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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雨心中叫苦,只得支吾道:“是新來的丫頭,叫……阿鬟。世子……對她其實不錯。”
趙莊喜不自禁:“什麼不錯,我看分明是……”yù言又止,只嘿嘿笑了兩聲,道:“原來我果然是白擔心了,好好好。”喜歡完了,又叮囑靈雨好生伺候,要多長些眼色之類的話,便才舒舒坦坦地自去了。
且說雲鬟換了女裝,重著官服,便往刑部來。因擔心白樘行的快,便一路急趕,果然,遠遠地就見刑部門口備了兩匹馬,有人從大門內走了出來。
此刻馬車緩緩停下,雲鬟見白樘正yù上馬,先道:“侍郎!”忙忙地下了車。
白樘轉身,又見是世子府的車駕,便道:“謝推府,為何攔路。”
雲鬟躬身道:“侍郎大人,先前侍郎吩咐之事,下官已經完成了。”
白樘聽她聲音沙啞低沉,不知何故,卻仍淡問:“昨兒為何不見?”
雲鬟道:“因有些事qíng耽擱……”
白樘道:“你在刑部當差,難道還有天大的事qíng耽擱你辦差?”
雲鬟低頭:“下官知罪。”
白樘冷笑了聲:“你且退。”
雲鬟來不及多想,上前一步,躬身攔阻:“大人!”
此刻巽風因跟在白樘身後,見狀便忙過來,將她肩頭一握,低低道:“你做什麼!”
誰知垂眸的瞬間,便見她頸間青紫腫脹,因周圍都是冰瑩雪光,她的膚色又且白皙,因此照的愈發清晰。
巽風目光一動,略微意亂,定睛再度細看,卻才認出竟是指痕,又想到她的聲音不同往日,當下震怒,脫口問道:“這是誰人所為?”
雲鬟不料他竟發現了,忙拉了拉外頭的披風:“不礙事,已經好了。”又抬頭看向白樘道:“當日在客棧內那人的口供,下官也已經問明,求大人聽上一聽。”
深深地躬身一揖。
當即重回部里,於白樘公房之中,雲鬟將前往張府,所見張可繁的種種一一說明,她自然是記憶最好,所複述的竟是一字不差,宛若白樘親臨。
白樘聽罷,雖印證了他那日對於店小二的推測,但線索卻又由此中斷。
微微沉吟,便對雲鬟道:“你頸間的傷,是怎麼回事?”
雲鬟抬手把領子往上揪了揪:“沒……”
白樘道:“可是張振所為?昨日……可也是因此而沒返回?”
雲鬟只得道:“是……”
白樘淡淡地點了點頭,道:“既然事出有因,那就罷了。只是你是刑部的官差,被人所傷,該如實上報,自會按律追究其人罪責,怎可藏匿隱瞞?”
雲鬟忙道:“大人,我不想追究誰人之責。”
白樘道:“你身為推官,該做的是依法行事,而不是你以為如何便能如何的。這個道理,從此之後望你牢記。”
雲鬟聽出他似有所指,只得低頭稱是,正yù退出,白樘道:“你的傷勢未愈,今日且回去歇息。明日再來。”
第284章
心頭十分感激,雲鬟緩步退了出來。
當下便回公房,自先同小陳跟柯憲說了聲兒,兩人因見她臉色果然不好,便都叫她快回。
正將行到大門處,遠遠地看見一名女子被差人領著,自另一側廊下而過。
雲鬟定睛看了片刻,因不認得,便問旁邊經過的書吏:“這位娘子是何人?”
那書吏看了一眼,道:“是郭司空的侍妾,這司空大人,老大年紀,脾氣卻更大,竟要在部里不走了呢,倒是累了這位娘子,不管下雨颳風,都要每日探望,不過倒也算是忠心耿耿令人動容了,世間夫妻,大難臨頭各自飛的多少,她不過是個小小地侍妾,卻竟有這般心意,也是難得。”
雲鬟遙遙地看了一眼,自出門而去。
頃刻回了府內,昨晚上因未回,幸而阿留曾到府內報信,說去了世子府了。
如此,曉晴還是暗暗有些擔心,一大早兒就又派了阿喜去刑部打聽消息,正好兒就遇見雲鬟,便接了回來。
只因被張振傷了頸間,加上昨日又嘔了血,不免有些傷了元氣。
雲鬟雖不說,臉上卻看了出來,曉晴心頭驚疑,忙好生扶了入內,替她解衣的時候,便看見了頸間的指痕。
雲鬟因qiáng撐著喉嚨不適,在外頭周旋了半晌,這會兒回了府內,就仿佛卸下肩頭大山,便忙不迭地去睡下了。
曉晴不敢多問,幸而不多時,世子府上,靈雨卻親自來了,將昨兒太醫給開的藥跟玉琮膏送了來。
這會兒雲鬟因累倦的早睡了,靈雨便不肯相擾。
曉晴正滿腹疑竇,便拉著靈雨來到外間,就問起那傷痕的來歷。
靈雨才道:“是昨日世子帶哥兒回去,我才看見他傷著了的,隱約聽說是被什麼兵部的人所傷的。”
曉晴聽說不是趙黼動的手,先鬆了口氣,又道:“是哪裡狗膽的人物,敢對主子動手?”
靈雨道:“這個倒是不知道,不過兵部的人,都不是好惹的,以後少跟他們打jiāo道才是。“曉晴啐道:“呸,不管是誰,敢動主子,叫他的狗爪子明日就斷!”
兩個人低低說話的當兒,外頭阿喜興興頭頭跑來,門口道:“外面有個信使來,說是有會稽的信給咱們主子。”
曉晴起身接過,看著笑道:“這像是小白公子的筆跡,太好了,主子一定高興。”又叫阿喜不要動,忙回身到裡間兒拿了五百錢出來,吩咐給那信差。
靈雨見她這般喜歡,便道:“你說的小白公子,是不是就是白家的那位小公子?”
曉晴道:“自然就是了,不過他如今是知縣大人了。”
靈雨道:“我只聽說那位公子外放為官,原來是跟鳳哥兒去了一個地方。可也是’他鄉遇故知’了。”
曉晴笑道:“可不是呢?小白公子人又好,又能gān,當初在會稽,跟我們主子兩個,破了多少奇案,眾人都稱道呢。”
靈雨忙細細打聽,曉晴正閒,便同她坐了,撿那有趣兒的同她說知。
且說兩個丫頭說話之時,雲鬟在里睡得也並不如何安穩,半晌隱隱聽見曉晴說南邊的事兒,她不覺一時也有些恍惚,倒不知白清輝跟可園眾人如今怎麼樣了。
這一覺混混沌沌地,竟睡過了晌午,雲鬟起身之後,靈雨早就回世子府去了。
曉晴先伺候她盥漱了,又細看她頸間的傷痕,見已經比先前略消腫了些。當下又親給她塗了藥膏,端了湯藥等來服下。
雲鬟因喉嚨不適,也不願吃飯,曉晴早料到這節,先前跟靈雨便商議過了,只用粳米熬粥,加金華火腿,燉的爛爛的入口即化,雲鬟才勉qiáng方吃了一碗。
曉晴將她吃了粥,才又將白清輝的來信遞上,笑道:“主子若不肯吃粥的話,我是不給的。”
雲鬟詫異,本正面無表qíng,見了這個,才驀地喜出望外,忙又叫取水洗了手,將信箋小心拆了,打開看時,見抬頭寫的是:鳳哥兒見信如唔。
這一行熟悉的字跡,乍然映入眼帘,剎那就如江南那濛濛地煙雨在瞬間都又湧現在眼前,所有無法忘卻清晰鮮明的那些。
——可園,縣衙,窗邊兒的芭蕉,假山下的小雪,雨濕的青石板路,爬滿藤蔓的題扇橋,以及……縣衙里伶仃的些許玉蘭樹,還有那個端坐在書房之中的人。
雲鬟捧著信,一時竟無法言語,滿心只是對舊日的回味跟眷戀,以及對遠在千里之外的摯友跟親如家人般的可園眾人的無限祈福之意。
而與此同時,就在小城會稽的縣衙之中,白清輝將一份公文放下,道:“先前數月,本縣十分太平,多拖賴兩位勞苦。如今眼見年下了,自然事多雜亂,還請徐典史跟霍捕頭兩位多多留意。”
身前,徐沉舟跟霍城兩人一個躬身,一個抱拳,口稱:“是。”
霍城又問道:“大人可還有什麼吩咐?”
白清輝道:“並沒有了。”
霍城跟徐沉舟面面廝覷,徐沉舟使了個眼色,霍城有些為難,待說不說的當兒,白清輝一抬頭,看見兩個人互使眼神,便問道:“怎麼了?可還有事?”
霍城閉口不言,徐沉舟無奈,才終於道:“大人,如何我們聽說,大人……過了年後,便要回京述職了?”
白清輝手上一停,繼而答道:“你們聽說的沒錯,前日我才接到公文。”
兩人聞聽,臉色齊齊變了,霍城忍不住道:“大人……這麼說是真的了?大人以後、以後就要調離本地了?”
白清輝道:“這個尚未可知,一切去留,自有朝廷安排罷了。”
徐沉舟見他神色仍是冷冷靜靜,聲音也依舊是淡淡冷冷,便輕輕嘆了聲:“罷了,其實這是好事,知縣大人在本地政績極佳,這一次回京,自然是會高升的。我們……很該為大人高興才是。”
霍城也地垂了頭,一時竟如鬥敗了的公jī。
白清輝看兩人神色有異,便道:“你們怎麼了?”
霍城抬頭看他一眼,半晌方低低道:“我們……我們不過是有些捨不得大人罷了。”
清輝眼睫一眨,方道:“天高地闊,我能來此地,本就是緣法相關,既然眾人曾經相識過,已是難得。天下無不散之宴席,乃人之常qíng,霍捕頭不必如此。”
霍城無言以對,徐沉舟苦笑道:“我們都是凡人,境界自不比大人……何況……”
白清輝問道:“如何?”
徐沉舟索xing道:“本地好不容易得了一名青天大老爺,如今這麼快又要走了,誰知下一位大人,是個什麼樣兒的,倘若又是鄭大糊塗那種,卻叫這些人如何自處?”
白清輝微微眯起眼睛,看了他兩人片刻,忽地說道:“霍捕頭曾經被人冤屈,生死一線,後雖洗刷冤屈,但仍是千夫所指,可知本縣為何竟用了你?”
霍城不知他為何會說此事,不由微怔。
白清輝又看向徐沉舟:“徐典史也曾隨xing沉淪,後來卻在謝典史去後,主動請任典史,可知本縣為何會准?”
徐沉舟蹙眉,跟霍城對視一眼,齊看清輝。
卻聽白清輝道:“霍捕頭蒙冤受屈,卻仍不失正直心胸,徐典史雖做錯許多壞事,卻也終究未曾迷失本xing,我所看重者,是你們兩人九死未滅之心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