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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又想起趙黼的人品風姿,就算是比較出類拔萃的太子跟他相比,也是雲泥之別,其他幾位王爺更不必提。

    睿親王遲疑著道:“聖上這樣說,我便不知如何答覆了。不如,二殿下……”

    蕭西佐搖頭:“你不是不知道他的身子,每日閒暇里還三病八難,若真為君為國,能撐的了多久?”

    除此之外,倒是還有一位小王子,只年紀最小,也未見如何,更不頂用。

    所以先前蕭西佐當著蕭敏的面兒,曾無意露出一句“許是報應”的話,當年是他搶了本該傳給蕭利天的皇位,如今自己的幾個兒子裡,竟再挑不出一個好的!

    蕭西佐心中一動,看了睿親王半晌,道:“敏兒先前提起,說天鳳之前所說的關於趙黼的那些話……倒是有些道理,你怎麼看?”

    睿親王微睜雙眸,定定看了蕭西佐半晌道:“皇上……是當真?還是試探臣呢?”

    蕭西佐道:“如今已經似山窮水盡,還說笑試探麼?”

    睿親王沉吟會子,方道:“請皇上饒恕我死罪在先。若按照我的私心來說,黼兒倒的確是個最好的。”

    蕭西佐點頭:“說下去。”

    睿親王低聲道:“黼兒的才gān能為,皇上是知道的,又曾是趙世所最器重的人,正如天鳳所說,他可是堪當大舜儲君的人,倘若將他的心籠歸在我們大遼,那大遼的萬世基業又何愁不成?”

    臉色雖白,雙眼隱隱發光。

    只是轉念一想,卻又黯然下來,蕭利天道:“怕只怕……”

    蕭西佐忖度道:“你怕他不肯麼?”

    睿親王道:“是。原先帶他回來的時候,臣心裡想著,倘若能留他在我們大遼,那對舜而言,則是失了最大的膀臂,但對我大遼,卻是多了最好的膀臂。那時候,卻並沒就想他成儲君的一日……可就算私心想他留在大遼為臣為將……臣心裡還沒底兒、生怕他不肯呢,如今果然又走了。所以我想,皇上跟我所想雖好雖遠,只怕卻也是空空算計而已。”

    睿親王說罷,許久,蕭西佐方道:“好,朕已經明白了。”又道:“你才醒,且多養養神……”

    蕭利天憂心忡忡:“黼兒方才出宮,我怕他即刻就要出城。”

    皇帝道:“花啟宗原本是舜人,先前又曾跟他接觸過,只怕能說上話,故而朕方才來時,已經傳令叫他去找尋,務必將黼兒留住。”

    睿親王聽他叫了聲“黼兒”,眼中透出幾分感激喜歡之色:“還是皇上dòng察先機。”

    蕭西佐笑笑:“行了,你只安心養傷,快些好起來是要緊的。”

    且說趙黼出宮,也不拘是哪一條路,只顧往前急行。

    卻見他頭也不回,疾步流星,很快便將天鳳甩開了一大截。

    天鳳起初還能跟隨,眼見兩人之間距離越來越遠,按捺不住,竟追著跑了起來。

    也不知行了多久,從人跡罕至的皇宮邊兒漸漸將到鬧市,身邊來來往往的人也漸漸多了,天鳳只顧竭力仰頭,從人叢中盯著那道身影,時時刻刻,生怕跟丟。

    此時早有些氣喘吁吁,卻仍不舍放棄,幸而此刻行人參差掩映,一時倒也不怕曝露行跡。

    只是因她一心盯著趙黼,不免忘了看路,一不留神,竟直直地撞上一個經過的男子。

    那人被她撞得一個趔趄,頭也不抬地叫道:“找死?亂擠什麼?”

    待看清面前是個容貌美麗的女孩兒,衣著又華貴,才瞠目結舌地停了罵。

    天鳳顧不得理會,只匆匆地道個不是,仍要去追趙黼。

    誰知抬頭打量片刻,卻見前方趙黼竟停了下來。

    天鳳嚇了一跳,忙也隨之呆呆站住,此刻心中怦然亂動,自覺他或許是發現自己了。

    不由有些害怕,生恐他這會兒回過頭來,卻將如何遁形?怎麼應對?

    但另一面,卻又隱隱地盼他回頭……甚是矛盾。

    誰知那被她撞了的男子因見她形容呆呆地,且又生得極美,身邊還沒有侍從,不由故意道:“姑娘,你怎麼了?是我撞傷了你麼?”涎皮笑臉,便要動手動腳。

    正這時,旁邊酒樓里忽地閃出一道人影,竟不由分說,狠狠一腳踹在那人腰間。

    男子冷不防,狠狠往旁邊跌了出去,這一跌卻不比方才,疼得扶腰慘叫。

    卻見踢他的是個粗豪漢子,打扮的也是赫赫威武,滿面通紅,眼神亂晃,正指著罵道:“瞎了你的狗眼,天鳳郡主也是你能碰一指頭的?”

    那人聽說是“郡主”,又見來人如此氣焰囂張,且他身邊兒還跟著個人,哪裡還敢聲張,忙道:“我原本不知道。”忍著痛,兩滾帶爬地逃入人群。

    來人兀自不肯饒恕,還跳叫讓回來受死。

    天鳳回神,忙道:“三叔,不用動手!”

    原來這現身的正是三王殿下,此刻搓手握拳,瞪眼咂嘴。

    他旁邊一人笑道:“還是王爺神勇,得虧這廝跑得快,不然定要打死。”

    三王爺道:“你怎麼一個人在這兒?”

    天鳳嗅到他渾身酒氣衝天,才要回答,忽然想起趙黼,心驚抬頭看去。

    一看之下,卻渾身立僵,原來不知何時趙黼已經回過身來,竟似也看向這邊兒。

    天鳳臉上越發如紅霞一般,手足無措。

    窘然中,三王爺拽住她道:“發什麼呆,天這樣冷,不如進來也陪我們喝一回酒。”

    天鳳舌尖澀澀,滿心滿眼都是前方的趙黼,早不知是誰在身邊兒聒噪,更加無暇去看。

    跟三王同行的那人笑道:“殿下,今兒已經盡興,不如改日再喝,郡主一人在此卻是不便,不如讓我送她回去。”

    說了這句,卻見天鳳面上透出忸怩之色,目光往前頻頻打量。

    這人方有些意外,才要回頭瞧瞧天鳳是在看什麼,便聽到耳畔有人冷冷喚道:“賈少威?”

    陡然聽了這一句,此人臉色立變,忙轉過身來,卻見有道挺拔軒昂的身影,自人群之中緩步走出,臉似冰雪之色,眼如熠熠寒星。

    旁邊的天鳳跟三王均都愕然懵懂,天鳳原本以為趙黼是衝著自己走回來的,因此心如鹿撞,滿面緋紅,忽地看趙黼眼神冰冷地盯著旁邊的耶律漣,才驚詫起來。

    而三王在醉眼朦朧中仔細看了會兒,失聲叫道:“南夜叉!”

    趙黼卻誰也不看,只盯著“賈少威”。

    原來趙黼先前出宮,是知道天鳳跟在後頭的,只是他心無旁騖,哪裡肯理。

    方才天鳳撞了人……趙黼也不以為意,可他耳目最佳,那刻便依稀聽到酒樓里有人說話,似乎是在提起天鳳。

    其中一個聲音,卻陡然將他的記憶喚醒,瞬間竟想起在鄜州葫蘆河畔柳林中那難忘qíng節。

    本以為是錯聽,誰知偏偏天鳳被調戲,三王露面,陪他之人也跟著出現。

    趙黼回身,觀其形察其言,再無疑問。

    其實這“賈少威”的名字,不過是賈少威在大舜當細作時候的化名,此人在大遼的本名叫做耶律漣,如今人在三王爺身邊兒做個帶兵的副統領。

    沒想到竟會在這裡,跟昔日的“仇敵”狹路相逢。

    其實對耶律漣來說,鄜州那一節,本是十多年前的事兒了,但一想起那個年幼卻緊咬自己不放、那股狠勁兒連他也為之膽寒的少年,卻仍是無法淡忘。

    後來趙黼回到雲州,雖不曾再照面兒,私底下卻也做了些事兒。

    這會兒見了,耶律漣意外之餘,心中生出一股寒意。

    可一想到今時已經不同往日,卻又極快鎮定下來。

    當即反而一笑,拱手見禮道:“原來是趙爺。久違了。”

    趙黼盯著他,眼神有些古怪。

    耶律漣道:“才聽說趙爺來了上京,沒想到竟會在此偶遇……榮幸之至。”

    趙黼嘴角一挑:“榮幸?”

    耶律漣見他神qíng不對,心頭掂掇。

    但自忖此乃上京,周圍又人來車往,且三王殿下跟天鳳都在側,且如今兩國議和,難道他還敢有什麼異動?

    正忖度中,聽趙黼道:“可還記得,在鄜州你欠了一條人命?”

    耶律漣喉頭一動,gān笑道:“那畢竟都是過去的事兒了,如今兩國已……”

    趙黼並不聽他說什麼,自顧自道:“當時我曾答應過一個人,定會親取你的人頭。”

    耶律漣眼神微變:“趙爺……”

    趙黼抬頭看天,竟是笑道:“這可是天意?怪不得我總覺著心裡有件事兒擱著,卻又想不起來是怎麼樣……不料臨去之前,偏就又遇見你,倒是終於可以了了這宗心愿了。”

    他說的雲淡風清,耶律漣卻是遍體寒徹:“趙爺、是想做什麼?”

    趙黼笑容微斂,緩緩抬手,目光在手指上掠過,淡淡道:“要你的命。”

    第489章

    鬧市大亂。

    原本平靜的人群忽然炸鍋似的,人cháo四散,如同奔流的河水被一隻從天而降的巨手阻斷攪動。

    尖叫聲不絕於耳,眾人拼命奔逃,想儘快離開這是非圈。

    “呼”地一聲,是有道人影如箭似的倒飛出去。

    將擺在店鋪門口的一列架子撞翻,這人重重地摔在地上,手捂著胸口,吐了一口血。

    耶律漣撐著起身,昂頭嘶聲叫道:“趙黼!那不過是個無關緊要的女人!你何必!”

    在他面前,趙黼緩步走上前。

    起初他也覺著,那是個無關緊要的丫頭而已,只不過誰叫那個丫頭……對崔雲鬟而言,卻是如家人一般最珍視的存在。

    ——他記得當時雲鬟傷心yù絕的模樣。

    ——他答應過她的話,終究要實現。

    耶律漣試圖後退,卻是四肢百骸都疼痛難禁。

    幸而這一刻,三王爺反應過來,大喝道:“趙黼,你跑到上京來也敢這麼放肆!”

    天鳳被這突如其來的意外驚呆了,總算也有幾分回神:“趙殿下!請手下留qíng……”

    與此同時,三王爺卻也如熊羆般直奔過來,將腰間佩刀拔出,泰山壓頂似的劈落,吼聲如雷道:“接招!”

    耳畔一聲驚呼,卻是天鳳,復替趙黼擔心地驚叫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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