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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振卻有些心不在焉,答道:“並沒有什麼事兒。世子今日來是做什麼的?”

    趙黼道:“果然沒有事?”

    張振坐了,自倒了杯茶喝,聞言道:“世子這麼問是什麼意思?”

    此刻侍從等都在外頭,屋內只他兩個,再無旁人。

    趙黼走過來一步,道:“你妹子現在可還好?”

    張振陡然色變,緊緊捏著杯子,抬頭看他。

    趙黼抬手在他肩頭一按,道:“你不用吃驚,也不必瞞著我,那天我已經看見了。”

    張振眼中驚疑jiāo加,又帶戒備,忙將那杯子放下,站起身來:“世子……”聲音竟有些沙啞。

    原來那天,趙黼扶抱著雲鬟回馬車之時,曾回頭看過這客棧,當時卻見人叢之中,是張振抱著一個人,神色冷峻且又有些倉皇地疾奔出來。

    那被他抱著的人,蜷曲著身子,腳步虛浮幾乎無法落地,頭也低低地垂著,仿佛是個受了重傷的樣兒,又像是方才崔雲鬟酒醉之態。

    張振起初還只扶著,走了兩步,目光轉動,索xing便將她抱了起來,跳上旁邊一輛馬車,便命人打馬而去!

    此刻趙黼說罷,張振見他竟知道了,兀自狐疑警覺,最終道:“世子,可將這話告訴過別的什麼人?”

    趙黼搖了搖頭,心底想起崔雲鬟來,那日雲鬟因酒醉神智不清,後來雖問起來蔣勛是為誰掩飾,趙黼卻也忍住並未告知。

    倒不是信不過雲鬟,只不過如今她畢竟是在刑部當差,她又染了些白樘的剛正xingqíng,若是給她知道了……倘若牛脾氣發作,要“秉公執法”,或者因要相助白樘破案,立刻把張可繁稟供出來,豈不是不大妥當……

    索xing便瞞著她,也不至於讓她由此負擔亂想。

    張振見他否認,緩緩鬆了口氣,喃喃:“多謝。”

    趙黼道:“你不用忙著謝,那日到底是怎麼樣?如何可繁跟那種東西在個客棧里?還把蔣勛也攪了進來?”

    張振才又頹然落了座,道:“我也問過可繁,然而她……她只是哭叫,畢竟那qíng形太過嚇人了,從那天我帶她回府,到如今還一直都水米不沾,恍惚著呢,母親以為她病了,又或者嚇著,連請大夫去看,她卻誰也不見,只是亂嚷亂叫,狀若瘋癲……”

    張振說到這裡,眼圈兒便紅了,又道:“我本來想問問她到底發生什麼,以及……有沒有被那惡人欺負著……她這個模樣,卻是如何能問的了?”

    趙黼不料張可繁竟是受驚若此,皺眉說:“這件事可麻煩了,那死了的杜穎,涉及白侍郎所查的一件案子,這別人還好,一旦跟白樘沾了邊兒,我擔心只怕瞞不過。”

    張振忙道:“世子,你可萬萬別透露出去!蔣勛……他既然決意留下來,就是想替可繁擋災,他也不會供說的……他不說你不說,世間自然沒有人知道。世子,你也清楚,這件事不能張揚出去,不然可繁就……”

    趙黼歪頭看了他半晌,忽然道:“雖然如此,然而白樘如今已經把蔣勛下獄了,若一直拿不住那兇手,再把蔣勛當作兇手,又如何了局?”

    張振道:“不會!白侍郎自會明察秋毫……我們只需要再等一等。”

    趙黼自知道他從來愛妹如命,便不多言,只又問:“對了,可繁雖然不說,你跟蔣勛卻是如何趕了去的?”

    張振嘆道:“原本妹妹前兩日一直往外跑,我也是隱約知道的,只是一來她求的怪可憐見兒的,二來,我還當她是去找你……”

    趙黼竟略心虛:“所以你就沒理會她?”

    張振道:“我現在才後悔,的確是太縱了她了,倘若當時狠下心來不許她亂跑,也就沒有今日之事了。”

    趙黼見他眼睛發紅,淚光瑩然,忙道:“行了行了,男兒有淚不輕彈,你這是做什麼?”

    張振已忍不住哽咽道:“那是我妹子,自小嬌生慣養的,何曾想會遭遇這等飛來橫禍?我也不敢跟家裡說內里的詳qíng。然而……妹子年紀小愛胡鬧倒是沒什麼,只是我……自是我失職沒護好她……若是她從此當真有個三長兩短,我也只有一死了!”

    趙黼咳嗽了兩聲,想要安慰,又無從說起,只得道:“何必說的這樣嚴重,可繁那個xing子,斷不會有事。”

    張振越發淚落,道:“那是因為你沒看見過她的模樣兒,躲在房裡頭,誰也不見,又仿佛誰也不認得,大哭大叫的……合府已經大亂了,只是嚴禁下人們往外透露而已。”

    趙黼垂頭,也有些無計可施。

    張振鎮定了片刻,才將此事同趙黼一一說來。

    那日,張振又發現張可繁喬裝改扮,鬼鬼祟祟,他便攔著問去哪裡。

    張可繁只說是去世子府,張振道:“不要扯謊,我明明聽說前兩次你跟蔣勛一塊兒,還去過刑部呢,到底是在胡鬧什麼。”

    張可繁見他知道了,忙拱手作揖求道:“哥哥,我不是有心瞞著,不過是因為有蔣勛陪著我,行事有諸多便宜,比如我去找世子,都也不用那許多囉嗦,說見就見著了。”

    張振見她說到最後竟面有得意之色,便道:“蔣勛可還以為你是個男孩兒?”

    張可繁揚首笑道:“當然啦!他對我可好了呢,我說什麼便聽什麼。”

    張振嗤之以鼻,打量她耳朵上貼著的小膏藥,嘆道:“人家府里的小姐,每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你倒是好,玩出花樣來了,只別玩出火來,不然沒有人給你收拾。”

    可繁抱著他的手臂,即刻撒嬌道:“我會留心的,多謝二哥,二哥對我是最好,我心裡知道。”

    張振見她笑語嫣然,十分受用,便假意走開,默許她去了。

    此後張振見平安無事,趁機也出了府,徑直來兵部,誰知卻見蔣勛在跟一幫軍官說笑。

    自打上京之後,蔣勛只在他昔日的老宅住著,只當差時候才來兵部。

    張振見他在此,不免道:“你今兒如何不在府里?”

    蔣勛道:“昨兒因吃了幾杯酒,就歇在部里了。張大哥有事?”

    張振遲疑,正猶豫要不要告訴他可繁去尋的事,外頭門官卻來報,說外頭有人急尋蔣爺。

    張振只當是可繁來了,便有心照應,因跟著蔣勛一同外出。

    誰知見到的卻是跟著可繁出門的一個府內小廝,猛然見張振也在,臉色更見忐忑之色。

    張振見可繁不在,又看此人是這幅神色,忙上前問道:“怎麼了?”

    蔣勛也問道:“咦,是你?我繁弟呢?”

    那小廝惴惴不安,便道:“小人正是來說的,先前陪著……小主子本是要去蔣府的,誰知車行半路,不知哪裡跳出個閒人忽然攔著,不知跟主子說了句什麼,主子便氣沖沖地叫馬車轉頭。”

    張振睜大雙眼:“去哪裡了?”

    小廝道:“我隱約聽了句雲來客棧。本跟著追了會子,主子卻叫我先去蔣府……我本想去尋蔣爺告訴,怎奈蔣爺不在府內,只得來兵部了……”

    張振聽了“雲來客棧”一句,心幾乎都涼了,張可繁是個無知少女,並不知這“客棧”的意思,只當是個歇腳吃飯的地方罷了,人家說在那裡相見,她二話不說就趕了去,聽著小廝的腔調,還有些很不好。

    當下來不及多想,便急翻身上馬,蔣勛也正擔心可繁,便一塊兒策馬趕來客棧。

    正上樓的時候,便聽見裡頭尖叫聲響起!

    張振將這些說罷,因又說道:“那時候我還在樓下搜尋,蔣勛卻去了樓上,是他先到現場的,我後去一步,卻見他正攔著兩個高手,又竭力將妹子推了出來,我立刻上前拽住妹子,卻見她……神qíng恍惚,滿手的血……”

    張振自是個武將,對這些本司空見慣,但卻無論如何想不到他最疼愛的妹妹手上沾血,因此說到這一節,不由皺緊眉頭,滿面痛色。

    當時張振倉促中掃了室內一眼,自也瞥見了滿桌酒菜跟桌邊兒那個血人……也幸而那已經是個死了的,不然只怕他要衝過去打死。

    雖然還不知道內qíng如何,但卻也料到了這廝必然是想對張可繁不軌,故而才特意引了他來此,卻不知怎地竟死出這個模樣來,他死就死罷了,驚嚇了可繁,又惹出那案件麻煩。

    趙黼說道:“唉,原來是這樣,幸而你及時帶走了可繁,不然的話……”

    張振搖頭道:“我知道對不住蔣勛,然而也顧不得了。”

    趙黼摸著下巴,思忖道:“既然那杜穎想對可繁不軌,那麼,有沒有可能,是可繁一怒之下,就把他給……”

    張振睜大雙眼,卻並無氣憤之色,反而道:“我倒寧肯是妹子親殺了這畜生的,只可惜我知道妹子不會這樣做……事發後,我也仔細打聽過這案子,原本這是個連環案件兒,此案現場也還留下了那勞什子的詩呢,自然是跟先前三件血案的兇手是同一人。而且,這杜穎的心、肝都被人掏走了,此事我尚且做不出來,別提我妹子了。”

    說到最後,張振又是悲從中來道:“以後我只要護著妹子,從此再也不會讓她受半點傷害。”

    趙黼本想說白樘是個不好應付的,然而見張振面色不好,便不想再刺激他,只緘口出神。

    誰知正在這會兒,便聽得外頭有侍從來稟報導:“刑部來人了,要見張都司。”

    張振陡然色變,便看向趙黼。

    趙黼也滿面疑色,道:“刑部這會兒來人?難道是知道了什麼?”

    當下張振叫傳,兩人均都默然無聲。

    趙黼本想暫且迴避,然而一想,此事他知,王振蔣勛知,刑部怎麼這麼快便得知消息了?因此他索xing也留在堂中,且看刑部的人怎麼說法。

    過了片刻,卻見門口上朱紅的袖子一晃,有人出現門外,尚未進門,趙黼先已經有些呆了。

    他做夢也想不到,刑部來的人,竟然會是崔雲鬟!

    四目相對,雲鬟也有些詫異,她也自想不到,竟會在刑部遇見趙黼,然而很快地,雲鬟便轉開目光,走前幾步,向著張振行禮:“刑部推官謝鳳,見過張都司。”

    張振擰眉看著雲鬟,望著她清秀絕倫的五官,頓時道:“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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