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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2章
那圓能萬料不到雲鬟連這個也知道了,又加上忙碌了整天,竟一無所得,當下氣焰全消,沒了主意,便道:“在寺里後面那口枯井裡面。”
又說道:“那珠子到底在哪裡,你且告訴我,不然我死也不能甘心。”
眾公差因白日裡圍著這和尚,豕突láng奔地追了正正一天,一個個喘息如狗,腿都酸了,如今總算捉住了,便緊緊地捆jī一樣,押回縣衙。
霍城便問雲鬟道:“這賊禿方才說的是什麼?”
雲鬟道:“回頭我同霍捕頭詳說,如今要你親自往戒珠寺跑一趟,就告訴至善禪師,讓他……”
低低地如此這般,jiāo代了一番。
霍城連連點頭,不問究竟,忙回縣衙牽了馬,便匆匆而去。
剩下門口眾小廝重新整理供桌,陳叔林嬤嬤等先前也嚇得不輕,因見賊已經捉拿到了,才放了心。
這邊兒周天水便對雲鬟道:“恭喜,又解決了一個案子了?”
雲鬟道:“值不得什麼。只是受人所託罷了。”
周天水拉扯著不肯放手:“好歹跟我說個詳細,可知我最愛聽這些。”
陳叔在旁看著,只得對雲鬟道:“哥兒,桌子擺好了,先來拜拜再去說話。”
雲鬟應了聲,便先回府中,現換了一身兒衣裳。
裡頭小雪因見她回來了,當下不緊不慢跟了上來,雲鬟出門祭拜,小雪也跳出門檻兒,緊緊地跟在身邊兒。
一行人祭拜好了,陳叔方又指揮小廝將桌子撤了。
這邊兒雲鬟對周天水道:“進來說話。”
周天水果然陪著她入內,兩人便到了書房裡,晴兒上來獻茶,又問道:“主子,方才我聽他們說門上捉了個賊?不知是怎麼了?”
雲鬟道:“不礙事,多虧周先生在,又有霍捕頭等,賊已經押去縣衙了。”
曉晴看一眼周天水,便含笑道:“主子且自在說話。若叫人,我就在外間兒。”方低頭退了。
周天水覷著曉晴,對雲鬟道:“這晴丫頭生得甚好,偏人也伶俐慡快。”
雲鬟點頭:“是不錯的。”
當下,就把戒珠寺里丟了珠子,徐志清暗中託付之事同周天水略說一遍。
周天水聽罷,道:“原來是寺內出了內鬼,只是這圓能信誓旦旦說把珠子放進了素供里,所以才發瘋似的忙了一整日,我原本只聽說城內有流làng漢搶齋供之物,卻全想不到還有此種內qíng,你是如何發現的?”
雲鬟道:“我起初也並不曾想到兩者之間會有關聯,這也是冥冥中自有天意。”
周天水笑說:“什麼天意?你倒是跟我說仔細呢。”
雲鬟道:“霍捕頭尚未回來,如今我還不能斷定,等他回來了,才見真章呢。”
因周天水說到天意,雲鬟若有所思,半晌又道:“今兒在外頭,那被搶的徐家先生曾說,這般不敬佛祖之人,怕要倒霉的。何況圓能身為僧人,不似脫離凡塵,一心向佛,反作出這樣不守戒規的輕毀之事,只怕冥冥中果然自有天意安排。”
周天水見說的這樣玄妙,笑道:“若果然一切都有天意懲戒,那豈不是省了刑部跟眾差官的事兒了?就讓壞人們自得其報應便是了。”
雲鬟搖頭,也笑回:“並非如此說法兒,刑部各位大人以及眾緝拿賊匪宵小的差官,其實正也是天意的一部分,或者可以說,是代天行事的手。人又常說: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正是因為有這許多為秉公執法,明辨是非黑白的大人公差們,才可更好的維持這世間的秩序,讓這法網、天網變得更為嚴密。”
周天水怔了怔,盯著雲鬟不言語。
雲鬟低低咳嗽了聲,道:“是不是我又多話了?胡言亂語,一家之言罷了。”
周天水搖頭,嘆道:“有一句話,若是別人說起來,只怕我要打他的,可是此刻,我忍不住也想這樣說了。”
雲鬟奇道:“是什麼話?”
周天水道:“你如何不生為男兒?真真是可惜了。”
雲鬟啞然失笑:“罷了,何必又發這等腐朽感慨,何況如今,你我豈不是一樣行事,並不比男子有何區別?”
“其實,我只是覺著……”周天水本想說她若止步於此,實在可惜。
最終卻yù言又止,搖頭道:“罷了,你說的很是,橫豎如今你我縱橫無忌,憑心所為,就今朝有酒今朝醉是了。”
雲鬟見她說出“今朝有酒今朝醉”這句,隱隱覺著不祥,又仿佛有些其他意思。
她正在琢磨,外頭報說霍捕頭回來了。
不多時霍城進了書房,滿面含笑,便道:“典史真是神了!”
雲鬟見他一臉笑意,便知道果然有所得,心頭大石墜地,笑問:“果然找見了麼?”
霍城道:“我去了寺內,按照典史jiāo代跟禪師說了,到了那後院……果然分毫不差!已經是找到了。”
雲鬟不由念了一聲佛,又道:“幸而不負二爺所託,也算是一件兒功德罷了。”
曉晴又送了茶進來,霍城吃了兩口,眉飛色舞道:“禪師極為歡喜,同我說今日天晚,明日必親自登門拜謝。”
又急急地問雲鬟道:“典史,我竟糊塗了,為什麼這圓能拼命來搶齋供,又為什麼那枯井裡的白鵝腹中,竟會藏珠?”
周天水也正瞪著雙眼,滴溜溜地盼著她解釋,又催說:“白鵝腹內藏珠又是如何?莫非是王羲之的白鵝顯靈了麼?如今霍捕頭已經回來了,快些把你的’天意’告訴我們吧!”
雲鬟見他兩人著急,這才將事qíng的本原一一說來。
這戒珠寺的藏珠,因歷代久遠,且又價值不菲,不免有些宵小暗中窺探,更有些癖好此物的收藏家,知道乃是書聖之物,自然恨不得收為己有,因此在黑市之上,這珠子價值已逾千金。
只戒珠寺里也自有武僧守護,且至善禪師從不肯將這珠子輕易示人,只藏在自己禪房之中,因此要下手也是難的。
圓能雖是至善的徒弟,只是天生心術不正,受不住佛家清規戒律之苦,早有還俗享樂之意,只怕身無長物,無法在俗世安身。
因此竟留意上了這顆珠子,只因至善看的甚嚴,圓能幾次yù動手,時機都不太對。
那日邱老先生歇息在房中,至善因事出門,圓能覷得這個機會,假借奉茶之名進入,將珠子擭去。
誰知才出門,就撞上至善回來,圓能心中大驚,知道接下來至善必然會嚴搜密查,他qíng急之下,便將珠子放進杯中。
果然至善發現珠子不翼而飛,立刻出門喚住圓能,讓跟他一塊兒往前去,圓能只假作無事,走到廚下之時,藉口放茶杯,便拐進廚房。
此刻至善等在門口催促,圓能把茶杯放下,趁著轉身之時,將珠子塞進旁邊的齋供餑餑之中,掐破一點皮留了記號,只等脫身後再拿走。
誰知他們前腳走,後腳宋大就來將餑餑放進桶內,要運出去給那些施主家裡分發。
宋大將出山門之時,寺僧已經接到禪師通知,讓關閉寺門,只因宋大急著派送餑餑,何況又並無可疑,便將他身上檢查了一遍,就放了他出去。
一直忙碌過後,圓能才知道此事,頓時又是驚心,又是膽寒。
只因這些素品,是為了佛誕節而用,一旦過了佛誕,或者散給街頭之人,或者那施主家裡自己吃用了……一旦如此,豈不是便會發現裡頭藏著的珠子?
偏偏因為丟失了佛珠,至善禪師一怒之下,便命關閉寺門,不許任何人出入,又命武僧巡邏密查。
因此圓能雖然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蚰蜒,卻也毫無辦法。
那一日徐志清陪著雲鬟前來寺內,後來雲鬟發現少了一隻白鵝,眾人都以為就如當初這戒珠寺的典故一樣,白鵝身上必有蹊蹺,多半是賊人將珠子藏在白鵝身上,趁著鵝群出去之時偷走了。
所以至善急的發慌,頓時便開了山門,讓眾人出外找尋白鵝。
豈不知,這一切都是圓能的計策。
其實,那白鵝原本並不是在寺外失蹤的,而是在寺內。
因圓能出不去,而佛誕日漸漸bī近,如今又見至善請了人來,他急中生智,便趁著白鵝出入、人不留心之時,捉了一隻白鵝掐死,假作是在外頭被人偷去之意。
本來想自己向著至善點明白鵝少了一隻,誰知竟給雲鬟看了出來,而至善果然因此懷疑賊人在寺外、且已經得手。
圓能心底自暗暗得意,當下隨著寺眾出外,假借找尋白鵝,實際上把寺內發放齋供的名冊取了,按照門戶前往搶供品。
本來若時間長點兒,圓能也不至於用明搶這種魯莽法子,只不過眼看佛誕日要過了,那齋供內的珠子隨時隨地都會被人發現,圓能狗急跳牆,也顧不得了,便假扮流làng漢,一路搶了過去。
誰知一來驚動了本地公差,竟尾隨而來,追的他也幾乎沒有停歇之時,然而圓能處心積慮才偷出這珠子,自詡以後的身家xing命都在上頭,自然無法割捨,竟寧肯鋌而走險。
霍城跟周天水聽到這兒,周天水便忙問:“他既然對這珠子志在必得,又怎會yīn差陽錯錯失了?”
雲鬟道:“可不正是yīn差陽錯麼?多半……是佛祖顯靈罷了。”
霍城也問道:“珠子既然在齋供里,如何卻又在白鵝肚子裡?且還是……給他掐死了的那隻?這豈不是圓能自己把到手的寶貝扔了,反往難處尋?”
雲鬟笑道:“要不如何說冥冥中自有安排呢。”
那日圓能將珠子塞進餑餑裡頭,那宋大來取,宋大是個慣常吃酒的人,多半不知如何,失手將那餑餑跌落地上,正趕上那群白鵝經過,便搶了去。
其中一隻,便啄了那珠子進腹內。
周天水點頭道:“這倒也罷了,昔日王羲之的珠子便是放在桌子上、無意落地後給白鵝吞了的,若說這餑餑也掉在地上給白鵝吃了,也是有的。不過,奇就奇在,如何這吞了珠子的白鵝,偏生是給圓能殺了的那隻?難道果然佛祖顯靈?”
雲鬟微微嘆了口氣,道:“或者可以這樣說,也或者可以說是……活該那圓能因此錯失。”
因白鵝吞了珠子後,過了兩日,在腸子裡壓住了,白鵝無法進食,自然jīng神不振。
那日雲鬟跟徐志清前往寺內,正看見白鵝往外,最後一隻白鵝,步子蹣跚,走的比其他格外慢一些,且總是垂著頭,不似別的白鵝一樣鬥志高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