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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質上,根本就截然相反。那種直直地盯著前方,微垂首獰笑的模樣,著實太過悚懼。
因柳縱厚有那種劣跡,又且迅速提出退婚。當初白清輝跟雲鬟提起此事的時候,他們三人還嘆息惋惜了一陣子。
清輝更覺著,這件事他也或多或少有些gān系,提起的時候,口吻雖淡,但那股自責之意,雲鬟仍是聽的分明。
清輝只當時有些害了顧芍,可雲鬟因知道顧芍若嫁給柳縱厚之後會發生的事,故而竟有些慶幸。
她本以為顧芍是個不折不扣的受害者,但是,就在想起她於屏風中那令人“驚艷”的詭笑之後,雲鬟無法確信了。
以那副表qíng出現的顧芍,倘若有人說她會持刀手刃親夫,雲鬟絕不會懷疑這件事的真實。
但是看著清輝方才那股單純的歡喜之態,卻讓她無法出口點破這一宗。
雲鬟只顧考量此事,卻也有一樁好處,因總想著這裡,太子妃那邊兒的事qíng便淡了。
她遲疑著往外而行,腳步將邁出大理寺的門檻之時,卻又猶豫不去,擰眉徘徊,終於握緊拳頭,自言自語道:“不成,我一定要說給他知……”
當即轉身往內而去。
誰知才一轉身,忽地毛骨悚然。
原來身後,不知何時,竟走出一堆人來,巽風,阿澤,衛鐵騎……最中間兒也離她最近的那個,赫然正是白樘。
乍然相見,就似平地生雷,風雲驟變。
雲鬟身不由己地望著白樘,這會兒,才想起她進門的時候,那同她打招呼的侍衛問道:“主事的病好了?”她半是含愧地應了聲,匆匆往內。
身後,那侍衛本要再跟她說一句的,見她走的緊,便對同僚道:“謝主事不知來尋少丞是為了何事?卻不知是不是跟白尚書商議好了一塊兒來的……”
當時她心不在焉,竟然忽略了這般要命的消息。
白樘等眾人打量著她,尚未開口,就聽阿澤問道:“你不是病了麼?如何在這裡活蹦亂跳?”
雲鬟醒悟過來,垂首往旁邊讓了出去:“不知尚書大人在此,恕罪。”
白樘瞥著她,並不言語。
衛鐵騎問道:“謝主事可是來找清輝的?”
雲鬟道:“是,方才見過了。”
衛鐵騎道:“看你方才在這兒進退兩難,是有什麼事忘了不成?”
雲鬟道:“是、是有一件小事。”
衛鐵騎還要再問,白樘咳嗽了聲。當即所有人都鴉默雀靜,許多眼睛皆不由自主地看向他。
雲鬟不敢亂看,只垂著雙眼望著地面兒,心中卻是翻天覆地,哭笑不得:她此刻最打怵遇見的人,偏偏就這樣不可倖免。
卻聽白樘清清冷冷道:“倘若病癒了,如何不回刑部?反閒散地在此游dàng?”
雲鬟愕然,這才抬頭看向白樘:“尚書……”
先前在刑部,他是親耳聽過雲鬟辭官那些話的,難道,是因為當她是隨口說說,所以他大人有大量不放在心上?又由此推測,——他是真的沒看見那辭呈?
倉皇中,雲鬟又看向巽風,卻不知他跟辭呈失蹤之事有無gān系。
白樘卻不再理會,只對衛鐵騎道:“不必送出來了,那件事你且多留心就是。”
衛鐵騎拱手:“一萬個放心。”
白樘負手,目不斜視地出門而去,巽風眼神沉靜里泛出些歉疚之色,將經過之時,便飛快對她輕聲說道:“若無礙了,就回部里罷。”
聲音雖輕,祈望卻重。
阿澤向著她扮了個鬼臉,也隨著去了。
這一批人雖走了,衛鐵騎卻等在門檻內,對雲鬟道:“不是說要找清輝麼?還不走?”
雲鬟嘆了聲,道:“不了,我再想一想。”
她垂頭耷腦地走了出門。
衛鐵騎背後看著,忍不住“嗤”地笑了出聲:“這孩子也是命蹇運乖的很,借病偷懶,反而撞上了頂頭上司……”
衛鐵騎會錯了意,想到方才白樘跟雲鬟“對峙”,以及她如白日見鬼的表qíng,甚覺好笑。
且說雲鬟踱步下了大理寺台階,慢慢晃回車上。
誰知才抬頭,就見車內多了一個人,默默地抱著雙臂,似笑非笑正看著她。
雲鬟已經對趙黼的神出鬼沒毫不意外,垂眸自進內,問道:“你……如何竟在這兒?”
趙黼目不轉睛地看著:“我在宮內值了一夜,早上才回來,聽聞母妃傳了你去府里,連鎮撫司都顧不上,就忙忙地趕回,誰知仍撲了個空。”
雲鬟淡淡坐定:“這般著急是做什麼。”
趙黼卻笑道:“母妃對你說什麼了?”
雲鬟道:“並沒什麼。”
趙黼便挪到身旁,垂首歪頭看著她:“你總不會覺著,是我告訴母妃的?”
他既然這般說,自然是知道了太子妃問詢的話了。雲鬟道:“我雖疑心過,但也明白,以你的xingqíng不大可能。”
趙黼道:“知我者,果然是鬟鬟。”手撫上臉頰:“讓我看看唇上的傷如何了。”
雲鬟道:“休要動手動腳。”
趙黼道:“我是關心之故,就看看罷了,哪裡動什麼……”雖義正詞嚴說著,嘴早就qíng不自禁地貼在了臉頰上,只覺欺霜賽雪,暖玉溫香。
剎那間,便想到昨夜的種種qíng形,趙黼又有些心念亂竄:“阿鬟……”貼在耳根處,喃喃竊竊低語道:“什麼時候,你才能著實地……”
雲鬟道:“你再鬧,我就下車了。”
這句話卻似提醒了他,立刻勾著腰抱住了,哼道:“你敢。何況給你逃了一次,再故技重施的話,我索xing不活了。”
雲鬟聽不得這話,便皺眉看他。
趙黼道:“罷了,不說就是,阿鬟惱我了麼?那就……讓我親親你當賠罪罷。”他自說自話中,雙眼放光。
雲鬟忍不住:“六爺!”
趙黼嘀嘀咕咕道:“你昨夜不是這麼叫我的。”
雲鬟兩頰不覺紅了,忙轉開頭,又勉qiáng凝聚心神,道:“娘娘傳我過去,所說的話,你都知道了?”
趙黼摩挲著手:“我想聽你說。”
雲鬟難以啟齒,搖頭道:“罷了。”
趙黼道:“什麼罷了,你是答應了母妃所提的事?”
雲鬟定定看了他一會兒:“你又是怎麼想的?”
趙黼故意思量道:“我雖不喜母妃自作主張,但倘若真的讓你立刻嫁了我,不管叫我做什麼也都樂意。”
竟又口沒遮攔起來,雲鬟苦笑:“你方才回東宮,問的是太子妃麼?”
趙黼道:“我還未來得及去見她,生恐又把我絆住,就偷偷問的靈雨。”
“原來如此,”雲鬟若有所思地垂眸,又問:“娘娘沒為難靈雨麼?”
趙黼道:“並沒有,靈雨是我身邊的人,母妃怎會為難她?”
雲鬟聽靈雨無事,也就罷了,只對趙黼道:“既然你才從宮內出來,只怕還有許多正經公務要做,不如去鎮撫司罷。”
趙黼道:“去是要去的,你送我過去可好?”
雲鬟即刻揚聲道:“去鎮撫司。”
趙黼見她這般果決,不由道:“好好好,這份兒狠心果決無qíng,真不愧是六爺喜歡的人。”
雲鬟本滿腹心事,聽了這句,卻不由微微一笑。
趙黼卻最會抓住時候,見狀早攏著她的肩頭,又黏在身上,貼著耳朵低低道:“我今晚上過去可好?”
雲鬟假作沒聽見,眼觀鼻,鼻觀嘴,嘴觀心,差些兒就要念那《般若波羅蜜多心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了。
只聽趙黼又在耳畔道:“不,解,風,qíng。”
纏綿悱惻地一字一頓說罷,他竟不由分說,一口含住了她的耳珠兒。
滾燙的舌尖,叫人魂飛魄散似的。
雲鬟猛地一顫,忙舉手推開他,早已滿面火熱通紅。
趙黼看了她的反應,甚是滿意,忽地又笑了聲。
這一聲來得有些突兀,雲鬟疑心他是因調戲得手之故,不由嗔視:“你笑什麼?”
趙黼道:“白樘方才好似不高興了。”
雲鬟略覺驚詫,問道:“你,連這個都看見了?”
方才趙黼一路來尋雲鬟,打聽她來至大理寺,自然也半點不能耽擱,竟隨之而來,便躲在馬車裡,想要嚇她一跳。
誰知正看見了白樘等眾人跟雲鬟迎面對上的那一場。
冷眼旁觀,見他們兩人是這般的qíng形,又想到自己昨夜是那個qíng形,簡直就如冰天雪地之於烈火朝陽。
趙黼笑道:“我也不是故意,正好兒看見的有什麼法子,可是看著他不高興,我心裡才覺著高興呢。”
他雖快活,又怕損的狠了,雲鬟便“不快活”,於是話鋒一轉道:“對了,你是為何這幾日都不曾去刑部?如此還敢在外頭亂走,難道不怕白樘了?還是……已經不想在刑部,想要早點嫁給我了?”
他原先本是胡思亂想,後來也是信口胡說,只不過卻又一次的幾乎“歪打正著”了。
雲鬟遞辭呈之事,除了巽風天水知道,其他的連季陶然近水樓台尚且不知,不知怎地,也並未傳開。
但是此刻,雲鬟卻也不敢直接就跟趙黼承認,如今尚且有所謂“兩年之約”,他還這般“放làng形骸”,倘若知道她自己放棄了……卻不知道又要gān出什麼來。
故而雲鬟絕不敢在這時侯說半個字。只道:“你可知我方才去大理寺是想做什麼?”
趙黼道:“總不會是去找白樘的。”又改口:“肯定是找小白。”
雲鬟道:“不錯,我是去找小白公子的。”
於是,就將在張瑞寧府中,曾看見過顧芍那樣令人驚悚一面的真相說明。
趙黼也大為意外,可沉吟片刻,卻又有些想通,便道:“其實……這也沒什麼。這些高門大戶的姑娘小姐,哪一個不是有幾十副的彎繞心腸?自然也有數不清不一樣的假面,若顧芍真的如此,也不足為奇,現成不也有個人這般麼?顧芍若跟她比,卻是小巫見大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