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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潘正清嘆道:“不虧我特叫你去料理此事,也算是天助我也……才叫清輝察覺那太陽xué中的端倪,不然的話……現在卻不知是個什麼qíng形了。”

    白樘卻有些若有所思之意,也不答話。

    潘正清跟他同事多年,便問道:“怎麼?”

    白樘道:“下官因想到,這宋氏說此法是蔣武所教,後來蔣武也自供認了……然而下官問蔣武自何處知道此法,他卻只說是自個兒想出來的。”

    潘正清不解,道:“這人心xing如此歹惡,自然是有的。”

    白樘忽又想起宋氏問蔣武為何害她,當時蔣武的表qíng……總覺著……

    潘正清因見此案順利解決,心頭大快,便笑道:“你自是一貫的得力,我便不說了,這回我要誇讚的是清輝,你養了一個好兒子,只怕以後要雛鳳清於老鳳聲了。”

    白樘只一笑,斂了思緒道:“尚書大人謬讚了。他小小地人兒怎當得起,不過是誤打誤撞亂猜到的罷了。”

    潘正清去後,白樘自看著面前結案的卷宗,宋姨娘親自殺人是真,蔣武教唆合謀是真……此案前前後後皆都通透,可不知如何,白樘心中竟隱隱地仍有一絲yīn翳浮動,揮之不去。

    正在出神,外頭周少隱忽然來到,見室內空空,便問說:“大人可見過小少爺了?”

    白樘一驚,起身道:“什麼?”

    周少隱道:“先前府上清輝少爺來了刑部,因尚書在同大人說話,小少爺甚是懂禮,便說待會兒再來,這會兒還沒到麼?”

    白樘忙邁步出來,卻見偌大庭院,廊下等各處都不見人影,周少隱忙道:“大人不必著急,我立刻去找!橫豎都在部里……小少爺不會亂走的。”寬慰了兩句,便忙去了。

    白樘自也坐不住,便沿著廊下一路尋來,如此一刻鐘左右,卻走到一處清幽所在。

    白樘醒神,不由心道:“我如何來到此地了?”原來這一處地方,是刑部上下眾人唯恐避之不及之處,正是驗官的行驗所。

    ——但凡是兇殺大案等的屍首類,都會停放此處,待結案之後才行安置。

    此地縱然是七月天裡,都會叫人覺著汗毛倒豎,刑部眾人其實也都是見多識廣頗為膽大的了,但對此處卻是不約而同的忌諱,若非必要,從不登門,縱然經過,也要繞行。

    白樘仰頭看了一眼,正yù走開,卻忽地聽到一牆之隔,有些動靜。

    依稀是白清輝的聲音,道:“死人又怎麼樣?我不曾害他,他也不會害我,自不必怕。”

    白樘擰眉,忽聽另一個有些蒼老的聲音笑了兩聲,道:“小孩兒,你倒果然有些與眾不同,果然不虧是白老四的兒子……唉,只是可惜……”如此兩句,有些沒頭沒腦。

    白樘不及細想,忙邁步入內,卻見行驗所的屋角廊下,站著兩人,其一小小地身形,正是白清輝,他對面卻是個身著灰袍,白髯蒼鬢,有些清瘦的老者,正是有著本朝第一之稱的驗官嚴大淼。

    第50章

    話說白樘因聽聞清輝來到刑部,便出來找尋,誰知卻發現清輝人在行驗所內,自是一驚不小。

    裡頭白清輝嚴大淼兩個正說話,忽地見白樘進門,便都看了過來。

    清輝走前幾步,行禮道:“父親。”

    白樘一點頭,卻向著廊下的嚴大淼端正拱手做了個揖,口稱“嚴先生”。

    其實這嚴大淼論起官職,只不過是個五品的驗官,然而因他自本朝始,便一直從事殮驗之職,前前後後,逾六十餘年,他所經手的冤、奇、詭等案事,不可勝數,卻從未誤判過一次,功名卓著。

    又曾著書立說,所做的《疑獄錄》,為天下仵作驗官奉為經典之作,幾乎人手一冊,委實功德無限。

    且不管是太祖還是今上,對嚴大淼都是讚揚有加,今上更親口稱呼“嚴大師”。

    近年來因年紀越發大了,嚴大淼便不在刑部供職,只偶爾才回來一遭兒,或者逢遇疑難棘手的案qíng,才請他回來相助。

    是以此人官職雖則不高,資歷卻是極高上的,就連刑部尚書潘正清見了,都要禮遇三分。

    嚴大淼見白樘行禮,他便也略一拱手,笑道:“白大人,很不必多禮。”

    兩人寒暄之時,白清輝便在旁看著,望向嚴大淼之時,眼中流露些許好奇之色。

    原來清輝自知道父親在朝中為人敬重,等閒不會對人如此恭敬,何況這老者看著無官無品……是以竟不知他的身份。

    白樘回頭看清輝,便問:“你如何來了此處?”

    清輝低頭稟道:“孩兒因一時貪玩,走的遠了,不是故意闖來的,請父親見諒。”

    白樘見他竟主動認錯,便道:“罷了,你且回去,周少隱尚且到處找你呢,你在門上等著,待會兒為父便出去尋你了。”

    清輝果然又規規矩矩答應了,舉步要走的功夫,回頭又看嚴大淼,因也低頭行了個禮,道:“老先生,我去了。”

    嚴大淼含笑點頭,目送清輝出門,便看向白樘,竟道:“早聽聞白大人的公子很是不同,先前還只當是別人奉承的話,今日一見,才知道果然是極佳的資質。”

    白樘道:“清輝到底是年紀小,缺規少矩,竟自闖來行驗所,不知是否攪擾了?”

    嚴大淼搖頭道:“不曾,方才老夫看見他的時候,也是吃了一驚……只因你也知道,縱然是刑部中人,也是極少願意來此的,不料他竟……”嚴大淼說著轉身,示意白樘隨自己而行。

    白樘當即跟上,因見對方並不往下說,便道:“此刻他年幼懵懂,又哪裡知道這是什麼所在?等知道了,只怕也就心存畏懼不敢輕易擅闖了。”

    嚴大淼呵呵笑了兩聲,引著他沿著廊下往前而行,白樘鼻端便漸漸嗅到一股微苦之氣,底下似乎還壓著一股難以形容的難聞氣息。

    白樘先前自是來過此處的,對這股氣息也並不陌生,只並不說。

    此刻兩人來至一間房前,不必嚴大淼開口,白樘也知道這是行驗所的停屍之處。

    這般熱天,廊下竟自yīn風陣陣,房門半掩,定睛細看,能看到裡頭若隱若現的具具屍首,場景著實瘮人……

    白樘正不解嚴大淼因何領自己來此,卻聽他道:“先前我發現令公子之時,他正在此處。”

    白樘心頭一震,饒是他喜怒不形於色,此刻也不由有些驚疑。

    嚴大淼淡淡看著裡頭橫著的屍首,雖用了保存之法,但畢竟天熱,又因經年累月在此處停放……那一股氣息自是無法消退,幾乎令人窒息嚴大淼道:“我從未見過這般古怪的qíng形,似令公子這般年紀的小童,看見這些,竟不驚不怕,我起初還以為他是嚇傻了,不料同他說了幾句話,才知他果然是絲毫不懼,這般年紀,這般冷靜光明,著實罕見。”

    白樘心底想起在牆外聽見的那句“死人又怎麼樣,我不曾害他,他也不會害我”,這才知道原來兩人是因此說起來的。

    白樘幾乎不知如何回答,又想了想,才道:“是小子無知者無畏罷了。”

    嚴大淼笑道:“這般說,卻是小覷了這孩子了,是了,先前說他看出了屍首太陽xué里的銀針,聽聞你也在場,可否願意同老夫細說一番?”

    白樘見問的仔細,自不能搪塞,果然便把經過細緻,以及後來他問起清輝此事清輝的回答等,一一說明。

    白樘說罷,便道:“後來我因尋思,只怕是因他人小個兒矮,故而才留意到那細微傷處……也就罷了。”

    嚴大淼眼底卻透出若有所思之色,半晌才長長地嘆了口氣。

    白樘問道:“先生何故嘆息?”

    嚴大淼思忖說道:“我心頭有個猜測,只令郎不在跟前兒,改日得閒……或許可以試一試他。”

    白樘心中狐疑,嚴大淼忽地又搖了搖頭,自言自語般道:“罷了,縱然試出來又能如何?他可是白家的子孫,難不成還能……”

    白樘不明其意,嚴大淼已回過神來,便對白樘道:“好了,攔著白大人說了這許久的話,只怕你也煩了,且請自去罷。”

    白樘便問道:“先生方才一句,是何意?”他原來在牆外,也聽見嚴大淼嘆什麼“可惜”之類,似話中有話。

    嚴大淼一笑:“並沒什麼,只是……令郎天資過人,萬中無一……老夫是以驚嘆罷了,然而有白四爺的教導,將來自然不愁為國之棟樑,就很不必老夫cao心了。”

    白樘還待要問,嚴大淼忽地目光一動,看向行驗所門口處,說道:“那是何人?”

    白樘隨之回頭,卻也怔了怔,原來竟是刑部的一員差人,並一個行驗所的仵作,領著兩個人進了門來,來者之中,當前一人竟是個中年美婦,通體素服,正是死去蔣統領的夫人。

    白樘便低聲同嚴大淼說了,嚴大淼不以為意,淡淡道:“她一個婦道人家,竟敢來此處,倒也難得,此事不與我相gān,白大人,改日再會。”袁大淼說著,拱手作別而去。

    袁大淼離去之後,白樘因覺此地不宜久留,何況清輝還在等候,他正也要離開,不防蔣夫人已經走到近前,因見他也在,不免也有些意外。

    兩下見了,白樘便道:“蔣夫人因何來此處?”

    蔣夫人道:“只因案件已了,要接……亡夫……好行安葬事宜。”

    白樘點頭,那公差早停了步,只有仵作引著蔣夫人進內,道:“是這邊了,夫人認一認,無誤就叫人抬了出去。”

    白樘站在門口相看,卻見蔣夫人輕挪步子,來到那屍首旁邊,她靜靜地看了屍首片刻,面上流露出似悵然似傷感的神色,繼而微微昂首道:“並無差錯。”

    那驗官見答應了,便去叫人來將屍首送出。

    蔣夫人又凝視片刻,抬頭時見白樘站在門口,她方一怔,繼而笑笑,便走了出來,因拿著帕子輕輕一拭眼角,道:“還不曾謝過白侍郎,多虧你明察秋毫,才能讓亡夫沉冤得雪。他在泉下也必然瞑目了。”說著,便想著白樘屈膝行禮。

    白樘道:“不必多禮,這不過是我分內之事罷了。”

    蔣夫人回頭看一眼屋內,又道:“只是造化弄人,沒想到他……最後竟喪於婦人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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