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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駐足而聽,卻又聽見陳叔顫顫地說道:“你到底、是什麼人?那姓白的大人的確是來過我們莊上,不過都沒見過我們小主人的面兒就去了,又何嘗有什麼瓜葛呢,您怕是弄錯了……”話音剛落,便痛呼一聲!
雲鬟微微一震,這才知道裡頭是出事了!
果然,先前那男人冷笑說道:“你這老東西,休要指望瞞著我,我不知道你們,難道還不知道白閻王?他既然能為了這女娃子親自來走一趟,現如今若是知道了這女娃子在我手上,只怕他會飛也似的趕來。”
忽地有啜泣的聲音隱隱透來,雲鬟聽出是林嬤嬤跟露珠兒低低地在哭,她心中震驚焦急,雖只聽了這三兩句,卻已經明白:他們所說的“白大人”“白閻王”,自然便是白樘大人。
多半是此賊跟白樘白大人有什麼私人恩怨,又知道白樘跟莊上有關聯,故而便來尋釁……似是想藉機要挾白樘……
雲鬟緊握雙手,心跳加快,幸而她天生鎮靜,遇事不慌,才不曾當即亂了陣腳。
當下雲鬟小心翼翼地踮腳往窗戶內看去,目光所及,果然見到陳叔,林嬤嬤,露珠兒,均都蹲在地上,顯然已被人挾制……眾人前頭站著一個大漢,背對著此處,看不清臉容。
雲鬟心中極快一合計,便想趁著此人不留意,偷偷離開去叫救兵。
正一挪步,耳畔卻聽陳叔道:“你、你想做什麼?”
那人思忖著說道:“不過話說回來……只怕姓白的果然鐵石心腸,又或者他不信,不肯來,我需給他一個信物才是。”說話間,便聽見一聲驚呼,接著是眾人慌亂叫嚷的聲響。
雲鬟聽得裡頭這般慌張,不知何故,忙停下步子。
她還未回身,就聽裡頭那人道:“小鳳哥兒,你且忍一忍,不過是一根小手指頭罷了,疼也不過一陣兒,死不了人的。”
雲鬟聽到一聲“鳳哥兒”,還以為被這人發現了,誰知聽了後面這句,才悚然動容,忙又回身看來,卻見裡頭那人正揪著一個女孩兒,右手卻舉著一把雪亮匕首。
雲鬟幾乎不信自己的雙眸,原來此刻這歹人揪住的,卻是本該離開莊上的程曉晴——方才被這歹人身形擋住,雲鬟竟沒看見。
此刻程曉晴換了一身兒衣裳,並不是昨兒那一身補丁破衣,許是露珠兒給她的,略有些寬大不合身。
程曉晴眼中帶淚,雖然透著害怕之意,卻死死地閉著嘴不肯出聲。
那歹人握著程曉晴的手腕,輕而易舉地把她的手掌摁在桌上,分開小手指,右手的匕首揮了揮,似乎想找一個合適動手的角度。
口中且仍道:“你若是要怪,就怪那白閻王罷……這回若是能殺了他,老子就放你一條xing命!”
此刻林嬤嬤跟露珠兒都驚叫起來,哭著抱做一團,已是不知所措。
而陳叔哆哆嗦嗦,終於叫起來:“住手!住手!”
雲鬟萬萬想不到竟會如此,亦是魄動心驚。
只有那歹人卻不為所動,聽了陳叔叫嚷,便不耐煩道:“快些閉嘴,不然就先宰了你。”因見陳叔跳起身來,他便橫腿一掃,便把陳叔撩倒在地,半晌爬不起來。
這瞬間,匕首壓在程曉晴的手指上,慢慢地便要切落似的,雙眼還望著程曉晴,仿佛要看她的反應。
卻見眼前的丫頭渾身抖得如篩籮似的,顯然是怕極,只不過許是嚇壞了,竟不曾求饒。
林嬤嬤哪裡見過這樣的qíng形,雙眼一閉,身子軟軟跌倒,卻是已經暈厥過去了。
露珠兒只顧哭,陳叔於地上忍不住叫道:“住手!不是、她不是……你放過她……”
那歹人一愣,看一眼程曉晴,遲疑問道:“她不是什麼?”
卻聽程曉晴尖聲叫道:“陳叔!你、你別說話。”
陳叔睜大雙眼,眼中已有淚光閃爍,程曉晴抬頭看著那人,竟顫聲道:“我、我不怕……你、你動手就是了!”
那歹人有些意外,半晌,竟笑道:“果然不愧是讓縣太爺也另眼相看的人,不錯,你有這份兒心,姓白的定然能來……”
說話間,便又yù動手,雲鬟看到這裡,早已經按捺不住,便站起身來道:“住……”
誰知還未出聲,忽然被人緊緊地捂住了嘴。
雲鬟大驚,竟不知此人何時近身兒的,她以為是賊人的同夥在,正要掙扎,耳畔聽那人道:“噓,別出聲,是我。”
這一刻,就像是昨晚上的噩夢成真了似的,屋內的賊人自然可怕,但是身邊這人,卻不是單純一個“可怕”能形容的。
雲鬟先是一靜,繼而越發竭力掙紮起來。
兩人在外頭這一糾纏,裡頭的人便聽見了動靜,猛然回頭看著窗口處,喝道:“什麼人,滾出來!”
這人猛一回頭,才見面相生得甚是兇惡,雙眼更是殺氣騰騰,原來此人正是這一次脫獄事件兒之中、仍在逃的兩人之一,名喚王典。
在眾逃犯之中,只有王典跟花啟宗兩人武功最高qiáng,可跟花啟宗出身官家不同的是,王典卻是個名副其實的大jian大惡之徒,有幾個滅門的案子都跟他有關。
王典為人狡黠,是以六扇門緝捕他許久都未果,最後卻栽在了刑部白樘的手中。
因要bī問王典的同夥下落,又恨他殘忍酷烈,好不容易捉拿歸案後,便把他關押在刑部大牢里受審,期間十八般的刑訊輪番上場,自是吃了若gān難以想像的苦頭,是以這王典對白樘恨之入骨。
本來王典是要秋後處斬的,誰知恰逢天下大赦,便白撿了xing命,不多時,又從京城刺配轉到了鄜州大營。
這一次逃獄後,王典本要遠走高飛,誰知才出鄜州,就聽說刑部派了人前來,他仔細打聽了一番,便猜到來者正是白樘。
王典聞聽此信,大笑道:“真真兒是天助我也!”
原本京城是白樘的地界兒,王典雖有心報仇,卻也不敢去硬撩虎鬚,如今聽聞白樘來到鄜州……他好歹在鄜州地呆了這兩年,且心中對白樘的憎恨之qíng熾烈之極,因此自覺有機可乘,他竟不肯離去,反偷偷地潛了回來,暗中便將白樘在鄜州城的種種都打聽了清楚。
王典因極了解白樘為人,知道他定xing冷心,等閒斷然不會做什麼多餘之事,可卻對素閒莊的一個小丫頭別有不同。
王典正謀劃該如何對付白樘,因尋不到合適的動手之機而犯愁,因知道了此事,只覺柳暗花明!
正這兩日白樘將要離開鄜州,王典自覺機不可失,於是便喬裝改扮來到素閒莊,意圖挾持鳳哥兒,擺布白樘!
第33章
話說王典為報復白樘,便想出這一條計策來,不過他千算萬算,卻算錯了一件事。
這日清早,王典便往“大小姐”的房中而來,推門而入,拐到裡間,卻正見一個小丫頭子站在梳妝檯前,手中拈著一朵珠花,比在鬢角,整個人似在出神。
這女孩子猛然抬頭間,看見王典進門,一驚之下,手中珠花便落了地,她驚慌失措地轉過身來,睜大雙眸看著王典,嘴唇動了動,卻只說道:“我、我……”
王典見是這般qíng形,自以為是嚇壞了而已,當即上前捉住,口中笑道:“小鳳哥兒,你不必怕,我不過是想借你做一件事兒而已,你只乖乖地便好。”說著,便拉扯著往外而行。
這丫頭慌裡慌張,便道:“你是誰?想做什麼?我、我不是……”
原來這女孩子自然不是雲鬟,卻是程曉晴,她昨晚上被拉回房中,因都濕透了,露珠兒便把自己的衣裳送過來一套給她換了,雖是舊衣,卻比她先前穿的那件兒不知好多少,晨起又略整理了一番,自不是昨日那蓬頭垢面的模樣了,也頗看得過去。
程曉晴一夜無眠,思來想去,一大早兒上便偷偷地過來,想找著雲鬟,好歹再仔細地求一求,誰知自然是撲了個空,yīn差陽錯,竟又給王典堵了個正著。
程曉晴因見王典身著僕人服色,起初還以為王典是來趕她出去的,又怕方才自己在房內的舉止給雲鬟知道,心思慌張之下,忙要辯解……
誰知話還未說完,王典皺眉又道:“小丫頭,只要你別吵嚷的叫人心煩,老子或許會饒你xing命。”
程曉晴聽了這樣一句,嚇得亂顫,又看向王典,這才知道此人不是奴僕,事qíng不妥當了。
且說這王典押著程曉晴來到花廳,便見陳叔林嬤嬤等都被捆綁在此,——原是王典的兩個同黨所為,此刻他們兩人卻在內宅各處,翻找搜斂各色財物。
陳叔等見程曉晴也被捉了來,自也詫異,王典把程曉晴往前一推,道:“你們當自個兒不說,我便找不到這小丫頭了?還說什麼她不在莊上?”
陳叔跟林嬤嬤聞言大驚,林嬤嬤畢竟是婦人,露珠兒又小,從未見過這種場景,一時呆呆愣愣地反應不來,更不敢多嘴。
陳叔一怔,卻知道是這賊錯把程曉晴認為是雲鬟了,陳叔並沒那許多彎繞心思,本能地才要否認,忽聽程曉晴道:“陳叔、他、他是在房內找見我的。”
陳叔不覺詫異:“你、你說……”才要問程曉晴是說什麼胡話,卻見她又轉頭看向王典問道:“你、你到底要做什麼?”聲雖微弱,卻極清楚。
王典不疑有他,便不答,只把她往前一推,程曉晴順勢挨著陳叔坐下。
這會兒王典走到廳門口張望,陳叔便看程曉晴:“你怎麼……”
程曉晴沖他使了個眼色,示意他不要多口。
陳叔這才知道她是故意而為,不由緘口,心底卻惶惶然地想:先前這賊把他們擒住之時,曾問“鳳哥兒”何在,正林嬤嬤因不見了鳳哥兒想去找人呢,被這賊一bī問,自然就失言說了。
這會子這賊錯認了程曉晴是雲鬟,一時半會自然不會再出去找尋,倘或雲鬟不回來,也自不會遇險。但若是說明程曉晴不是雲鬟,只怕這賊立刻又要再去搜尋,豈不是對雲鬟大有兇險?
是以陳叔便也忍著不言,一直到看這賊要對程曉晴下狠手,才捱不住想辨明。
且說王典正yù切下程曉晴的手指,忽然聽見外頭有異動,他一邊警惕喝問,一邊兒抓緊程曉晴,挪步往廳門口來。
不料還未到門邊兒,就見眼前人影一晃,竟有人閃身出來,面上帶著三分笑意,口裡說道:“王癲子,可還認得我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