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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想著偷偷地望家廟走一趟,便趕緊回來就是了,倒也不至於生事。

    因此果然便轉道出城,半個時辰過後,便來至家廟。

    崔承跳下地,門口的小道士認得他,見狀忙趕過來問道:“哥兒怎麼這會子來了?也沒有人來提前送信?”

    跟著的人無法,只得替他遮掩:“大小姐不是正在麼?哥兒是來探望的,不必格外多說。”

    小道士笑道:“原來是為這個,我進去告訴一聲兒。”

    小道抽身去後,崔承便跟幾個奴僕入內,且走且看,不多時來至內堂,見寂靜非常,偶爾有兩個僧人身影經過,卻悄無聲息,宛如遊魂一般。

    崔承皺眉道:“這兒怪冷清的,若讓我住在這兒,可要悶死了。”

    才嘀咕了幾句,就見先前那小道士匆匆忙忙出來,竟道:“這、也不知怎麼了,裡頭說不想見人呢。”

    崔承一愣:“你說什麼?”

    小道士說:“方才我進去稟告說哥兒來探望,老師父罵了我一頓,說是姑娘要靜心祈禱,不能見外人。”

    崔承好不容易得了這個空子來探,聞言哪裡肯罷休,便道:“瞎說,我是外人麼?走開,我自個兒去見姐姐!”竟把小道士懟了一把,自己往內就走。

    小道士也不敢攔他,只叫了兩聲作罷。

    崔承身邊那幾個跟班也只苦笑,相視搖頭。

    且說崔承自己雄糾糾氣昂昂地進了內堂,仍見滿堂鴉雀無聲,只有幾尊塑像……活靈活現的。

    崔承有些不安,連叫兩聲“姐姐”,也無人答應。

    他正躊躇,忽地聽見殿後有腳步聲,當下忙跑過去,卻見出來的是是廟中的主持僧人,迎著他笑道:“哥兒,別忙著跑,地上滑留神跌了。”

    崔承十分失望,站住腳問:“我姐姐呢?”

    主持僧笑說:“小姐在裡頭靜修呢,這會子不能見外客。”

    崔承鼓起腮幫子:“我是她弟弟,算什麼外客?好不容易才出來一趟,難道不許我見她不成?姐姐難道也不想我?”

    主持僧還待要說,不料崔承從來是個沒耐xing的,見他只顧阻攔,便一扭身,從主持僧身邊兒奔了過去。

    那僧然人攔擋不及,崔承已經跳出大殿,往後奔去,邊跑邊大叫“姐姐”。

    僧人見狀,暗暗叫苦,只得快步跟上。

    而崔承跑到後面僧房,左顧右盼,便攔下經過的一個僧人:“大小姐在哪兒呢?”

    那和尚呆了呆,一指前頭那重院子,道:“施主們都在那裡住著。”

    崔承忙跑過去,奮力把門推開,果然見裡頭一排僧房,他也不怕累,叫嚷著,一鼓作氣連推了幾個房間的門,都不見人。

    直到跑到最後一間臥房,才聽見裡頭有些動靜。崔承大喜,忙把門推開,才要大叫,裡頭那人走出來,正好同崔承打了個照面。

    崔承愣了愣,叫道:“你是……”一語未了,那人已經到他跟前兒,便捂住嘴道:“別吵。”

    僧院寂寂,崔承正要掙扎,那人又在耳畔道:“你乖些,我不是歹人。”

    崔承定睛看去,卻見這人生得唇紅齒白,年紀看著不大,卻是個很出色的少年,也不是和尚。

    那人見他不嚷了,才慢慢鬆開手,崔承睜大雙眼:“你是誰?我姐姐呢?”

    那人笑看著他,也不回答。正在此刻,外頭老僧來到,因說:“哥兒忒jīng靈,跑的也快,一時攔不住,還請恕罪。”說著,向著少年舉手行了一禮。

    崔承看看他,又看看這笑吟吟的少年,大惑不解。

    幾乎與此同時,就在京城刑部,有人也正狐疑難解。

    原來,自從雲鬟前往刑部見過白樘之後,白樘因得知了那“鴛鴦殺”兇嫌將要犯案的第三個地點,卻是長安坊一戶朱姓人家。

    這信息對白樘來說自然是至關重要,因此忙著手叫人暗中查探。

    然而這長安坊住戶不下三四百,姓朱的人家,少說也有十幾二十戶,連夜統算之後,果然找到十一家戶主姓“朱”的。

    因不能驚動兇手,行事自然要加倍機密,連京兆府、大理寺等都不曾通知,只由刑部的人秘密行事。

    又暗中調了坊中的保長,仔細詢問各家各戶的qíng況,明面上只說是查看人口罷了。

    這般下來,也足足耗費了三天時間,查探妥當之後,白樘根據先前這兇嫌犯案的行事風格,剔除了其中未成親者,鰥寡孤獨者,最後只剩下了五家。

    因此才又派了刑部密探,在這幾家周圍暗中潛伏,留意觀察。

    只因這一次“鴛鴦殺”行兇模式比先前不同,故而雖然這五個人家之中有些看似夫妻不和、鎮日吵鬧的,白樘也並不曾將其剔除。

    可是刑部的探子在長安坊內暗中伏查這許多日,卻並不曾看見過什麼格外奇異的,倒是有一家兒,因漢子嫖jì,兩口子打了起來,雙雙頭破血流,幾乎鬧得出了人命。

    鄰里看不好,一邊兒勸,一邊兒通知京兆府的人,公差趕來才壓了下去。

    白樘雖然知道這並非一朝一夕的,應有些耐心才是,但不知為何,他心中隱隱地有種不太妙的預感,仿佛……這兇手已經知道了他們的暗中布置。

    尤其是想到白清輝曾說:這兇手必然有一個極便宜的身份,會讓他時時刻刻注意到這些被害者的行蹤。

    就仿佛眼前蒙著一層紗一樣,這種感覺讓素來沉穩的白樘也有些無端焦躁。

    這一日,他便又把這五個人家的卷宗拿出來,仔細翻看。

    原來白樘心想:既然楊主事跟王商人這兩家,都是兇犯jīng心挑選出來的,那這最後一件案子的“本該遇害者”,自然也有附和兇手“口味”的特點。

    既然“守株待兔”目下無用,或許就該從被害者的角度出發。

    白樘因經年辦案,自有一套常人不能及的手法跟天生之感,殊不知他如此,卻正是做對了。

    而雲鬟也不知的是,前世,正是因為這“長安坊血案”發生之後,白樘才從中覓得蛛絲馬跡,最終認定了那兇犯的。

    南風輕拂,窗外桐葉翻飛,白樘心無旁騖,翻開第一份卷宗。

    這第一戶人家,戶主朱志,乃是個行腳販子,同妻李氏成親七年,膝下有一子,夫妻恩愛。乍一看,果然是鴛鴦殺所喜歡的那一類。

    白樘又將這朱志與李氏素來jiāo往的人際,親戚等一一看過,並無所獲。

    他將卷宗放在左手兒上,又拿第二份,這個,卻正是前日打架的那一對兒夫妻,戶主朱明添,跟妻王氏成親不過兩年,生xinglàngdàng,夫妻不和。

    又仔細看,倒是讓白樘有些詫異,原來這朱明添竟是戶部朱尚書府中家奴之子,因仗著其父在尚書府當差,便有些三五不著調的。

    白樘細看了會兒,又出神想了一想,因涉及尚書府……倒是可以存疑,於是便放在右手邊上。

    他慢慢查看,細細端詳,不覺時光已過。

    蟬鳴嘶嘶,長長短短,手底已是最後一份了,——戶主朱三郎,其妻孫氏,成親十五年,膝下有一子。

    白樘望著戶主的名字,喃喃念道:“朱三郎、朱三……”竟覺著似哪裡見過。

    忽地抬眸,眉頭微揚,白樘猛地站起,轉身來至書架旁邊兒,因最近他忙於鴛鴦殺之事,柜子上放著好多昔年的卷宗等。

    白樘翻來翻去,忽地又停手:“不對……不在此處。”

    他站定了又想一會兒,便來到門口,叫了一名書吏來,道:“十年前,跟在我身邊兒的刑部捕頭張大繼的卷宗,拿來我看。”

    那書吏躬身,便去甲庫,半晌回來,果真取了一份舊舊泛huáng的卷宗回來:“因有些年頭,差點兒便找不到了,幸而在最底下壓著。”

    白樘接了過來,見上頭字跡都有些模糊了,雖被書吏擦拭過,卻仍有一層浮灰。

    張大繼跟了白樘兩年,他原本是個十分jīng明qiánggān之人,卻因追蹤鴛鴦殺之事,勞神竭力,最後竟承受不住,便有些神志不清了。

    如此一來自然做不了公差,便賦閒在家,刑部中人念在同僚一場,都又十分惋惜同qíng,便湊了些銀兩給他家娘子。

    白樘在看到朱三郎之檔冊時候,因想起一事。

    原來他隱約記得,這張大繼的娘子,便也是姓朱的,家中依稀有個什麼親戚……卻有些吃不准到底叫什麼。

    他一念心動,又不敢十分確信,便找來張大繼的檔冊查看。

    因張大繼畢竟是刑部的公差,這檔冊上記載的也甚是詳細,白樘一一看去,見寫得張大繼髮妻朱氏,娘家有兩位弟兄,老大早逝,老三名喚……朱三郎。

    這份檔冊入甲庫之時,張大繼還未出事,卻正是意氣風發的時候,朱三郎那時候也未成親。

    再往下,便是讓白樘心中也為之嘆息的記載。

    自鴛鴦殺捉拿歸案後不久,張大繼便神智失常,離開了刑部,——這便是他最後的一筆記載了。

    原本的白紙黑字,如今白紙已經隱隱泛huáng,黑字也有些淺淡,可這卻是白樘曾熟悉的一個人,生平經歷。

    他幾乎不忍看,卻又幾乎不忍掩上卷冊,這薄薄的兩頁紙而已,卻重若千鈞,一旦合上,就仿佛合上那個人的一生似的。

    良久,白樘才終於合了這檔冊,因問道:“大繼,是兩年前亡故的,對不對?”

    那書吏並不太清楚,便道:“我去問一問……”

    白樘道:“不必了。”其實不用問別人,他心裡十分清楚,張大繼死的時候,他並不在京城,等回來,人早就入土為安了……便命人送了二十兩銀子過去。

    只不過不知道,張大繼的妻弟“朱三郎”,到底是不是這長安坊中的“朱三郎”,偏偏長安坊中朱三的親戚記載里,竟也並沒提有關張大繼或者朱氏的半個字。

    白樘正yù叫人再去查證,忽然皺眉:“前陣子我隱約聽說,張娘子身子不好,幸而膝下有個養子,如今在哪裡當差?”

    第126章

    詩云:

    南陌東阡自在身,一年節物幾番新。

    鰣魚出後鶯花鬧,梅子熟時風雨頻。

    是日,季陶然從崔侯府拜過羅氏,因聽說了林嬤嬤跟露珠兒自回鄜州去的事。

    季陶然心裡疑惑,又不好多問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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