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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錐跟鄧校尉你來我往,各展其能,戰了足有十數招,鄧校尉一直都咄咄bī人,董錐仿佛到底是稍遜一籌,每每後退,幸而雖然有些窘迫,卻也能夠自保無事。
如此又過幾招,人人都看出董錐似有些不敵鄧校尉。
忽聽鄧校尉道:“有種不要一直躲罷了!”
長槍如同狂蟒出dòng,鄧校尉大喝一聲,身子騰空而起,使出一招“蒼鷹縛兔”。
底下董錐仍是步步後退,槍花亂舞,要將他bī退,怎奈鄧校尉氣勢驚人,雷霆萬鈞似的直撲下來。
董錐仿佛慌了,腳下後退之際,誰知身子撞到了背後的欄杆之上,他一下卡頓,驚而回頭去看,卻冷不防手中長槍也隨之晃動……
電光火石之間,鄧校尉人在空中舉槍將落,身形已經無法改變,眼睜睜便見董錐手中的長槍搖晃,竟直直地扎入了鄧校尉胸口。
鄧校尉的墜撲之勢何其厲害,頓時從前胸扎到後心。
剎那間,董錐手中整個槍頭跟搶柄,都是血紅的了!
那董錐正慌地亂看身後,察覺手中長槍有異的時候已經晚了,大驚回頭之時,那鄧校尉已經慘叫一聲,人墜跌之力,竟把董錐的槍帶的落在地上。
董錐無法相信,叫道:“鄧校尉!”忙放手,沖了上去扶住。
此刻底下眾人,不管是將官還是學生,都也被這慘烈驚魂的一幕鎮住了。
崔承跟幾個素昔跟鄧校尉jiāo好的震驚之下,紛紛跳上台子,便yù搶救。
只可惜鄧校尉傷的著實厲害,只怕是大羅神仙在此,也是回天乏術了,果然也一句話都來不及說,就一命嗚呼了。
雲鬟聽了個大概,便問崔印道:“原來是比武出了損傷,只是這跟……小公子又有何gān系?”
兩個人相談之間,已經到了尚武堂,雙雙翻身下馬。
崔印走到雲鬟身旁,便道:“我也甚是不解,今早上才有人去府里找我,說是印兒出事,十萬火急。”
崔印聽說,本要第一時間便趕來尚武堂查看究竟的,只是來送信的那個,卻是崔承的好友,因低低叮囑說道:“承弟被關押起來之前,曾跟我說過一句話,讓我快去刑部找叫謝鳳的主事大人。我因心想著,我去找未必得行,故而才先來跟侯爺說明,但求侯爺快些發力。”
崔印這才拋卻所有,先奔來刑部請雲鬟。
此刻尚武堂門口有人迎著,見是安平侯跟刑部之人來到,便引到裡頭。
才走了數步,裡間早也聽聞,便有數人迎了出來,彼此簡單寒暄,崔印問道:“聽說小兒不知犯了何罪?竟被關押起來?”
那尚武堂的管事便道:“我們方才已經派人去侯府相告,也自通知了鎮撫司,只怕鎮撫司的人很快也將來到。”
因崔承是軍中的人,軍中之人出錯,屬於軍紀軍務一類,卻是得歸鎮撫司處置,不必告知其他三法司。
這管事自然明白,又笑看雲鬟道:“又多累了謝主事走了一遭兒了。這件事只怕不必刑部cha手。”
雲鬟著急之故,忘了此事,便和顏悅色道:“我同崔公子其實也是認得的,就算此事不歸刑部管,我作為友人,也可探望的呢?”
崔印也道:“正是如此,謝大人是跟我一塊兒來的。”
崔印原本是個好xing兒的,不管見誰都是帶笑,此刻掛心崔承心切,又見管事眾人推搪,便帶出幾分不悅。
眾人倒也不好拂逆,便道:“自然使得。”
便叫人領了兩人往後而去,卻在一座偏廳之中,見到了被軟禁的崔承。
崔承見父親跟雲鬟進來,目光逡巡來去,先按照規矩行禮,道:“勞動謝大人,甚是慚愧。”雲鬟微微搖頭。
此刻外間仍有兩名守衛,並幾個尚武堂之人,聚在廊下,不知低語什麼。
崔印上前拉住手道:“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要嚇死為父?那樣火燒眉毛地派人前去,卻又語焉不詳……那鄧校尉被誤殺一案,不是跟你不相gān的麼,你為何又攪了進來?”
崔承道:“父親不必著急,且聽我慢慢說來。”又看雲鬟一眼,卻見她站在旁邊,面色沉靜,神qíng安然。
崔承略覺寬心,躊躇一刻,低聲道:“我、我懷疑鄧校尉的死有疑。”
雲鬟微微挑眉。
崔印呆了呆,道:“你、你在說什麼,此事不是在眾目睽睽之下發生的麼,不過是比武誤傷罷了,多少人見證,又有什麼異常了?”
崔承又看向雲鬟反應,道:“我起先也並未察覺異樣,可是,後來想想,鄧大哥為人向來甚好,最是急公好義,兩肋cha刀的,他的xingqíng雖然有些急,可是那天……不知為何竟忽然對董郎官發難,那許多行事,我越想越是不對。”
崔印喝道:“糊塗,只靠你的胡亂推測,是想怎麼樣?”
崔承又道:“另外還有一件事,其實……照我看來,那董錐的武功,明明是在鄧校尉之上,可是在比武之時,他卻總是後退不敵……”
崔印道:“你又瞎說,你也知道鄧大人xingqíng有些急,必然是董郎官會做人,他自然要謙遜些,難道上來就要壓鄧大人一頭?”
崔承嘆了口氣:“父親,你是不信我了?”
崔印張了張口:“我不是不信你,畢竟此事無憑無據……對了,這些只是你的猜測,卻如何又把你關起來?”
崔承道:“我、我去找董郎官,本想問他是不是有什麼內qíng的。誰知……”
崔印道:“誰知怎麼樣?”
崔承道:“因他在兵部,我便自去尋,本沒十分惡意。有個兵部的僕從帶著我去找他,不知怎地,竟然誤入了軍機閣……偏偏我因為防備,又帶了腰刀……所以……”
崔印目瞪口呆,說不出話來。
這軍機閣乃是兵部大人商量軍務的機要之地,尋常之人不得擅入,更不必提帶著刀了,若無意外,帶兵器擅闖軍機閣,便是一個死罪。
連雲鬟也在旁大為意外,怪不得方才尚武堂的人面色如此古怪。
崔承懊悔道:“我是一時失神,發現進去的時候,便忙抽身回來,誰知到底給人發現了……我知道大事不好,才轉回尚武堂,兵部的人也追了來,就把我軟禁在此了。”
這還是礙於崔承乃是侯門之子,若是個平常之人,此刻早就捆綁起來,解入大牢了。
崔印驚心之餘,捶胸頓足道:“糊塗東西,明明無事,偏偏生出這天大的是非來,這可如何是好?”
崔承見他哀嘆,便望著雲鬟道:“你也覺著我的推測無理,是無事生非的麼?但是……鄧校尉素來待我甚好,我實不忍……”
忽聽得外頭有人道:“侯爺,謝大人,鎮撫司來人了。”
崔印猶如熱鍋上的螞蟻,心急如焚。
雲鬟回身道:“我們尚未說完,還請寬限些許。”
那管事道:“我們自然是無妨的,只是鎮撫司的人等不得。”
正說了這句,便聽外間有人朗朗而笑,道:“誰說等不得了?她就說一輩子也等得。”
第349章
還未見其人,先聞起聲。
尚武堂眾人忙躬身見禮,下一刻,是那人身形出現於門口,卻見玉立長身,著一襲玄色朱繡的軍服,身後垂著同色的毛里大氅,腰系金扣帶,腳踩宮靴。
頭上卻是一頂罕見的墨玉冠,從頭到腳如此莊重之色,卻偏顯出面若雪色,唇似塗朱,顧盼之間,神采飛揚。
不消說,這來人自然是趙黼了。
雲鬟早在尚武堂之人說驚動鎮撫司的時候,就想到了趙黼,只是萬料不到,竟是他親自而來。
崔印早上前見禮,道:“世子……”因礙於尚武堂眾人也在場,不便格外寒暄親近,只道:“犬子這件事,著實是有內qíng的,求世子明鑑。”
趙黼道:“侯爺不忙,我們雖然比不得刑部上下人人都三頭六臂,可卻也不是一幫酒囊飯袋,是非黑白,總也會辨個清清楚楚。”
他瞄一眼崔承,卻又看向雲鬟,道:“謝主事,我說這話,你別不受用啊,我實則對刑部各位是高山仰止的。”
雲鬟拱手道:“下官不敢。”
趙黼笑了兩聲,便又左右一掃,輕描淡寫道:“既然我們接手了,這兒卻不是說話的地方,先把人帶回鎮撫司罷?終究要細細地審問才是。”
當然沒有人敢說別的。身後兩個士兵上來,便將崔承帶了下去。
崔承見趙黼來了,心裡反而越發安穩了,出門之前,便略微駐足,叮囑崔印道:“父親不必著急,橫豎不會冤枉了孩兒,父親回府,也不可對家中女眷們透露,若是不慎給眾人知道,且多多安撫才是。”
崔印原本只是著急,驀地聽了這幾句,反而有些悲從中來:“知道了。”
趙黼在旁又笑道:“這是做什麼,又不是讓你們生……”那“生離死別”四個字尚未說出,總算懂得及時停口。
跟尚武堂之人略說幾句,jiāo割完畢,趙黼便出門來。
崔印跟雲鬟卻早先等在外間,見他出來,崔印上前,作揖道:“世子!請萬萬周全犬子!”
趙黼道:“侯爺放心,不必多說,我心裡是有數的。”
雲鬟問道:“先前鄧校尉被殺一案,可也是世子接手的麼?”
趙黼咳嗽了聲,手在鼻樑上按了一下。
雲鬟便知道答案了,因問道:“不知是何人經手?”
趙黼道:“這種事自然是我手下的人料理。不過我聽說已經完結了,昨兒有一份案冊遞了上去,我略看了幾眼,倒也妥當,怎麼又鬧出事來?”
雲鬟聽他說的含糊,便知道他並沒仔細看那案子,心中隱隱著急。
崔印忙道:“方才我問過承兒,據他說來,是被人誤導,才進了軍機閣的……委實不是成心。”可是崔承懷疑鄧校尉之死有疑點,這個崔印卻是不敢出口的。
畢竟趙黼也才說了:此案已經完結,倒也妥當……難道現在說出來,打他的嘴不成?
趙黼沉吟不語。
雲鬟心中轉念,道:“世子……倘若……倘若可以,能不能讓我看一看那案卷?”
趙黼唇角微挑,卻偏皺眉道:“這個只怕使不得,你又不是我們這邊兒的,你可是刑部的大人……我們本是井水不犯河水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