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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鬟道:“以為你說什麼,原來是這個,那一件事,又不是等閒小事,你縱然有心,也自無法cha手,何況qíng形複雜,我知道你也不會貿然參與,免得橫生事端。”
君生見她這般回答,方含笑點頭道:“我知道你心裡是沒有這些的。可是我不去……卻還有一個原因。你猜是什麼?”
雲鬟問道:“是怎麼?”
君生忽地握住她的手,沉聲道:“我知道你必然無礙。”
雲鬟一愣,略覺不自在,便慢慢將手抽回。
君生目光微黯,垂眸看了一眼,卻又微笑道:“我聽說世子已經返京途中了,嗯……你說,將來晏王殿下成了儲君,世子便是皇太孫了,你……可有何打算?”
他不說還可,一說,昨夜種種重又張牙舞爪地奔湧出來。
雲鬟幾乎是低聲呻吟著道:“我不知道。”
君生莞爾道:“罷了,是我的錯兒,本不該提此事的,也不為難你了,只是想著,這會子世子不在,畢竟寬限些,等世子回來,我要見你,越發是難如登天了。”
自嘲般笑了笑,君生道:“我派人送你回府罷。”
兩人起身,雲鬟往外之時,總算理了理心緒,因站住腳對他道:“這一次,事有不巧,我出來一次,卻也不易,只是你若得閒,便去我府內相見無妨。”
君生見她面色端靜,才笑道:“知道了,有你這句,我就足了。”
當下乘車回府,一路顛簸,仍是半醒半寐。
下車之時,雲鬟伸手在額頭上扶了扶,總覺得頭仍有些重,正搖頭的當兒,卻見旁邊停著一隊人馬,定睛看時,卻是晏王的車駕。
雲鬟看的分明,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
自從上次世子府命案之後,晏王對待雲鬟不知不覺里竟親近了好些,雖然雲鬟仍如先前般,不經常去往世子府上,可晏王卻隔三岔五地便會來走一遭。
縱然有時候不來,還會派人來請雲鬟去世子府,有時候是請她吃飯吃茶,有時候是有些新奇玩意兒或者書籍等物,讓她玩賞。
晏王雖是一片好意,對雲鬟來說,心裡卻有些古古怪怪地,幸而她生xing淡然,面上卻仍看著是淡淡地,沒什麼不同。
入內之時,果然見晏王人在廳上,正一臉若有所思。
見她回來了,便笑道:“我正要去,可巧就回來了?”
雲鬟卻不免有些心中忐忑,無端心虛似的,晏王既然來等了這半晌,必然知道她人在哪裡了。
這般神不守舍之時,晏王打量著她,卻不動聲色,又叫她上前坐了。
曉晴趁著送茶的功夫,偷偷打量,見雲鬟無事,便又識趣退了。
兩人廳上坐了,頃刻靜默。晏王仍是端詳著雲鬟,見她神qíng有些恍惚,跟昔日大不不同,便道:“可是……有什麼事麼?”
雲鬟竭力定神,道:“回王爺,無事。”
晏王輕聲道:“聽聞昨兒,是歇在暢音閣里?”
不知怎地,晏王的聲音雖溫和,雲鬟卻覺著心中一刺,幾乎坐不住,便仍垂首低眉道:“是。昨兒同僚叫去聽戲,不合……吃醉了。”
這件事,說起來其實並非她的錯兒,因雲鬟並未故意吃酒。
只是若平白仔細解釋起來,倒顯得心中有鬼,何況此事一言半語也並不能說清。
但這樣簡單一句,卻仿佛是去“花天酒地”了一般。
晏王不答,雲鬟低著頭,也自不能看他,只聽到自己的心“噗通噗通”亂跳個不停。
沉默了片刻,才聽晏王又出聲說道:“是了,有句話我一直想問,都未曾尋到機會,——上回我匆匆里那般決定,你心裡可是怎麼想的?”
雲鬟一時轉圜不過來,便問道:“王爺指的是什麼?”
晏王對上她的雙眼,道:“便是我想讓你辭官、去雲州的話。”
雲鬟喃喃道:“我、並無什麼想法,只是……感激王爺不罪之恩罷了。”
晏王看了她半晌,也瞧不出這是真心還是怎地。卻笑道:“然而如今,這條路卻也是不能夠了。”
雲鬟自知道他的意思,這幾日裡,幾乎滿京城的人都知道遼人主動議和之事了,且還派了遼國皇帝最寵信的睿親王、跟隨晏王世子一同進京,以示誠意。
原先遼國鋒芒最盛的時候,百姓們眾說紛紜,都說遼人天生兇殘無比,且又力大無窮,打起仗來更是鬼怪一般,再加上先前正是舜國極弱之時,連吃了幾場敗仗,更加弄得人心惶惶。
只是近些年來,有晏王父子鎮守雲州,不知不覺中qíng勢才有了變化,尤其是趙黼跟花啟宗那一戰,堪稱轉折,才讓民間對遼人的懼意大大地減輕。直到如今,聽說遼人主動議和,百姓們的喜悅可想而知。
雲鬟見晏王主動提起此事,面上雖無事,心裡卻又微微竄跳起來,卻不知晏王是否又有別的安排。
晏王見她無聲,便道:“只是……不日黼兒就回京來了,不知你作何打算?”
又是這般問話,先前在暢音閣內,薛君生也曾這般問過。
短短地半天之內,竟有兩人一本正經地問她這句。
可知雲鬟從來最頭疼這件事,說是自欺欺人也罷,一味迴避也罷,總是不肯仔細去想此後……尤其一想起跟趙黼的相處,種種皆是難以面對……就如昨夜。
雲鬟伸手用力握了握臉,似宿醉未醒。
腦中嗡嗡然發聲,qíng不自禁地輕輕捶頭。
晏王見她敲頭,又看臉色隱約苦惱,心頭一動:“說起來,我竟是忽略了一件事……”
雲鬟深深呼吸,勉qiáng問道:“不知何事?”
晏王含笑道:“我自然知道黼兒對你是qíng深一往,卻並不知你對黼兒,又是怎麼樣?”
可話雖如此問,晏王卻也並不放在心上:畢竟在他看來,趙黼年青有為,俊美英武,出身皇族,又難得qíng深一往,這般人物,怎會不被人青睞?
雲鬟再想不到晏王問的竟是這話,慢慢地紅了臉,又如何能回答,只是越發地不自在。
晏王見她窘然,只當羞怯:“其實我原本還不覺如何,只是現在,越看越覺著,還是黼兒的眼光最好。”
可是畢竟,太“非同一般”了些。
別的尤可,這整日跟男子廝混在一起,昨兒又夜宿暢音閣,醉酒……
晏王忽凝視著雲鬟的雙眼,低低說道:“我雖明白你不同於尋常女子,只怕黼兒喜歡你,也正是因如此,可是……黼兒畢竟年紀這樣老大,你也……因此我還是覺著,雖然雲州不可去了,等黼兒進京後,你們之間,總要儘快有個結果。”這幾句話雖輕,聲音卻肅然。
雲鬟屏住呼吸,晏王道:“你可懂我的意思麼?”
雲鬟幾乎記不得自己是如何作答,怎樣應酬,也不知道晏王是如何離去的。
只是後來,她悶頭大睡了半天,但雖覺身心疲憊,但耳畔聒噪低語之聲,卻幾乎從未斷絕過。
是薛君生在幽幽地唱:“ 煙淡淡兮輕雲,香靄靄兮桂蔭。嘆長宵兮孤冷,抱玉兔兮自溫。”
一會是趙黼在耳畔竊竊低語:“這小道姑實在可恨,跟男人夜間私會,還說什麼冰清玉潤呢……”
卻又是晏王,道:“你放心,經過上回的事,我自會留神……畢竟,還未看見黼兒成家,還未曾抱孫兒呢。”
又笑道:“是了,昨夜我聽聞靜王也在暢音閣,你見未見到他?”
雲鬟睜開雙眼,猛地從榻上坐了起來。
第398章
雲鬟歇了半日,過午醒了,沐浴更衣,才覺身心皆受用些。
在書房內看了會子書,畢竟心頭有事,竟難看得下去,隨便寫了幾筆字,想到終究前途未卜,不由擱筆走到窗前,胡亂打量外頭景色。
素閒莊,可園,一直到如今這府邸,相比較前世而言,她已算是走出了那曾困禁她的地方,然若想起,那一山一石,人物花糙,卻仍歷歷在目。
此刻jīng神尚好,不似昨夜般迷亂,一念觸及,倒算能撐得住。
正發愣中,便聽見有說笑之聲,隱隱從廊下傳來,聽著像是曉晴跟人說話。
卻聽曉晴道:“我還當你只管來的這樣勤,留神王爺不喜歡,卻沒想到是王爺叫你來的。這會兒可算心安了。”
另一人道:“正是的呢,忽然王爺說你們這府里人手缺乏,我又原本是伺候世子的,如今世子未回,在府內用不上,所以叫我在這兒住一陣子,我心裡也詫異,還當聽錯了呢。”
原來這答話的竟是靈雨,說了這句,又道:“不過近來王爺對主事比先前上心許多。聽說今兒還來過?”
曉晴道:“正是,來的時候主子不在家,還特等了會子呢。”
靈雨道:“主事可好麼?”
曉晴道:“昨夜給那柯蠻子拉著去看戲,不知怎地吃醉了,竟歇息在了暢音閣里,那蠻子自個兒倒是甩手回來了,等著他來,必要痛罵一頓。”
靈雨笑著勸解道:“主事自打進京,一向忙於公務,也極少有放開心懷的時候,偶然出去消遣消遣也沒什麼。只是無事就罷了。”
曉晴道:“就是怕有事,主子吃不得酒,先前回來還有些恍惚呢,又睡了半晌,才起來不多久,又在書房裡用功了。”
雲鬟聽她兩人漸漸靠近,怕站在這裡嚇著兩個,便又後退到桌邊兒坐了,抬手在額頭揉了揉。
不多時候,曉晴引著靈雨走了過來,進內行禮,又含笑說道:“王爺說世子又不在府內,嫌我在府里躲懶清閒,又說主事這邊兒人手少,故而遣我過來給主事使喚。”
雲鬟聽了這般溫聲軟語,又見她們兩人巧語嫣然,便也微笑道:“我本是受不起,只是晏王殿下一片心意,叫人不敢推辭,就暫且委屈姐姐了。”
靈雨抬頭一笑。自此,鎮日裡就同曉晴兩個負責雲鬟的日常起居之事。
只不過靈雨雖那般說,然而對雲鬟而言,晏王特意叫靈雨過來,卻仿佛另有一層意思。
畢竟,才出了她在外頭“酒醉”夜宿的事,後腳晏王便送了靈雨來……此中,興許便有讓靈雨留心她的行止之意,也未可知。
是夜,柯憲自刑部歸來,果然來看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