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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鬟見他眉宇間似有隱憂,便問:“是怎麼了?”

    徐志清猶豫道:“其實……其實倒也沒什麼。”本不願“大驚小怪”,可又怕不說,反讓雲鬟以為見外,當下道:“只不過是因為,前兩日,店內一個老夥計忽然醉酒死了,他是在店內多年的,我因覺著有些古怪,就想讓韓捕頭給多留意些,不料韓捕頭仿佛有別的事在忙,顧不上我這邊兒了。”

    其實若放在平時,以徐志清的身份,只要一開口,韓伯曹自然會立刻著手調查,不料這一次卻不知為何,竟一反常態。

    雲鬟知道韓伯曹必然是因為chūn紅姑娘的事,故而有些恍惚……一念至此,也有些難過,當下便道:“多半韓捕頭真的有事。只是為什麼哥哥會覺著老夥計醉死……是有古怪呢?”

    此刻室內並無其他人,只旺兒在門口坐著等。徐志清便道:“不瞞賢弟,這老夥計是在我家裡做了二十年的,是最誠實老成的人,手工又極好,他醉死那夜,本是他負責做一件金器的,他素來的規矩是只要做手藝活兒,便滴酒不沾,這規矩已經守了二十年,忽然間破了戒,還因此死了……故而我覺著有些古怪。不過,畢竟是老人家了,若是我多心亂想也是有的。”

    “守了二十年的規矩,如何能臨老破了規矩?”雲鬟也覺著有些怪異,便道:“韓捕頭怎麼說?”

    徐志清道:“他也沒說別的,只說先前仵作查驗過,的確是醉死了的……”

    雲鬟聞聽,也是無法。徐志清又怕總跟她說這些,未免掃興,便道:“賢弟既然來了,自要帶你去各處看看,只要你別嫌這兒俗氣。”

    兩人便起身,徐志清領著她,從里又到了廳內,將那各色金器一一看過,果然班班jīng美,樣樣兒巧奪天工,跟尋常那些粗笨貨不同。

    徐志清嘆息道:“有幾個是劉師傅的絕版手藝,已經是標了絕高價不賣的了。”

    嘆了一回,又特意引著去製作房內看過,因指著在忙碌的兩個青年人道:“這兩個,就是死去那老夥計的兩個小徒弟,幸而這門手藝還不曾失傳,雖然他們所會的技藝尚且不到老劉的一半兒能為,倒也罷了,只假以時日打磨而已。”

    從裡到外看了一番,又見林嬤嬤三個,趴在檯面上,看得目不轉睛,林嬤嬤倒還使得,兩個丫頭幾乎都口角流涎。

    徐志清笑道:“那是賢弟的丫頭們麼?倒是可愛的很。”

    雲鬟道:“讓哥哥見笑了。”

    徐志清招手叫了個小夥計來,低低吩咐了兩句。

    雲鬟因見時候不早,便要告辭,徐志清道:“賢弟既然來了,何不留下吃中飯?莫不是嫌棄哥哥?”

    雲鬟道:“哥哥這樣說,倒是折煞了,不過逛了半日,有些勞乏,改日再好生赴哥哥約才使得。”

    徐志清見如此說,便道:“那一言為定。”便親自送了出門,臨出門時候,小夥計便提了個包袱過來,雙手奉上。

    徐志清接過,道:“這是給賢弟身邊兩位姐姐並嬤嬤的一點見面禮,還請不要棄嫌。”

    雲鬟忙推過去:“使不得!”

    徐志清笑道:“不是什麼貴重東西,只一點兒心意罷了,賢弟若是推讓,就是有心跟我生疏了。”

    此刻門口上人來人往,都看著他們兩人,雲鬟飛快忖度,只得先收了。

    眾人回到可園,將所買之物盡數放在桌上,林嬤嬤又叫丫頭把徐志清所送的東西打開,卻見乃是三個小盒子,上面兩個是一模一樣的,打開來看,卻是兩個小小地耳釘珠,雖小,卻極為jīng致,兩件一樣兒,自然是給曉晴跟露珠兒的。

    下面一個盒子裡,卻是一枚燦燦地金戒子,自是給林嬤嬤的。

    若是在侯府里,時常有個賞賜,倒也罷了,可如今是在這新鮮地方,無端端怎好收人的禮,林嬤嬤便道:“鳳哥兒,咱們給人家送回吧?”

    雲鬟看了會兒:“不礙事,既然他有心給了,送回去反不好,就拿去戴著罷。”

    有她這句話,林嬤嬤跟曉晴等才敢各自收了,越發歡天喜地。

    這一日半夜,忽地聽見有些敲擊鑼鼓的聲響,亂糟糟地,雲鬟猛地醒來,轉頭看去,卻見窗扇上隱隱仿佛透著明明滅滅地紅,忙叫丫頭。

    不多時林奶娘先來了,道:“鳳哥兒莫慌,外頭哪裡著了火,只不過離咱們這兒有些距離,是以不打緊。”

    此刻陳叔跟小廝們也都出門看風,卻見外頭也有許多鄰舍眾人站在門口張望,有的人提了水桶前往救援,紛紛攘攘,說是縣衙方向著了火。

    又提心弔膽地望了半個時辰,才見那邊兒的火光消退了,總算安心回房歇息。

    次日早上,旺兒又忙忙地出去打聽,片刻回來,卻報了個極驚人的消息:原來昨兒晚上,縣衙的牢房著了火,燒死了兩個囚犯,其中一個,竟然是chūn紅姑娘!

    第155章

    雲鬟聞聽消息後,即刻帶了旺兒出門,一逕往衙門而來。

    卻見已經圍了許多人在看,旺兒分開人群領著雲鬟上前,卻被公差攔住。

    旺兒大膽說道:“我們公子跟韓捕頭是相識,韓捕頭可在?”

    那差人打量了雲鬟一會兒:“進去吧。”

    旺兒大喜,忙陪著雲鬟入內,才一腳進門,那燒灼的味道更加濃烈,緊走幾步到了裡間兒,便見牢房傾塌半邊兒,許多公差雜役們在收拾那被燒毀了的屋子。

    粗重的屋樑已經斜搭落下來,兀自冒著白煙,忙碌的身影之中,卻見有一個人站在毀了的牢房前面,一動不動。

    旺兒早識相站住了,雲鬟上前:“韓捕頭。”

    韓伯曹回頭看她一眼,面上卻是淡淡地,並無格外傷感之qíng:“你來了。”

    雲鬟有些意外,卻只當他是悲傷過度,或者因打擊太甚之故,便道:“chūn紅姑娘真的……”

    韓伯曹點頭:“是。方才已經抬了去了。”

    雲鬟心一揪,竟無法再說下去。韓伯曹道:“你是特意來看我的麼?”

    雲鬟無言以對,只說道:“逝者已去,捕頭還是……要往前看。”

    韓伯曹笑了笑:“很是,還是要往前看的。”他頓了頓,才看向雲鬟,似笑非笑道:“你不必擔心我,我其實很好。”

    雲鬟見他神qíng古怪,便一點頭,回身走了兩步又止住,心頭轉念,卻終究不曾回頭,只重又去了。

    往回的路上,旺兒因道:“這下韓捕頭沒什麼指望了。不過也好,長痛不如短痛,遲早的呢,可是看著韓捕頭,倒好似不太難過,想來也是,男人嘛,都是前途要緊,這縣衙也是怪了,無緣無故著了火,只怕上頭還要責怪呢。”

    雲鬟心中一動,卻並不說話。

    當下回到家中,叫把一面蜀繡黑白熊牡丹屏取了,叫旺兒抱著,便去拜會徐志清。

    順路到了金器行打聽了一句,聞說少東家如今在榴花書屋,當下便又拐往書屋。

    果然徐志清在會兩個聞名而來的書生,聽門上報說謝公子來了,也顧不得應酬人,便飛奔出來。

    雲鬟將那繡屏送上,徐志清連連道:“何以克當?”打開來看時,頓時又讚嘆不絕,親自端正擺放在至清堂的正桌兒上。

    兩人坐談了會兒,雲鬟因道:“昨兒徐兄說了那鋪子裡劉師傅的事兒,我有個不qíng之請,徐兄能否帶我到劉師傅家中一看?”

    徐志清聞言略有些詫異,卻並不問她為何,只道:“老劉家裡距離此處不遠,我近來正也想去把他的遺物理一理呢。”當下便起身出門,穿出榴花書屋的長巷,又轉過一條巷子,便來至劉師傅家中。

    徐志清從腰間將鑰匙摘下,一邊開門一邊嘆道:“老劉的子女都在鄉下,他常說做足了後,便回鄉下頤養天年,誰知道竟這樣,我心裡想著,時常便覺著愧疚。”

    開門而入,卻見是一座小小宅院,一路往內,推開屋門,便有些cháo悶之氣。

    旺兒因見他們兩人去那死了人的屋子,就並不跟入,在門口呆站片刻,覺著無趣,便折進旁邊的小茶館內坐了吃茶。

    而在宅子裡,徐志清指著裡面兒道:“發現他時候,就躺在裡頭chuáng上,是我見他沒去店內,所以叫小夥計過來找,據說屋裡滿是酒氣。”

    雲鬟道:“這兒可動過麼?”

    徐志清道:“並沒有動過……只打理後事還來不及呢。”

    雲鬟將這小小地斗室掃了一會子,並沒什麼異樣,被褥之類都甚是整齊,地上桌椅也不見凌亂,正要轉身出門,誰知目光一動,卻見被子邊角兒仿佛有什麼東西微微閃爍。

    雲鬟眯起雙眸看了會兒,便俯身過去,細看片刻:“這是……”

    徐志清見狀也靠過來,跟著看了一眼,驚道:“是金粉!這兒如何有金粉!”

    雲鬟因對金器一道並不十分明白,便說:“劉師傅常年同金子打jiāo道,有些金粉沾留,也是尋常麼?”

    徐志清神qíng肅然,道:“並不是如此,入這一行,首要的規矩就是絕不能私自沾手金子,一旦發現,終生都不能再入金行,老劉在我徐記二十年,有很多機會可以監守自盜,但從未私吞過一絲一毫金器,至於這金粉,更是每一絲一毫也要留在金器行內,老劉是個老到的人,又怎會明知故犯?”

    雲鬟道:“倘若不是劉師傅所留,那留下這金粉的,必然另有其人。”

    徐志清忍不住打了個寒戰:“你的意思是?”

    雲鬟道:“這金粉自然有如此嚴苛規矩,私自沾染帶出者自然逾矩違規,劉師傅若知道,自然也容不下此人。所以這留下金粉的,便是有可能害了徐師傅的人。”

    徐志清的心怦怦亂跳:“老劉……果然是被人害了的?”

    雲鬟道:“事不宜遲,我們去找韓捕頭。”

    當下便忙出了宅子,徐志清匆匆忙忙將門鎖上,才要說話,雲鬟卻望著巷子口處,道:“徐兄,你隨身帶著保鏢麼?”

    徐志清一愣:“不曾有啊,怎麼了?”

    原來徐志清雖然是第一富戶之子,但因會稽向來安泰平靜,是以從來獨來獨往,至多隨身帶一個小廝罷了。

    雲鬟目光變了幾變,忽然道:“我想,有人想對徐兄不利。”左右看看,不見旺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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