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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柯憲道:“老大人,恕我直言,如何就斷定你侄子是吃了壽包而死的?何況他把包子拿了回去,又隔了一夜吃了才死,焉知不是誰人暗中下毒了?”

    楊御史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說,下毒的是我侄媳婦罷了?哼,京兆府也是這般說的,不過是無能的說辭罷了。我侄媳婦已經有兩個月的身孕,難道還要存心害自己丈夫不成?事發後那剩下的壽包,都給京兆府的人拿去檢驗過,竟個個有毒,就算我侄媳婦要害她的夫君,何必費事的把所有包子裡都下毒?何況有的壽包表面並無破損跡象,京兆府的人不知如何試過,還說……包子皮上無毒,只有包子餡有毒,你們可還有何話說?”

    若這難得是侄媳婦或者別人下毒,也不至於只包子餡有毒,可見的確是那送壽包的人所為。

    柯憲啞口無言。

    雲鬟問道:“御史大人,你又是因何疑心到史家的呢?”

    楊御史道:“只因事發前幾日,我正彈劾了史家的人孝期飲酒,害得史寶被革職。加上先前等事,他們必然是記恨了,所以想要謀害我,沒想到我並沒有吃那東西,反而白白害死了我侄子……”

    雲鬟沉吟道:“除了揣測,可有什麼真憑實據?”

    楊御史道:“我當面質問史寶,是不是他派人謀害,他反而冷笑說該死的並沒有死,反叫別人做了替死鬼。這話難道並無嫌疑?”

    雲鬟道:“是了,不知道那壽包是什麼樣兒的?”

    楊御史道:“過去那許久了,誰還記得,想來不過尋常摸樣罷了。何況當日都給京兆府的人拿了去。”

    雲鬟道:“除了史家,可還有什麼人跟楊御史有過節麼?”

    楊御史道:“我身為彈劾御史,得罪的人自然數不勝數,然而真正想要殺了我也有能耐如此做的,便是史家了。畢竟有恆王撐腰,誰奈何得了。”

    雲鬟便同柯憲又在楊御史房內走了一遍,後宅之中,果然見楊夫人臥病在chuáng,只一個丫頭伺候,一個老嫗便在旁熬藥,桌子上放著些許糕點。

    出來屋外,雲鬟見這住地里外簡陋,因問:“御史大人,先前冒昧了,這裡果然是大人的祖居之地?”

    楊御史道:“是又怎麼樣?君子食無求飽,居無求安……”

    雲鬟不由一笑,這話卻仿佛耳熟。便道:“大人放心,我們定會竭力而為,儘快還大人一個公道。”

    第286章

    楊御史本要旁敲側擊幾句,然而見她如此文質彬彬,謙恭溫和,心中的氣便壓了壓,只說道:“初生牛犢不怕虎罷了,哼,恕不遠送!”

    扔下一句,竟拂袖自去了。

    兩人離開楊宅,雲鬟心頭想楊御史說京兆府的人檢驗過這包子,也不知是不是季陶然經手的,便想著也要去京兆府一趟才是。

    只是轉念間,雲鬟便道:“我們倒要先去一個地方。”

    柯憲道:“你說的,莫非是那被毒死的侄子家裡?”

    雲鬟正是此意,當下兩個人便又拐了兩條街,方來到那楊家侄子家中。

    卻見竟是一座四合院子,因那侄子已經死了,侄媳婦如今早回了娘家,院門落了鎖。

    柯憲左右看看無人,便從腰間摸索出一個口袋,不知掏出個什麼,在鎖頭上扭來扭去,竟咔地一聲打開了。

    雲鬟本正yù離開,見了這一手,又驚又笑:“柯兄,這是怎麼?”

    柯憲道:“你我是辦差而來的,難道還真的要去鄉下找那女子回來再調查麼?顧不得這許多了。”

    柯憲領頭,雲鬟在後,便進了這舊宅子,卻見院落不大,隻眼前三間房並兩間廂房罷了。那屋門卻也是鎖著的。

    柯憲仍上前如法pào制,開門之時,便嗅到一股塵灰腐朽之氣撲面而來,光線甚是暗淡。

    兩人在門口站了片刻,復看向地上,卻見桌椅板凳有些凌亂,桌上放著一個笸籮,裡頭空空地,柯憲道:“我進內看看。”撩起帘子,自走了進內。

    雲鬟站在堂間,看了片刻,目光落在那空著的笸籮上頭,楊御史的侄子被毒害之後,這婦人糙糙行了後事,便自回娘家去了,從現場看來,竟像是走的極倉促,也不想回來了一般,東西都沒收拾妥當。

    雲鬟也自進了臥室,柯憲指著衣櫥道:“那婦人仿佛把些衣物給帶走了。”又問:“你真覺著這女子並無嫌疑?從我查案經驗來說,一旦是夫妻兩人出事,活著的另一個是嫌疑最大的。”

    雲鬟道:“若真如此說,前兒我還求主事重審山西那個殺妻案子呢。可是又做錯了?”

    柯憲方道:“不過事無絕對罷了。”

    正說間,忽然聽到外頭有人尖聲叫道:“什麼人、在裡頭!我要報官了!”

    兩個人忙出來,柯憲在前,雲鬟在後,到了堂屋裡,卻見眼前站著個婦人,手中挽著籃子,猛然見柯憲閃身出來,嚇得後退一步,籃子跌在地上,裡頭的東西骨碌碌地滾了出來。

    柯憲忙道:“我們是刑部之人,大嫂不必驚慌。”

    那婦人正步步後退,聞言方止步:“刑、刑部?”

    柯憲道:“正是,我們前來調查楊義被毒害一案。大嫂你又是何人?”

    婦人道:“我是楊娘子的鄰居,她臨去前jiāo代,讓我幫著多看顧門扇,今日經過,看見門開了,還以為是她回來了,誰知卻是……兩位官爺。”

    柯憲聞聽,一笑道:“驚嚇了娘子,過意不去。”

    婦人也鬆了口氣,便俯身去撿籃子。

    柯憲見她籃子裡原來是幾個紅柿子,就也幫著去收拾,其中有兩個柿子鑽到牆角柜子底下,柯憲俯身要夠出來,因不襯手,便歪頭看過去。

    誰知卻見柜子底下,除了兩個柿子外,竟躺著一整個兒gān了的壽包,並兩三塊碎瓷片。

    柯憲一愣,忙先把柿子撥拉出來,又將壽包探了出來,此刻雲鬟已經發現異樣,忙也過來看,見狀道:“難道是那天的……”

    柯憲轉過來看了眼,卻見壽包因放了三個月,幸而是冬日,便不曾壞,只是硬邦邦地。

    再看,邊角卻有明顯地一處豁口,像是被什麼咬過似的,並不是被人咬了口,便忖度道:“難道是老鼠?”

    那婦人在旁看了,忽然說道:“大人,這是不是就是那毒死了楊大郎的壽包呢?”

    柯憲道:“大嫂,你認得?”

    婦人搖頭道:“我自不認得,只不過,前些日子,有一隻老鼠忽然死在我家院子牆角兒,像是吃了什麼東西毒死的,我卻並沒有下過什麼藥,現在見了這個,莫非是老鼠吃了這壽包,所以毒發死了的?”

    柯憲挑眉道:“說的有些道理。”

    雲鬟見柯憲自柜子底下掏出此物,心中暗想,必然是當日那楊義毒發,把包子打翻,其中一個便滾到底下去了,京兆府的人也並沒發現。

    雲鬟便任憑柯憲跟那婦人說話,自己卻又蹲下身子,轉頭看那柜子底下,卻見仍有兩三碎片留在裡頭。

    雲鬟舉手將碎片也撥出來,看了會兒,便對柯憲道:“柯兄,這個也收拾起來。是物證。”

    兩人看完了之後,從楊義家中出來,柯憲問道:“現在是不是要去史家了?”

    雲鬟抬頭看了眼,見去道:“這兒距離京兆府近便,不如先去京兆府。”

    雲鬟本想當面而問問季陶然,當初是如何檢驗這包子的,不料到了才知,原來季陶然竟去了刑部。

    負責接待的一位參軍殷勤問道:“兩位推府,尋季參軍可有急事?”

    柯憲便說起那毒殺案來,參軍道:“原來是為了此事,當初京兆府接手,也著實大鬧了一場呢。的確是季參軍親檢驗的那些包子,法子也十分的……”說著就笑了起來。

    雲鬟見他笑的古怪,便問:“到底是什麼法子,可有效?”

    參軍道:“自是有效。季參軍為了檢驗那包子是否有毒,先用銀針探過,銀針刺到了包子餡的地方,一概烏黑,然而包子皮的地方卻未色變。後來,參軍又命人捉了幾隻老鼠,分別餵養他們吃包子餡跟皮外的部分,果然,吃了包子餡的老鼠都死了,吃外面那層皮兒的倒是無事,你們說奇巧不奇巧呢?”

    雲鬟跟柯憲對視,均都點頭:“果然巧妙。”

    因此季陶然雖然不在京兆府,兩個人卻也得了yù得。柯憲道:“如今可要去史家了吧?”

    雲鬟笑道:“你倒是迫不及待了呢。”

    兩人便一逕往史家而來,兩刻鐘後,來至史府門口,卻見這府邸便跟楊御史所住的,宛若天壤之別。門首巍峨,飛檐斗拱,門口停著一頂轎子,又有小廝門人等候迎送。

    因見他們兩個官員服色,早有那有眼色的小廝上來,行禮道:“兩位是?”

    柯憲報了身份,小廝便陪笑道:“原來是刑部的大人,請稍後,我立刻報知我們爺去。”一溜煙兒地入內去了。

    他們兩人站在門外等了半晌,方有人來接了入內。

    又走了一刻鐘,越過幾重院落,才來至內堂相見。

    還沒進內堂,遠遠地卻見有一人站在堂上,身著銀紅色的長袍,頭戴銀冠,束髮一絲不苟。此人正是保寧侯史寶。

    雲鬟面雖平靜,心中一嘆——她其實是見過保寧侯的。

    因崔印最愛呼朋喚友,前世,也幾乎請了半個京城的人物進府做客,無意中,雲鬟便曾見過這位保寧侯史寶,只不過是驚鴻一瞥罷了。

    雲鬟正思量,因進了廳內,目光轉動間,心底大吃一驚,原來廳中並不只是保寧侯史寶一人,在他身邊兒,左側坐著的,赫然竟是恆王世子趙濤,右邊兒的那位,卻也是老熟人了……竟正是宣平侯藍少紳。

    心頭似有波濤涌動,面上卻依舊靜若平湖,同柯憲兩人入內,拱手見禮。

    保寧侯道:“聽聞兩位推府都是新進京來的,只怕還不認得,我來給兩位介紹,這位便是恆王世子,這位是宣平侯藍侯爺。”

    柯憲早見趙濤打扮的非同一般,而宣平侯氣質又格外出眾,正猜測,忽聽竟是皇孫跟侯爵,微微色變,不由先看一眼雲鬟,卻見她仍是一貫的冷淡臉色,正拱手道:“下官參見世子殿下,參見侯爺。”

    柯憲忙也收斂忐忑心qíng,跟著拱手見禮。

    此刻,宣平侯跟世子趙濤兩個,卻都不約而同地盯著雲鬟,只不過兩人眼中之色,卻是各有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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