭在肩頭上,旋即,一具暖玉溫香的身子便挨了過來。
趙黼雖未言語,卻皺了眉,正要將人甩開,卻聽耳畔那人低低道:“殿下睡了麼?”那聲音有些清淡,卻像極了雲鬟在說話。
趙黼一怔,竟未曾動作,那手悄悄地搭在腰間,這才輕輕說道:“是太子妃叫我來侍寢的……”
趙黼閉上雙眼,卻覺著那隻手在腰間停了停,便順著往下滑去。那人也貼上來……夏日的衣裳單薄,她似乎更是未著寸縷一般,種種嬌柔之感,觸覺分明。
趙黼深吸一口氣,道:“停手。”
背後的人自是阿郁,似乎沒料到他會在此刻叫停,且聲音如此之冷。
沉默過後,又低低道:“殿下,是太子妃的吩咐。”
趙黼只道:“正是因為是太子妃的吩咐,所以我給你三分顏面,不要bī我動手。你會後悔。”
搭在腰間的手有些僵,繼而道:“我始終不明白,為什麼太子妃會選中我,直到……先前太子宴請群臣的時候,我曾經看見過一位大人,我好像……跟他有幾分相似。”
阿郁問道:“殿下,喜歡的可是那位大人麼?”
趙黼道:“你問完了?”
片刻,她道:“是。”
趙黼道:“滾。”
那隻手慢慢地縮了回去,阿郁無聲起身,下地而去。
趙黼聽到門扇關上,才睜開雙眼,心中竟煩亂異常,仿佛無法開解。
這一夜,在謝府之中,雲鬟卻也有些難以入眠。
漸漸進了盛夏,天氣燠熱,雲鬟沐浴過後,略看了會兒書,想到今日在蘭劍湖畔的驚魂,仍覺那股熱làng撲面。
忽地又想起趙黼那匆匆而來,又有些含惱似的匆匆而去。心裡竟也有些不可說。
不知不覺將書放下,伏在桌上,半夢半醒,曉晴進來看了幾回,叫她去chuáng上睡,雲鬟道:“不要擾我,你且先睡。”
曉晴退了出來,在燈下也發了會兒呆,終於先悶悶睡了。
這會兒萬籟俱寂,府中各人也多半都安寢了。雲鬟徐步出門,沿著青磚甬道緩步而行。
兩側糙叢花枝底下,傳出蟲豸低鳴之聲,又有些螢火之蟲,挑著燈籠,上下左右翻飛,又孤寂,又快活似的。
月移中天,地上清光一片,雲鬟低頭看著自個兒的影子,正禁不住有些嘆息,目光前移,卻見那影子的對面,也默默地立著一個人。
她微微睜大雙眸看了片刻,才鬆了口氣,卻又不解:“你……半夜三更……”
趙黼已經走到她身前,垂首說道:“我白日,是因為擔心你被火藥傷著才來的,不是什麼不放心……”
雲鬟道:“我知道。”
趙黼有些詫異,又眯起眼睛:“你知道?知道還慪我生氣?”
有幾隻不知喜憂的螢火之蟲,偏偏地拎燈籠舞了過來,在兩個人之間翩飛穿梭。
雲鬟看著他幽幽的臉色,斂了恍惚之意,搖頭道:“先前你走了,我也有些後後悔,因為、有件要緊的事兒,要跟殿下說。”
趙黼道:“不要叫我殿下。”他深深呼吸,口gān舌燥,焦慮難耐:“你前兒那晚上……是怎麼叫我的?”
夜色之中,螢蟲翩繞,映著臉上一抹櫻紅。
第416章
是日下午,白樘查看過現場qíng形,便又急轉回城,探望睿親王。『樂『文『小『說|這一刻京內的眾人因聽聞,各自驚動,早有禮部跟鴻臚寺眾人前往驛館探望,也有人報知了宮內。
白樘趕到之時,睿親王總算又醒了過來,只是頭上受了傷,御醫看過,又上了藥,只說並無大礙,可仍要靜養兩日才使得。
隨行的三個侍衛有一人傷的略重,兩人輕些,馬匹也有所傷損,自不必提。
白樘上前問安,見睿親王略有些神qíng恍惚,畢竟是死裡逃生,卻也還算鎮定。
睿親王在額角扶了扶,問道:“耶律単可是已經死了?”
白樘點頭:“是,此刻季行驗他們正在勘查現場。”
這火藥像是在車廂內,炸的整車四分五裂,耶律単自然是首當其衝。季陶然雖看過許多案發場面,也親手料理過不少案發現場的qíng形,但是如此這般……連屍首都要一點點四處找尋的,也委實難為。
幸而如今的季陶然,已非昔日那個連行驗所都不敢進的人了,先前歷練了若gān年不說,近來因進了刑部,便一心都在行驗之上,只當做是一件兒要務來做,所謂眼界、心思,見識,都早已非常人可比,若是清輝見了,也必然會贊敬不已。
季陶然耐著心思,把那散散落落的死屍收理在一塊兒,他手底下的幾個仵作,雖也算見過些世面,可這種慘狀卻仍是第一次見,比如有些屍首零碎,竟掛在樹枝上……
眾人駭異,有問道:“行驗大人,這人已經死的如此,為什麼還要細找他的屍首,如此艱難,只叫給底下公差們搜撿就是了。”
季陶然道:“怎麼說出這般外行的話來,屍首找到,看其損傷,再加上這車馬現場的狀況,才能判斷那火藥藏在何處,有了地方,才好推斷是誰人所藏,自然便有利於破案。”
眾人只得又忍著不適,細細找尋。
睿親王聽罷:“照尚書之見,這又是怎麼一回事,是有人故意殺了耶律単滅口麼?還是……”
白樘道:“叫耶律単上車,是殿下臨時決定的,又怎會預料到會有此節?”
睿親王道:“耶律単殺了蕭忠……我心中覺著不僅只是為了泄憤之故,既然如此,會不會這車內的機關,也是他的手筆?”
白樘道:“尚未可知。”
當時耶律単因敗露,被眾遼人鄙夷不齒,狠狠打了一場,自顧不暇,被眾人拎著腿腳扔到車上,他也的確掙扎叫嚷過幾次……竟無法判斷他是不是事先知道車上有火藥。
睿親王忽地說道:“若真兇是耶律単,他自作自受,反受其禍,倒也罷了。但如果真兇並不是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