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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見那幾個巡城兵仍是在原地未動,先前攔路的那小統領卻正在指指點點,不知道說些什麼,依稀像是指著這馬車。
蕭利天狐疑,回頭看一眼趙黼,卻見他枕著手臂,仿佛萬事不關心。
蕭利天探身來至車門處,低聲吩咐道:“加快些,戒備。”
馬車飛馳過中間大道,徑直往西門而去,將一刻鐘時候,忽然聽到仿佛穿雲箭的聲響,蕭利天人在車中,陡然微驚。
趙黼懶洋洋道:“這是軍中有事傳訊呢,一旦發這警訊,城門便要關了。”
蕭利天探頭往外,卻見西城門在望,隱隱地正有兵馬在彼處逡巡,一些百姓不知何故,四散避退。
蕭利天再無猶豫,即刻道:“快些衝出去!”
趕車的猛地揮鞭,車輪滾滾,風馳電掣似的往城門處衝去,此刻城門的那些守軍也發現的異樣,紛紛呼喝起來,拔刀橫槍攔阻。
頭前的那些遼人見狀,紛紛來至馬車邊兒上,從車底下抽出原先藏好的兵器,竟要硬闖。
蕭利天握緊雙拳,眼睛卻盯著趙黼。
趙黼從羊毛氈子底下鑽出來,笑道:“你說如果出不去齊州城,可如何是好?”
蕭利天見他處變不驚,便道:“他們因何會看出來?”
趙黼道:“我怎知道,也許他們見親王你器宇軒昂,不似是個尋常商人,故而想攔下你來敲一敲竹槓,也是有的。”
蕭利天越發苦笑不得,只聽得外頭兵器相jiāo,而馬蹄聲越響,竟是有大批士兵趕來似的。
馬車被陡然圍在其中,包圍的鐵桶一般。
蕭利天的手下見如此qíng形,便忙先護在車邊兒。
有人喝道:“住手!車內的人快些出來!”
蕭利天心頭凜然,事已至此,只得跳下車去,趙黼伸了個懶腰,也隨著跳了下地。
果然便見周圍圍著有近百的將士,其中也有方才攔住他們的那小統領。
此刻見了趙黼,便睜大雙眼,忽地叫道:“世子殿下!真的是你!”竟甚是雀躍。
趙黼正摸著自己那撇鬍子,猛地聽了這一聲兒,幾乎不知是叫自己的,抬眸看去,卻並不認識。
蕭利天滿心疑竇,不知到底如何,只皺眉旁觀。
那小統領翻身下馬,上前見禮,道:“世子殿下,卑職終於又見到您了!”
趙黼見他果然已經認出自個兒,便笑道:“你叫我什麼?”
小統領呆了呆,忙改口道:“是了,是皇太孫殿下!”
趙黼道:“我現在不是世子殿下,也不是皇太孫,你叫錯了。”
小統領正不知所措,趙黼問道:“是了,你怎麼會認得我?”
小統領忙恭敬說道:“當初世子、皇太孫帶兵前往齊州答應,解決那禍國殃民的褚監軍的時候,我跟在陳參軍的身邊,因此是認得的!”
當時這統領還不過是個侍從小軍,但當時趙黼帶人闖入大營,處罰了褚天文的那一幕,卻甚是鮮明地印在腦海之中,竟始終不忘。
那會兒趙黼傷重未愈,也是蒼白憔悴,卻鐵骨qiáng悍,正如今日也是傷著的qíng態。
因此先前趙黼雖埋在羊毛氈子裡,小統領只看了一眼,便認出是他,卻不敢就確信,又怕驚動了蕭利天等,便發消息叫人攔住,想要仔細查問。
趙黼詫異道:“你倒是眼尖,記xing也異於常人。”
小統領只當是誇讚自己,滿面通紅,道:“多謝世子。”
蕭利天在旁聽得分明,他本擔心是趙黼暗中發了什麼訊息給人,如今聽是這統領自己認出的,悄然鬆了口氣。唯恐是趙黼又跟自己生出心機。
趙黼見這小統領呆呆地,便只環顧周遭道:“現在是怎麼樣?”
小統領畢恭畢敬道:“我們奉命仔細搜索,說是殿下或許會經過此處,是了殿下,太子……”
還未說完,就聽到有個聲音道:“原來真的是殿下。”
趙黼跟蕭利天等回頭,卻見是個中年儒士模樣的人,正從轎子上下來。
蕭利天並不認識,趙黼卻是認得的,這正是齊州的監軍王煥之。
王煥之上前,拱手行了禮,又看蕭利天,遲疑片刻:“這位,想必就是遼國睿親王殿下了?”
蕭利天見對方已經將自己的底細摸清,雖萬分後悔竟大膽從齊州城過,卻也無後悔藥可吃,只得說道:“這位大人是?”
王煥之自報了家門,又道:“先前,楚知府跟下官接到攝政王殿下的手令,要仔細把守城門,留神睿親王從此經過,不可失禮,既然親王果然駕臨,不如且現在齊州安歇如何?”
原來先前,京內發生的另一件大事,卻是皇帝封了靜王趙穆為攝政王爺,叫代替處理國事,並親自料理太子殯天等後事。
蕭利天如何能“安歇”,便道:“不必,先前在京內的事都已經完了,正要著緊回大遼。”
王煥之道:“原來如此,既然親王執意不肯留,那麼下官也不敢勉qiáng,且請了。”他舉手一揚,城門口士兵讓開一條路。
蕭利天見竟輕易放行,有些意外,心念轉動,便看向趙黼。
王煥之卻也會意,便肅然道:“不過攝政王有令,因太子殿下意外病故,故皇太孫殿下應儘快回京。親王殿下yù去,下官不便挽留,皇太孫則要留下的。”
蕭利天這才明白他的用意,卻見趙黼雖然聽見了這番話,但臉色漠然,竟是不置可否。
而王煥之雖說的客套,他身邊兒那些侍衛將兵,卻個個警備。
蕭利天心底飛快地盤算了會兒,雖然他們人少,然而個個好手,若是硬闖,再先想法兒擒住王煥之,未必不能成功。
底下眾人都是蕭利天的親隨,知道他的意思,頓時也暗握兵器。
王煥之卻也非常人,早瞧出不對,底下眾侍衛更加警覺,雙方竟是一觸即發。
正緊張之時,卻聽趙黼道:“親王殿下,你怎麼不請?”
蕭利天啞然:“殿下……”
未曾說完,趙黼笑道:“既然你不走,那我就走了。”
蕭利天正yù問,趙黼忽地縱身而起,翻身上馬,打馬往城門處而去。
事出突然,蕭利天正要喝命人跟上,卻是王煥之搶先一步,竟道:“皇太孫留步!”
趙黼頭也不回,打馬狂奔,王煥之喝道:“殿下!”
見趙黼恍若未聞,王煥之緊鎖眉頭,忽地大聲喝道:“將殿下攔住!”
城門處本有兩隊士兵,正雁翅似的排開,聞聽忙都聚攏過來,便yù攔著。
與此同時,王煥之身邊兒,也有一隊弓箭手上前一步,張弓搭箭。
城門上更是許多弓箭手探身出來,拉弓迎著。
此處竟是早有周密埋伏一般。
趙黼見如此,長笑綿綿,仍是不停,只聽王煥之喝道:“放箭!”
蕭利天怒道:“住手!”
畢竟已經晚了,剎那間亂箭如雨,均向著趙黼而去。
早在士兵張弓的時候趙黼已經察覺,抬手在馬背上一拍,自己縱身而起。
那馬兒更如離弦之箭,脫身而去,剎那間,所有弓箭便只衝著他而來。
趙黼人在空中,揮掌拍出,身形於箭雨之中,險象環生,叫人悚懼。
蕭利天駭然驚心,跟手底眾人早也趕來救援。
王煥之手底的將士衝上前,將眾人擋住,王煥之道:“睿親王,這是在齊州,請勿要輕舉妄動。”
依稀還有一個人叫道:“你們做什麼!還不住手!那是皇太孫殿下!”
倘若趙黼未有內傷,又不曾服藥,此刻只怕已經躍上城頭,遠走高飛了,只因體內藥xing未除,只堪堪避過箭雨,便飄然落地。
身邊周遭,也橫七豎八落了一地箭矢。
身後王煥之道:“殿下,且留步。”
趙黼道:“我不留步能怎地?”
王煥之一揮手,弓箭手復又張弓對準了趙黼。
趙黼淡然相看,問道:“這是聖上的命令,還是攝政王的命令?”
王煥之不答,只道:“只要殿下肯回頭,自然不必如此。”
趙黼還未回答,便見有個人跳出來,道:“監軍大人,你這是做什麼?”原來正是先前那小統領,不明所以,出聲質問。
王煥之不理,只看著趙黼:“殿下,現在還可以回頭。”
趙黼啐了口:“老子想如何就如何,你們誰也勉qiáng不得!”
他說著轉身,仍是往城外而去,門口的那些士兵見他一步步靠近,竟不敢硬攔,面面相覷,皆有退縮之色。
王煥之喝道:“殿下!”
趙黼仍是不睬,卻聽王煥之道:“攝政王有令,若是皇太孫yù出齊州城,則殺之!”
趙黼原本滿不在乎,直到聽到最後一句,便陡然止步。
城門處寂然無聲,趙黼垂了眼皮,似出神般,半晌復輕輕一笑:“好的很。”
他仰頭大笑,竟復大步流星往城門處而行,原先攔在門前的士兵們見狀,竟不顧王煥之吩咐,紛紛讓退開去,給他讓出路來。
王煥之咬牙道:“放箭!”
左右的弓箭手均有為難之色,王煥之喝道:“你們想抗命麼?”
一番催促,只聽得箭矢破空。
趙黼雖早聽見了,卻並不回頭,更也不避讓,只是冷然帶笑,仍是昂首闊步往齊州城外而行。
耳畔聽到蕭利天厲聲叫道:“黼兒!”
趙黼頭也不回,笑意更盛。
直到耳畔一聲慘呼,趙黼疑惑止步,回頭卻見乃是先前那認出他來的小統領,正張開雙臂擋在他的身後不遠處。
先前弓箭手she出的那一支箭,赫然正中他的胸口,竟帶的往後退了兩步。
間不容髮,趙黼見仍有餘箭she來,縱身而起,揮掌連拍,一邊兒將那小統領往身後扯開,怒道:“你瘋了?!”
這小統領真搖搖yù墜,被趙黼拽開,卻仍是拼盡全力,大聲叫道:“你們不能……這樣對待……殿下,他是我們的……”未及說完,嘴角湧出血來。
趙黼驚怒jiāo加,小統領又抓住他道:“殿下……”
趙黼不顧別的,先打量他身上的傷,雖未曾正中心臟,卻也兇險的很,便先點了他幾處xué道以止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