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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黼親自率人追擊,務必要將此獠殺之後快。
一路而去,得知賈少威被他的番族之人窩藏村落中,趙黼派使者前去商談,讓好生將人jiāo出來。
誰知那些番族之人非但不聽這話,反而將派去的使者殺害!將屍體高高吊起示威。
隨後的事……便是在西北各地流傳很久的傳說了。
——晏王世子趙黼,將番族眾人,從上到下,老弱婦孺三百餘眾,盡數屠戮。
兇殘成xing,似魔神轉世。
趙黼因記得前世這qíng,自打回到雲州,便不動聲色地從上到下徹查……誰知,卻並不曾發現此人的蹤跡。
他在雲州篩籮似的,隨時防備著這人跟老鼠般地鑽進來,又怎會想到,這一回,賈少威竟偏偏潛伏在齊州呢?真真是功虧一簣,可見縱然是重活一世,仍有些事qíng沒辦法完全掌握。
話說張振退出之後,回到臥房,想到一路遭逢的,感慨萬千,忽地見桌上放著一封信,才要拆看,忽地門口有人道:“張教頭!”
張振聽這聲音有幾分熟悉,便答了聲,低頭見那信是京內來的,便只顧看,也沒抬頭。
那人卻走了進來,竟一直走到張振身旁,又叫:“張大人。”
張振聽口吻有異,這才抬頭看了眼,卻見是個毛頭小子,身著侍衛裝。
張振不以為意,低頭淡淡道:“怎麼……”話未說完,忽地覺著異樣。忙抬頭又看去,卻見那毛小子滿臉笑嘻嘻地,眼睛圓溜溜、亮閃閃地盯著自個兒。
張振無法置信,脫口道:“可繁?”
張可繁尖叫一聲,跳起來將張振抱住。
張振又驚又喜、又再大驚,抱了她片刻,才反應過來,忙推開道:“你如何在這兒?這是……怎麼了?”此刻仔細打量,卻見張可繁並不似昔日在京中一樣,原本jīng致雪白的小臉,比先前似乎黑了好些……只是身上這股古靈jīng怪的氣質倒是有增無減,再加上穿著侍衛裝,竟能以假亂真似的。
張振看看張可繁,又看看手中那封信:“難道……”
張可繁看看上頭的字跡,笑道:“是我央求大哥送我來的,其實我也帶了他的親筆信了,只是他大概不放心,故而又特送了一封給你。”
張振聞聽,喝道:“胡鬧!你、你怎麼可以……”
可繁嘟嘴道:“我整天在府里,悶得半死,誰讓二哥哥你先前沒答應我,你若應了帶我來,我又何苦這樣。”
張振本想怒斥一番,然而見可繁黑瘦了好些,心知這段日子他不在雲州,只怕妹子是吃了不少苦……張振話頭一收,只問道:“既然、既然你來了……如何是這幅打扮,難道世子沒有好生招待你麼?”
張可繁道:“我……我並沒敢跟世子說。因為二哥不在雲州,我怕世子知道後,會趕我回京。”
張振皺眉:“那你就自個兒廝混?大哥派了誰照料你?”
可繁喜笑顏開:“二哥哥放心,我倒不是一個人,有人好生照料著我呢。不知道你認不認得,他是隨著孟大人從京中過來的,喚作蔣勛。”
張振擰眉呆怔,搖了搖頭。
可繁道:“這段日子,多虧了他帶著我,不然我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張振yù言又止,只問:“你果然很好?沒有人欺負你?如何我看你黑瘦了好些?”
可繁道:“因為我……初來乍到,自然有些水土不服,又常常……跟著蔣大哥練習she箭、qiáng身健體……大概就有些瘦了,黑卻不曾黑?”
張振皺眉,卻也知道她畢竟是女孩子愛美,便只道:“罷了罷了,是二哥不對,也是大哥做事欠妥當,才讓你受這些苦,既然我回來了,以後你便跟在我身邊兒……不過,你貿然來雲州自是不妥,雖然有大哥護著,難道母親能放心?還是及早安排你回去。”
張可繁不依起來:“哥哥!你才回來就趕我走?”
張振耐心勸說道:“哪裡是趕你走,是為了你好,趁著世子跟王妃沒發現……倘若給他們知道了,你一個好好地千金小姐,做出這種事,難道他們心裡不會看輕你麼?”
張可繁不由嘟起嘴來:“怕什麼,就當……就當我是來看望二哥的又怎麼樣。”
正說到這裡,忽然聽到外頭有腳步聲傳來。
張振忙示意張可繁噤聲,轉頭看向門口,卻見來者竟是一位十分俊秀的少年軍官,雖生得貌美,卻透著英武之氣。
張振還未開口,蔣勛已經走了進來,行禮道:“這位必然就是斥候教官張大人了?蔣勛有禮。”
可繁笑吟吟地向著張振擠了擠眼,張振只得勉qiáng道:“是。原來你便是蔣勛。”
蔣勛道:“我先前便常常聽聞教官的威名,只是無緣得見,偶然結識了繁弟,看他虔心向上、勤學苦練之態……”
還未說完,可繁忙舉手捂住蔣勛的嘴:“沒什麼沒什麼!”
張振正不知蔣勛要說什麼,忽地又見可繁如此,頓時喝道:“繁兒!”
張可繁怔了怔,忙又縮手。
蔣勛不明所以,看看張振,又看看可繁,一頭霧水:“怎麼了?”
可繁訕訕笑道:“沒什麼……我只是想說,其實我哥哥才回來,還沒休息呢,蔣大哥,你不如……”
蔣勛這才會意,忙道:“是我疏忽了,既然如此,我先告退了。”又拉住可繁的手:“我們……”
張振眼神又是一變,一把攥住蔣勛手腕,厲聲喝道:“做什麼!”
蔣勛一愣,便覺得他的手如鐵鉗般捏著腕子,因笑道:“張大人果然不愧久負盛名,好大手勁兒,是因cao練的時候到了,我帶繁弟去練劍。”
張振咬牙切齒,才要說話,張可繁忙推他一把:“哥哥,你不是要休息嗎?你快睡吧,我……我跟蔣大哥去去就來。”
張振被她推搡兩把,不由自主放開了蔣勛,張可繁拉著蔣勛,逃也似地跑了出去。
剩下張振獨自一個站在原地,琢磨片刻,總覺得不對,哪裡還有睡意,忙先把兄長的來信放下,也跟著奔了出去。
張振本以為既然自己回來了,可繁當然要留在他身邊兒,誰知竟仍是跟蔣勛走的很近,這也罷了,照他觀察所得,最令人震驚的是,兩個人的行為舉止竟極親近。
倘若是兩個男子,那倒也罷了,軍中男兒自然豪慡,互相嬉笑無忌都是有的,所以在旁人眼裡……蔣勛帶著一個張繁,每日訓練,自然也不足為奇。
可是在張振看來,卻宛如頭頂時刻驚雷滾滾。
張振自然不許如此,起初也qiáng行把可繁留在身旁,只是蔣勛每每來找她,可繁竟也願意跟著他去……還屢屢阻止張振在蔣勛跟前兒揭破她的身份。
反讓張振有些不知所措了。
張振原本也信了可繁的話,以為趙黼對此一無所知。
又因看見可繁跟蔣勛兩個如此相處,他反而有些提心弔膽,生怕給趙黼發現,那還不知如何收場呢,畢竟最自家妹子的名聲最為要緊。
這一日,張振因埋伏在演武場外的牆角,偷著打量那邊蔣勛教可繁練箭,當看著可繁she出三箭居然中了兩支之時,張振心底大為詫異,可又看到蔣勛半抱可繁,示意她如何盯著箭靶之時,一時又雙手握拳,蠢蠢yù動。
正在咬碎銀牙之時,卻聽到耳畔有人道:“他們兩個……看著很親密無間啊。”
張振正怒火中燒無法宣洩,聽了這話,便喝道:“放屁!”
誰知回頭之時,卻見趙黼臉上似笑非笑,目光正從張蔣兩人身上移開,落在他的臉上。
張振心頭髮虛之際,望著趙黼眼神,忽然福至心靈:“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趙黼嘆了聲,搖頭道:“我雖然知道令妹女扮男裝來此,卻不知道她跟蔣勛居然如此、如此的……”
張振勉qiáng按捺,道:“可繁不過是年少無知,又且貪玩罷了,世子既然知道,如何不讓她離那蔣勛遠些?”
趙黼慢吞吞道:“我怎麼好意思棒打鴛鴦呢。”
張振道:“可繁的心思都在世子身上,難道世子沒看出來?”
趙黼望著前頭那兩個人影,眼底忽地浮現若有所思之色,半晌才說道:“張振,這話你說錯了,有時候你的心思到底在哪一個人身上,連你自己或許也不知道……”
張振一怔:“何意?”
趙黼掃他一眼,道:“很簡單,就是說……令妹自以為喜歡的是我,可惜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你覺著呢?”
張振微微震動,繼而搖頭道:“世子你錯了,我妹妹不是那等水xing楊花的女子,她如今不過是……”
趙黼笑道:“這跟水xing楊花有何相gān?誰沒有看走眼,愛錯了人的時候呢?”
輕輕一笑,轉身而行。
張振越發呆怔,望著他的背影,心道:“如何他這兩句說的這樣高深莫測,我竟不懂?”回頭看看蔣勛可繁,忙又追上趙黼,試著問道:“可繁先前跟我說,就藉口是來探望我的,想正式去見過王妃,你怎麼看?”
趙黼道:“母妃的xing子我最清楚,她愛的是那種內斂慎密,知道分寸的女子,先前看可繁,不過是看上你們的家世罷了。如今可繁若貿然出現,母妃必然要當她是個迫不及待向男人投懷送抱的了。所以,萬萬不要。”
張振咬了咬唇,心中千難萬難,雖有一萬句話,卻不知從何說起。
趙黼看出他一臉苦大仇深,便帶笑道:“行了,豈不聞兒孫自有兒孫福,你一個當兄長的,何必這樣為妹子憂心,照我看,可繁是個有福氣的,畢竟你也知道,蔣勛雖然人傻心實眼瞎,但卻是個最溫柔體貼靠得住的,你只求可繁早點開眼,自然就大事可成了。”
張振咂嘴嘆氣,匪夷所思,忽然問道:“你就這樣看不上我妹子麼?巴不得她喜歡別人?還是說……是為了那個什麼崔雲鬟?”
趙黼本“雲淡風輕”,聽了這個名字,臉色微微一僵,繼而笑道:“怎麼了,連你也知道了?”
張振道:“我如何能不知道?先前在京內我攔你之時,你正是為了她才那樣急得?還因此擺了我一道。我起初不懂,後來慢慢地才想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