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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鬟點了點頭,想到當初才來會稽之時於街頭看見的那人,不由低低問道:“當初我才來這兒,是不是巽風哥哥也來了?那次在街頭扶著我的,是不是你?”
巽風見她提起,笑道:“我便知道怎麼都逃不過你的眼,生怕我留下來,遲早給你發現馬腳,反而對你不好。”雖是笑,眼中卻有些許悒鬱之色。
雲鬟回想當時,道:“我哪裡經得起,勞煩天水姐姐在這兒已經很不敢當,幸而小白公子……也來了。倒還使得。”說到這裡便頓了頓,輕聲又問:“只是,巽風哥哥又是怎麼知道我來了這兒的?”
巽風道:“可知這世間能瞞得過四爺的事兒並沒有幾件兒?四爺知道你不會輕易尋死,我又知道你yù去江浙,不瞞你說,當初在鄜州,你派了陳叔出去’討帳’,我已經察覺不對,事後我曾仔細偵訊,隱約知道他來了此地。所以……”
雲鬟不由嘆道:“果然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卻笑了笑。
巽風道:“你可會怪我多事?”
雲鬟搖了搖頭:“我哪裡會怪,反而心生感激才是,而且……我、我原本以為,倘若給四爺知道了我在這兒,只怕就……”
她雖未說完,巽風已經明白何意。
復放低了聲音道:“當初你出事之後,皇上命刑部徹查此事,其實……四爺也擔了很大gān系。但是如今……世子竟然也……”
巽風yù言又止。當初刑部奉命徹查此案,以白樘的xingqíng,察覺雲鬟未死,本來該即刻上奏,然後將人帶回……以銷此案的,誰知他竟選了一條與此截然相反的路,也大大地違背他素來的為人行事,讓巽風都為之詫異。
但如今趙黼也知道雲鬟在此,以他的xingqíng,勢必不會善罷甘休,因此這件事,倒要如何了局呢。
第226章
一刻鐘後,船靠了岸,早就有車馬預備妥當。
雲鬟才上了車,就聽得外頭趙黼的聲音,說道:“我又不會吃了她,你們做什麼一個兩個都瞪著眼?”
雲鬟抬手捂著耳朵,卻壓不下一陣陣地心悸。
先前巽風說過的話又想起來,滿心裡只那一句:如何了局,如何了局。
此事的後續等,自jiāo給白清輝跟當地守備料理,巽風做為刑部特使,也要負責些後續之事,竟只有趙黼一個閒人。
因雲鬟要乘車回可園,趙黼便天經地義地也跟了來。
只因昨兒雲鬟失蹤不見,可園裡簡直便翻天覆地,早在錢塘救了人出來後,白清輝便派了捕快回來通知,只說已經無礙了。
眾人大哭一場,又都翹首以盼。
雲鬟的馬車還未到可園門口,就見陳叔,林奶娘,曉晴,露珠兒抱著小鯉魚,旺兒……以及霍植范小郎等,齊齊地站在門口,抻長了脖子打量。
只是對陳叔跟林奶娘曉晴這些舊人而言,主子還未看見,先看見了一個煞星似的人物,都禁不住驚了一驚。
先前回來的時候,因白清輝跟巽風等都看,趙黼便克制地騎馬而回,只是在縣衙分別之後,他便即刻跳到車內。
雲鬟早知道他安分不了,索xing閉眸養神,看也不看他一眼。
可對趙黼而言,只要看著她……至少在此刻來說,已經心滿意足。
這會兒來到可園門口,趙黼先推開車門跳了下去,就像是一隻老虎竄出來似的,頓時把陳叔等驚得都後退一步。
趙黼卻笑道:“怎麼,都不認得六爺了不成?”
此刻因周圍也有許多街坊,因昨晚上鬧騰了一夜,都知道謝典史“失蹤”,所以均關切地來圍看,猛然見跳下來一個青年公子,雖衣著有些“不倫不類”,但掩不住天生風姿,且容顏之俊美,非同一般,因此都有些詫異。
陳叔吃驚之餘,正要行禮,卻拿不準到底怎麼樣,又該如何稱呼此人。
此刻雲鬟也下了地來,眾人忙都撇下趙黼,齊齊地圍了過去,一時之間又都喜極而泣。露珠兒懷中抱著的女孩子也忍不住哭了起來,著實鬧騰。
趙黼左右亂看了會兒,不理這些人,便邁步先進了院子。
身後陳叔跟林奶娘亂亂地問了兩句,見雲鬟看似並無大礙,方遲疑問道:“主子,如何他……”
雲鬟不知該如何回答,何況此地並非說話之處,便同眾人先回府內。
誰知眾人才進了園中,猛地便聽見刺耳的嘎嘎叫聲,自是小雪的聲音,連聲不絕。
眾人面面相覷,趕到裡間兒,果然見小雪正撲閃著翅膀,向著趙黼飛奔過去,這一幅姿勢,竟仿佛見到了平生大敵,有深仇大恨一般。
趙黼後退兩步,口中道:“這扁毛畜生,是怎麼了?崔……”回頭要叫人,卻見這許多人都在跟前兒,趙黼便生生咽了那一聲,只道:“小鳳子,快來把它趕走。”
雲鬟默默地瞅了他一眼,也不理會,只對陳叔道:“我沒什麼大事,叔你放心就是了,對外也不必多說。”
又吩咐曉晴道:“備水,我要洗……”話音剛落,忽地皺眉,道:“罷了,稍後再說。”
當下陳叔等外頭的才止步,只林奶娘陪著雲鬟往內。
趙黼見雲鬟不肯cha手,便望著她的背影,竟叫道:“你不攆它走開,信不信惹惱了六爺,一把捏死了了事?”
雲鬟聞言止步,回頭看他一眼。
趙黼見她冷冷皺眉,便道:“好好好,六爺知道了,會‘愛屋及烏’的,成麼?”
小雪卻很不領qíng,趁機上來,在他腿上用力啄了一下。
陳叔見鬧得有些不太像樣,也怕真惹怒了他,才忙帶著旺兒等,把小雪好歹地趕開了。
趙黼說話之時,曉晴也跟著看了他一眼,面上卻浮出一絲憂慮之色,旋即跟著雲鬟頭也不回地去了。
身後趙黼見眾人攔住了小雪,他便也往裡頭緩步而行。
且說雲鬟同林嬤嬤曉晴等進了裡屋,林奶娘就問道:“昨兒到底是出什麼事兒了,可知我們的魂都沒了?這衣裳怎麼……”看著雲鬟領口被撕碎了,一時擔驚受怕,說不出口。
雲鬟回到可園,整個人也已經鎮定下來,冷冷靜靜道:“奶娘別怕,不相gān。”
此刻曉晴早打了水來,便擰了帕子叫她擦臉,又跪在地上,給她擦手。
因見褲管皺了,嚇得手都有些僵,半晌才大膽挽起看了眼,瞧見底下的繩子勒痕,淚珠便禁不住流了下來。
曉晴咬了咬唇,起身入內拿了些跌打藥酒等過來,便跪在地上給雲鬟腿上上藥。
正在忙的時候,就見趙黼負手走了進來,一邊兒四處打量,道:“我喜歡這兒。”一邊兒在雲鬟旁邊的椅子上落座,道:“你洗不洗澡了?”
雲鬟臉色一變,冷眼看他,趙黼笑道:“你若不洗,讓他們準備準備,讓我洗一洗,先前跳進江水裡,渾身都有魚腥氣,你覺不覺著?”
他說著,便抬起衣袖來,似想讓雲鬟嗅一嗅。
雲鬟早知道他不會善罷甘休,又見是如此做派,垂眸輕聲道:“六爺是要在這兒常住不成?若要留宿,可去縣衙。”
趙黼搖頭道:“我就是喜歡這兒,小白那裡太冷了,我住不得。你若不容我,我只得去住客棧,然而一天總也要跑個四五七八趟,你若不怕被人看見說閒話,我倒是也使得。”
雲鬟略想了想,淡淡地吩咐曉晴道:“叫他們備水。……就放在竹苑吧。”
曉晴答應了聲,便出去了。
林奶娘看了會兒,覺著氣氛詭異之極,不敢逗留,也避開了。
剩下趙黼問道:“什麼竹苑,你這小院子,難道還有許多院落不成?”
雲鬟轉頭看他,道:“世子,莫非是第一次來?”
趙黼喉頭忍不住動了動,被她的目光掃到,竟有些心虛,卻道:“那不然呢?”
雲鬟不答,只是又回頭看向前方桌上的玉蘭繡屏。
這一個月來,小雪每每躁動亂叫,當初還以為是野貓來偷食的,但是現在……還有那些時不時地異樣之感。
隔了會兒,雲鬟方道:“旺兒跟那些捕快,都是被世子捉弄的對麼?”
趙黼咳嗽了聲,雲鬟問道:“六爺捉弄旺兒,多半是因為馬家案件那夜,他故意多嘴之故,只是捕快們又怎麼得罪六爺了,難道,只是因為我跟他們說了幾句話?”
趙黼見她認定了,索xing說道:“我哪裡是那么小氣的人,只不過那一天……”
那天趙黼暗中跟著雲鬟,卻見她帶著旺兒出門前往縣衙,竟是對白清輝百般地噓寒問暖,其溫柔體貼,或帶笑勸慰或為其憂慮,在他而言,種種竟都是前所未見。
趙黼自不好對白清輝如何,心裡卻窩著一股火兒。
誰知鬱郁出來之時,正聽見原先勸雲鬟吃酒的那幾個捕快,因略多吃了兩口,便背地裡玩笑說:“我們知縣大老爺生得是那個好樣貌,偏偏典史也是這樣清秀難得的人物,他們兩個又這樣好,難道……”
另一個笑啐道:“瞎說,咱們知縣老爺是最清明不同的人物了,歷來經過了這許多大老爺,這是我頭一個佩服的,倒是典史……因跟咱們的徐爺有些瓜葛,卻是說不好了。”
眾人起鬨笑說:“徐爺雖然也是一等風流的人物,只是典史看著跟知縣老爺有些相似,只怕不會跟徐爺苟苟且且罷了。”
趙黼聽他們背地裡居然嚼這種舌頭,心裡更氣,等他們巡街,趁其不備,空拍兩掌,掌風所致,這些人騰雲駕霧而起,不知如何就落了水了,還疑心到鬼神身上。
趙黼因說道:“你只管對小白好的那樣,豈不知他們背地裡說的閒話何其難聽?”
雲鬟倒是從未聽見過這些,便道:“我們行的正,坐得端,怕什麼閒話。豈不聞:謠言止於智者。”
趙黼皺眉看她,道:“很不該讓你再跟小白廝混了,這副說話的口吻,越來越像是他了,有一個小白已經讓人消受不起,再多一個,豈不要冷死六爺了。”
雲鬟垂眸吃茶,想了想,又問:“那胭脂閣呢?”
趙黼見她連這個也猜到了,心裡越虛:當時他見雲鬟前去青樓料理案子,因恨那等天底下第一齷齪不堪的地方……竟讓她沾了腳,簡直不可忍受,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