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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司空停了停,又微笑道:“然而他在我心中,卻是天底下最好的孩子。他不值得為了你們幾個畜生枉送xing命。”

    郭司空說到這裡,抬手在邱以明頭上撫摸了一把,道:“好好地下去陪他,他一個人在水裡的確十分寂寞……見了他,記得對他好些。”

    邱以明直直地看著郭司空,極至的恐懼之下,讓他失去理智,他猛地跳起來,發瘋似地抓住郭司空,厲聲叫道:“你這老鬼!你到底想怎麼樣?我都認錯了!你到底還想怎麼樣!那不過是個意外罷了!我們也不想他死的!”

    郭司空身子本就虛弱,被他一陣亂晃,幾乎暈了過去,幸而有人閃身入內,揪著邱以明的後頸,將他狠狠摜在地上。

    動手的卻是阿澤,在阿澤身後,白樘站在門口,靜默無言。

    阿澤扶住郭司空:“您沒事兒麼?”

    郭司空握著他的手臂,勉qiáng站住,深吸了幾口,才定了神。

    他看看門口的白樘,又看向地上的邱以明,忽然慢慢說道:“倘若你們……知道我作為一個父親,卻無法保護自己的孩子的心qíng,而我……在失去毅兒之後,日日夜夜所承受的苦痛煎熬,就會明白,不管我如何對待你們,都不為過。”

    白樘聽了這番話,不知為何,心底竟浮現前些日子,嚴大淼曾叮囑過有關清輝的幾句。

    後,白樘再度推算此案之時,把客棧掌柜,小二,保鏢,蔣勛等的供詞重又看了一遍。

    據蔣勛而言,那逃走的少年必然是他所熟識的,但以蔣勛的品xing,只怕不會結jiāo能犯下“聯屍案”的兇徒。

    既然如此,兇手便不可能是逃走的少年。

    可是據走廊中的保鏢說來,當時客房內只有杜穎跟後進去的“少年”,他們又始終在廊下不曾離開,案發後又一擁而上將門堵住,自然不會有人跑出來。

    且當日他在那客房內看了一遍,也發現了窗扇都是從裡頭閂住的,如此,又哪裡憑空跑出來另一個殺手?

    白樘為此事殫jīng竭慮,尋思一夜。

    次日,依舊又將幾份供詞翻來覆去看了半晌,忽然若有所思,凝眸出神片刻,便叫了書吏來,道:“去把謝推府叫來。”

    此刻,雲鬟正在公房內,對著一份從山西遞上來的案卷出神,正擰眉尋思之時,卻見書吏來請。

    雲鬟才忙放下手頭之事,隨之往外,且行且問道:“不知侍郎大人傳我何事?”

    那書吏道:“詳細不知。只是侍郎近來為了那聯詩案費心費神,先前也一直在翻看相關證供,只怕叫推府過去,便是為了此事。”

    雲鬟聽聞,略覺忐忑。

    書吏問道:“聽說上午那杜家公子身死之時,推府也在場?到底……真的是傳說里那樣可怖麼?”

    雲鬟道:“我雖在場,只不過並未目睹。”

    書吏嘆道:“這種事,沒看見反而是福氣。我倒是敬佩你們做推官的,恁般qiáng悍過人,若我每日去見那些血ròu橫飛的,只怕我要折壽幾十年呢。”

    兩人說著,不覺到了白樘公事房。當下請了雲鬟入內,上前行禮畢。

    白樘抬眸看她一眼,道:“我聽聞,上回蔣勛來部里,曾跟你見過?”

    雲鬟見他果然問起蔣勛,嗓子眼裡發緊,斂著手垂頭道:“回侍郎,是見過。”

    白樘道:“如何我聽說,他身邊兒似還跟著一個少年?”

    雲鬟的心愈發有些跳:“是……”

    白樘盯著她道:“你可認得此人是誰?”

    評心而論,雲鬟是絕不敢也絕不肯向著白樘說謊的,然而她早也知道蔣勛拼著頂罪嫌疑、寧肯入獄也不願意招認張可繁……若是她對白樘泄露了,後果將會如何?

    更何況蔣勛尚且不知張可繁乃是張家小姐,若此事再捅了出來,可繁又將如何自處?

    雲鬟左右為難,卻也知道白樘目光如炬心明如水,只怕瞞不過。雲鬟便道:“是,認得。”

    白樘挑眉道:“此是何人?”

    雲鬟道:“聽蔣勛稱呼她為’繁弟’,又聽世子說,乃是蔣勛軍中認得之人。”

    白樘見並不是一語道破那少年的身份,便點頭道:“原來如此,那你……昨日在雲來客棧之外,可曾見過此人?”

    ——既然那些保鏢跟客棧掌柜等都說少年“逃走”了,以雲鬟在宮內面聖時候之能,自然不會逃過她的雙眼。

    雲鬟一怔,繼而道:“實不瞞侍郎大人,昨日……因去崔侯府飲宴,略吃了一杯酒,便有些醉了,當時連馬車停在何處都不知道……所以竟不曾看見……”

    雲鬟這句卻並未說謊,當時裡頭慘叫聲響起的時候,趙黼正扶著她轉身回馬車去,客棧里眾人都往外亂逃之時,她眼睛亂晃,依稀回頭看了眼,只看見許多人影竄動,朦朧恍惚。

    白樘頓了頓,終於再又問道:“那麼,你可看見有個店小二跑出門不曾?”

    雲鬟不解:“店小二?”

    她因一再無法回答白樘的問話,心中自有些羞愧不安。遲疑了會兒,便微微蹙眉,竭力回想當時的qíng形。

    ——那會兒她被趙黼扶著回車,因聽身後亂鬨鬨地,卻無法看清,後來到車邊兒,趙黼因有些遲疑停頓,她便也勉qiáng又回頭看了眼,依稀瞧清楚幾道影子,此刻對照那日在樓上店小二的打扮,並無相似。

    後來,趙黼抱她上車,車內她因回過神來,便拉開車簾往外看,從客棧門口一路順路看去……那道長街上,車行馬走,也有許多自客棧里跑出去的人……

    因當時的神智清醒了幾分,記憶也自清楚了些,雲鬟凝眸細看,喃喃道:“沒有店小二……也沒有……”

    驀地回神,便忙低下頭去,道:“據……下官所見,並沒有見什麼店小二出門。”

    白樘聞聽,長長地嘆了口氣。

    雲鬟問道:“大人因何竟問這個?”

    白樘才道:“只因我方才想通了,兇手是如何從眾目睽睽之下逃走的。”

    雲鬟雖不知其中經過,也未曾看眾人供詞,只因聽白樘要找那小二,極快便明白過來:“侍郎的意思,是那兇手假扮店小二,趁亂隨著眾人逃走?”

    白樘見她如此機變,不由道:“你如何這樣快就猜到了?”

    雲鬟道:“當日在鄜州的時候,袁家的冤魂索命案里,也有類似qíng形。故而下官斗膽猜測。”

    白樘雖知道昔日huáng誠為鄜州知縣時候,那袁老先生的愛女密室身死疑案經過,只是卻不知這一節詳細,當下令雲鬟又說了一遍。

    白樘聽罷,不由一笑道:“果然有異曲同工之處,然而昔日那書生自是冤屈,可這一次的‘店小二’,必然是兇手無疑。”

    第278章

    雲鬟便問道:“大人為何這樣斷定?”

    原來白樘先審問那兩個保鏢之時,曾聽他們提到一節,此兩人說並未離開那道廊口,原本也並未發覺任何異常,只在聽到有人驚叫才復又回來。

    他們所說的“有人驚叫”,便是個“店小二”在門口指著裡頭說殺人了。

    白樘當時聽了之後,心裡就覺異樣,只一時轉不過來。後來反覆查探,才看出端地。

    那兩個侍衛只因太過驚駭,又看是小二張揚,便只顧查看杜穎的qíng形,自並未理會那小二哥。

    然而試問他們兩人是負責看守門扇的,又因有杜穎的吩咐,故而遠遠走開了,就算是店小二來開門,他們自然也會看見並立刻阻止。

    他們兩人雖不在門口,卻仍在左右徘徊,又如何連個店小二走到了門口都沒看見,還要小二嚷嚷出事了才發覺?

    果然,此前白樘又細問那兩人,據他兩個回憶,在那小二大叫“殺人”之前,他們的確並不曾留意到有此人經過身邊。

    而且事發之後趕到現場的客棧掌柜跟小二,兩人也曾見過……當時第一個叫嚷殺人的那位卻再也不曾露面。

    所以白樘推測,那小二其實並不是從外而來的,而是——從屋裡頭走出來的。

    倘若他就假裝無事般走出來,那兩個侍衛看見了自然不會依從,只怕會揪住問他何時進去的。

    但倘若他趁人不備,開門轉身,反看著裡頭大嚷大鬧,說死了人——假作個來送東西、偶然發現案發的樣兒。

    那兩個保鏢驚慌失措之下,只想看杜穎的qíng形,又先入為主地認定他是店內的人突然前來,便不會留意。

    因此,白樘斷定那小二才是兇嫌。

    白樘對雲鬟道:“那兩人又仔細回想,說是小二當時手中拎著一把廣口銅壺,還以為是倒茶來的……事發後卻不見了蹤跡。所以這兇手原先應該是躲在室內,動手殺了人後才趁亂離開了現場。”

    雲鬟聽說,點了點頭。

    白樘復看著她問道:“你果然不知道……跟蔣勛同來過的那少年名姓么?”

    雲鬟緩緩低頭:“是。”

    沉默了會兒,白樘方道:“既然如此,你且去吧。”

    雲鬟答應了,才慢慢後退兩步,將到門口的時候,才轉身離開。

    身後白樘微微眯起雙眼,盯著那背影出了門,才又揚聲叫了書吏進來。

    且說雲鬟仍回到公房,柯憲便問:“侍郎叫你做什麼?”

    雲鬟道:“問了幾句話。”

    柯憲道:“可是有關那杜公子被掏了心的案子?”

    雲鬟苦笑道:“是。”

    正說話,小陳來到,問:“兩位,先前的案冊看的如何了,我要給主事送去。”

    柯憲便把自己看過的遞了。雲鬟也遞了幾份,又拿了那山西來的一份道:“這個……有些不大對。”

    小陳詫異,問道:“有什麼不對?”

    因刑部上下都知道齊主事遭殃的那件事,小陳不敢輕慢,忙恭恭敬敬地問:“難道又有什麼冤案?”

    雲鬟有些為難,道:“這案冊上是看不出什麼來的,只不過……這案子還是再重查一遍最好。”

    小陳不甚明白:既然案冊上並無異樣,為什麼還要重查?齊主事那案子眾人都是知道的,的確是那囚犯前後證供有些差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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