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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抬手在雲鬟肩頭輕輕拍了拍,道:“以後若得閒,還去找我說話,可使得?”

    雲鬟忙斂了心神,躬身行禮道:“這是自然了,典史慢走。”

    程典史笑了兩聲,點點頭,才自去了。

    程典史去後,雲鬟呆呆地看著面前的任命冊,忙轉身去尋白清輝。

    此刻白清輝正跟縣丞商議事qíng,見雲鬟匆匆而來,便停了口,雲鬟本想等他們說完,便站在門口,只行了一禮。

    白清輝打量她一會兒,便同縣丞低語兩句,縣丞因起身告退,臨出門時候,便笑對雲鬟道:“恭喜小謝榮升本縣典史,可喜可賀。”

    雲鬟一僵,不想他竟也知道了……或許這會兒已經滿縣衙的人都知qíng了,只得按捺還禮。

    縣丞去後,雲鬟拿了任命冊子進內,見無人,便開門見山問道:“大人,這個到底是怎麼回事?如何程典史竟說是大人你寫了……”

    白清輝早知道她的來意,看了一眼那命冊,靜靜回答:“是,的確是我親筆寫了舉薦書。”

    雲鬟咽了口氣:“大人……”

    雲鬟不知白清輝到底是怎麼了,他是最清楚她底細的人,雖然她假死逃生,改頭換面,一切都天衣無fèng,但畢竟有最致命一點兒,——她不是男子。

    縣衙的差事,若是當個消遣做來,也還使得,如今真成了朝廷命官,雖是個沒品級的,倘若將來有些差錯……那、恐怕就已經不是她自己一個人的事了。

    白清輝見她眼中透出憂急之意,卻仍是波瀾不驚的,淡淡道:“你放心,不會有事。”

    雲鬟哪裡能放心的了,搖頭道:“大人,你何苦這樣做。”

    白清輝道:“我原本也是顧慮重重,並不願意答應程典史,只是他……有一句話觸動了我。”

    雲鬟抬頭,白清輝道:“當時他誤以為我不肯用你,便說……以你的品xing才gān,若不能入公門,不能為民請命,便是bào殄天物,你若當差,才是本地之幸,百姓之幸,也是……朝廷之幸。”

    他停了停,又道:“你可還記得那桃花傘的案子裡,我們夜探張府,張小左說的那一番話?他說……若我早來本地就好了。”

    雲鬟自然記得,只不懂他為何此刻提起。

    白清輝道:“當時我說,人xing善惡,不是由官員決定的。然而若是一個好官,卻是能判定善惡,分明黑白。於這滔滔濁世之中,劈破一段清流。”

    雲鬟一怔,心裡仿佛堵了些什麼似的。

    半晌,聲音里透出些艱澀,雲鬟道:“可是大人,你明明知道,我……不行的。”

    白清輝問道:“你是因過去的身份覺著不成,還是因為你……是身為女子而不成?”

    雲鬟轉開頭去:“若是兩者都有呢?”

    白清輝道:“你如何不問問自己,你究竟喜不喜歡如今這樣,——以你謝鳳之名,不念過去,不畏將來,無懼無憂,只隨心如願行事?”

    雲鬟聽了這句,雙眸慢慢睜大,向來安靜無波的人,眼眶卻慢慢發紅,眼底似有水光隱隱。

    ——以我謝鳳之名,不念過去,不畏將來,無懼無憂,只隨心如願行事。

    ——判定善惡,分明黑白,於這滔滔濁世中,劈破一段清流。

    雲鬟竟無法回答,只是望著白清輝的雙眼,他的臉在眼前,從清晰轉而模糊,卻又慢慢清晰。

    雲鬟閉了閉雙眼,輕聲問道:“大人,我……可以這樣麼?”

    白清輝點頭:“你可以。其實不管是崔雲鬟亦或者謝鳳,我都知道、也相信你可以。”

    他只回答了這一句話。

    ——很輕,卻重若千鈞;很簡單,卻意味深長。

    心底眼前,仿佛有許多舊日的影子,雜亂無章地浮現上來,卻又紛紛忙忙地退了下去,那些她曾深深畏懼的,躲避不及的,再痛苦不堪卻無法遺忘的,卻都似在白清輝的這一句話中,得了慰藉,慢慢地……塵埃落定下去。

    雲鬟抬手,在額頭輕輕撫過,含淚一笑。

    其實直到此刻,她心裡仍是狐疑不安,但是這世間有這樣一個人,比她自個兒更信任她。

    相比較江南那氤氳的年,北方的新年,卻過得如北風狂雪一般,透著一股bào烈和豪氣。

    雲州軍將幾百壇的燒刀子用車子拉到軍營內,為慶賀新年犒賞三軍。

    酒ròu都是大塊兒切大碗盛放,酒也都是用海碗傾倒,世子趙黼親自陪飲,每個營都走了一趟。

    三軍將士本就都知趙黼威名,先前跟花啟宗那一場更是讓他在軍中的威望無可動搖,見世子親自敬酒同飲,眾人越發喜歡。

    孟驚鴻作為兵部派來的使者,見趙黼如此,他自然也陪著走了一圈兒,見趙黼這般灑脫無忌,渾然沒有半分鳳子龍孫的矜傲,上到將士,下到守門的小兵,他竟都認得,且熟絡自在的寒暄招呼,那些將士們對他也是又愛又有些敬畏的,真真嘆為觀止。

    是夜,趙黼因喝醉了,不想回王府,正yù隨便到那個將官府中歇息一夜,王府里卻派了人來接。

    趙黼只得乘車而回,果然晏王妃跟王爺趙莊正在廳內翹首以望、原來先前兩人都聽說他在外頭吃酒,晏王妃第一個就著急起來:“他的身子還虛著呢,又在外頭亂吃酒,如何使得?”竟催著王爺去把他帶回來。

    趙莊只得安撫:“黼兒是個有主見的,不必攔著他。何況他每年都要往軍營里去,都是慣例,那些底下的人也都盼著他呢,若他不去,反而不好。”

    晏王妃捶著手道:“真是,從未見過哪個皇孫似他這樣兒的,再說平日裡身子好也就罷了,如今這個樣兒,還不消停,年紀輕輕的若虧了根本,以後該怎麼辦呢。”

    趙莊不由低低笑道:“你也說黼兒年紀輕輕了?如何那樣替他著急他的屋裡人?你又說他身子虛,怎麼先前他要罰那丫頭,你還護著呢?這會子往他屋裡塞人,難道比喝酒能qiáng些?”

    晏王妃面上一紅:“王爺,你如何也幫著他?”

    王妃自然知道趙莊指的是什麼。

    年前那夜,趙黼因迷夢難醒,忽覺心心念念那人主動鑽入自己懷中,他畢竟正是血氣旺盛的年紀,正yù不管不顧按倒行事,鼻端卻又嗅到一股脂粉香氣。

    此刻,身體雖仍叫囂不休,心裡卻有些異樣警覺起來。

    趙黼竭力睜開雙眼,燭火微光中,當看清面前之人時候,大怒。

    心qíng就如從雲端狠狠地跌在地上,盛怒之下,不由分說,一把攥住頸間,用力扔了出去!

    原來這進來的人,正是流蘇丫頭,身上只穿著胭脂紅的小衣,單薄襯裙而已,被趙黼如此無qíng一摔,便跌落地上,一時竟起不了身兒。

    趙黼指著她道:“下賤東西……”待要下地親自殺了,只因方才做了那場夢,又驚怒jiāo加,一時渾身微微發顫,竟無法使力。

    趙黼忙收聲,暗中調息了會兒,才咬牙道:“靈雨!給我死進來!”

    此刻流蘇總算緩過勁來,知道不好,便翻身爬起,跪在地上求道:“世子饒命!”

    靈雨原本在外頭守夜,早聽了動靜,忙披衣系帶來看,猛然見流蘇跪在地上,吃了一驚,又看趙黼滿面怒氣殺意,便也心頭一涼:“世子……”

    趙黼道:“叫人進來,把這個下作東西拉出去,立刻打死!”

    流蘇聽他竟如此gān脆,嚇得失魂,靈雨也震驚道:“世子,這是為什麼?”

    趙黼已經調息過來,身上力氣也逐漸恢復,便將拳一握,冷道:“你是要我親自殺了她不成?”

    流蘇磕頭連連,淚落不止。

    靈雨也慌張起來,知道他這話絕不是隨口說說而已,當下忙命小丫頭們進來,把流蘇拉了出去。

    卻不敢真的帶出去“打死”,只悄悄催人快去告訴王妃——一來因不忍,二來,畢竟流蘇也是王妃的人。

    趙黼卻又叫了靈雨進去,磨著牙道:“聽好了,以後我的屋子,除了你之外,不許哪個丫頭進來,若擅自亂闖的,不管是誰的人,總之一概打死!”

    靈雨只得諾諾答應,趙黼又道:“去備水。”

    靈雨知道他要沐浴,才答應了要去,趙黼又吩咐:“只要涼水,不許添些熱的。”

    靈雨嚇了一跳:他的身子正是恢復之時,這樣天氣用涼水沐浴,豈不是不要命了?忙道:“世子……”

    趙黼眼角微紅,冷冷喝道:“囉嗦什麼?還不快去!”

    頃刻王妃得了消息,扶著丫頭來到,還未入內,就見靈雨退了出來。

    靈雨忙上前,低低簡略說了端倪。

    王妃又看流蘇只穿著單薄貼身衣裳,因驚懼異常,又且冷,便僵跪在地上,顫著求救命。

    王妃低低道:“你也忒下作了,又不是不知道他的脾氣,何苦就鬧得如此……如今惹了出來,叫我憐惜都難。”口中如此說,畢竟不忍,便叫人將她帶回下院暫且安置,後來,因也不好再留流蘇在身邊兒,只得將她配給了一個門上小廝了事。

    第191章

    雲州王府中,晏王妃見王爺趙莊說笑,不免抱怨兩句,又道:“我倒也想不必著急,不過只是怕呢。”

    趙莊點頭:“我難道不知道你的心意?你是因上回那一場血戰,黼兒九死一生的,便嚇著了罷了,所以你想黼兒快些成親生子對麼?這會兒他不過還未開竅呢,等他明白過來,就不必你我cao心了……”

    晏王妃便笑起來,道:“上次那傷嚇著我是一則,另一則,我卻是……怕他早開了竅,還死犟地不改呢。”

    趙莊挑眉,早先因趙黼昏迷傷中叫出雲鬟的名字來……此後趙莊打聽,也知道“崔雲鬟”的典故。

    這會兒見王妃話中有話,不由想起來,正要問是不是此意,王妃卻招了招手,在他耳畔低語了幾句。

    趙莊詫異:“果然?”

    王妃道:“可不是麼?所以先前我不肯跟王爺說,他的身子才好,再如此胡鬧……是要傷身的!若是他肯放低些眼界,放開些心懷,知道好生保養,我也不用苦心要給他屋裡頭塞人了。”

    原來自從流蘇之事後,趙黼隔三差五,必要沐浴,且必用涼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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