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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崔雲鬟來的時候,李夫人因察覺“謝推府”此人,非同一般,生怕紫菱自作聰明,更加壞事。
李夫人藉故將紫菱叫進房中,訓斥了幾句,誰知紫菱皺眉,竟道:“先前這位大人來的時候,發現了窗戶下的一個印記,我看他好似很上心似的,卻不知是個什麼意思?”
李夫人驚心問道:“你說什麼?”
紫菱道:“我是夫人的貼身丫頭,夫人所做自然看的明白,那東西是夫人親手畫……”
李夫人聽到這裡,就知道紫菱是留不住了,外頭又有雲鬟在等,當下便假做笑容,叫紫菱停口。
又說道:“我其實哪裡不知道你是為了我好?只不過,我在京內無依無靠,到底比不上人家功勳之後,所以行事務必要收斂些……”
說話間,抬手在紫菱頭上輕輕撫過,道:“實則我是知道你的心……的。”
說到“心”的時候,已經動了手。
只是那針細如牛毛,李夫人手法又巧妙,紫菱一時竟毫無察覺,只隱隱覺著似是頭髮絲被扯斷了一根兒似的些許刺疼……
過了片刻,才發狂躁動起來。
李夫人索xing放手,只作出被她制住之態,再加上紫菱臨死之前,正且說萬氏的“壞話”,自然無人疑心柔弱的李夫人。
然而紫菱雖死,李夫人最擔心的事qíng還是發生了,因為這樣一個不起眼似地小小丫頭,卻在太子府引出了一場難以預料的腥風血雨。
白樘竟會因此猜到有遼人細作潛伏在府中,竟又用了那樣無比詭異jīng怪的法子來辨認刺客,剎那間,潛伏的細作紛紛落網,多年的經營幾乎都在瞬間毀於一旦。
這倒也罷了,只得虧太子尚未疑心到她身上,倘若也叫她去看那魔神咒,豈不是連自身也難保?
然而萬氏並不信翠兒是細作,她因滑胎,一向自責之餘,又覺著府中太子太子妃等對待自己大不如從前,如今又見拿下了翠兒,便以為是有意針對。
萬氏給翠兒求qíng未果,便去見過翠兒,以全主僕qíng義。
李夫人因此動手,趁機將翠兒救走,又把這一節嫁禍給了萬氏。
誰知萬氏因受了刺激,再也無法隱忍,是夜竟孤注一擲,意圖謀殺,李夫人本只yù躲避周旋,見萬氏十分兇狠,幾乎傷到自己腹中孩兒,她qíng急之下,不及多想,奮力拍出一掌!
本來無人看見,自不會流露蹤跡,誰又知道,白樘竟會根據室內所留的痕跡,推斷出當時的qíng形?
白樘說罷,太子趙正只覺得一陣陣地暈眩,他雖然不敢相信,卻又不得不信。
趙正站立不穩,身不由己地後退了兩步,叫道:“來人……”
外間侍衛一擁而入,趙正指著李夫人,切齒怒恨道:“殺、殺了!”
李夫人聽了這話,臉色越發慘白:“殿下!”
侍衛正yù上前動手,白樘道:“太子。”
趙正轉頭,低低道:“這件事……我擔不起……就算是孤欠了侍郎一個qíng,你jiāo給我來處置。”
這次白樘卻並未後退,反道:“請太子恕罪,我要將此人帶回刑部。”
趙正擰眉:“你……”
兩人正相持之時,卻聽李夫人哽咽著分辯道:“太孫,你要信我,我真的並沒有惡意,我也並未做些惡行,只是想好好地生下這個孩子而已!太孫你信我!”
趙峰咬牙切齒,雙眼發紅:“你、你真的是遼人?”
李夫人道:“你相信我,我、我不是……”
趙峰道:“那翠兒是不是你放走的?”
李夫人雙眼閃爍,淚水撲簌簌落下來,道:“我放走她,只是怕她知道我的身份,把我供出來,可是我並沒有為他們效力,我只想保護好這個孩子!”
趙黼大叫道:“你住口!你當我,當我會相信一個遼人細作的話麼?”
太子深吸一口氣,揮手道:“拿下!”
白樘舉手擋住:“太子!”
正在這緊張之時,忽聽一聲驚呼,竟是李夫人縱身躍起,竟一把擒住了近在咫尺的皇太孫趙峰。
眾人大驚,李夫人叫道:“都不要過來!”
趙峰無法置信,又不能擅動,道:“你、你好大的膽子,想做什麼?”
李夫人道:“我只想好好地生下這個孩子而已,我又做錯了什麼?太孫你如何竟不信我的話?非要bī我如此?”
趙峰道:“你是遼人!”
李夫人無言以對,只深吸了一口氣,道:“你們都退下,讓我離開,不然的話,我不知會不會傷到太孫。”
眾侍衛都看向太子,趙正怒視著李夫人,還未開口,就聽見有個微弱的聲音道:“放她走。”
眾人回頭,卻見來者竟是皇太孫妃萬氏,臉色蒼白,微微傴僂著身子,扶著一個宮女,站在門口。
原來方才白樘陳述詳細的時候,萬氏已經在外間聽得分明了,此刻望著李夫人,雙眼中透出異樣之色。
太子喝道:“你出來做什麼?”
萬氏輕聲道:“殿下恕罪,我如今尚且是太子府的兒媳婦,自然要護著皇太孫,殿下不能決斷,我卻要顧及太孫的xing命。”
此刻挾持著皇太孫的李夫人目光轉動,同萬氏雙眸相對,兩個女人彼此相看,都看見對方發紅的雙眼,裡頭千絲萬縷的無法形容。
就在太子府里山雨yù來風滿樓之時,在謝府里,卻仍是一片其樂融融。
趙黼雙手捧著一個栗子,不知不覺又在開剝,一邊問道:“這麼說,這萬氏跟李氏,都不是什麼善茬兒?”
雲鬟點了點頭:“只怕她們各有隱秘內qíng。”
趙黼眨巴著眼,忽然叫道:“倘若這李氏真的是遼人細作,那麼……那麼這件事豈不是壓不下去?難道說太子會因此被……”
季陶然在旁盯著他的手,見狀道:“太子會因此被如何?”又催促道:“世子如何都不剝了?”
趙黼停手:“滾滾滾。”
索xing湊到雲鬟身旁,低聲在耳畔道:“如果真的如此,豈不是跟前世一個樣了?”
雲鬟面有憂色:“此事無法預料。畢竟不知……侍郎會如何打算。”
趙黼哂笑道:“就算是白樘有意替太子遮掩,只怕也遮掩不住,畢竟這樣大的事,皇爺爺年紀雖高,人卻jīng明的很。”
至此,忽地又冷哼了聲:“你們只知道太子府里有遼人的細作,焉知沒有別人的細作?”
雲鬟見他口沒遮攔,便道:“好了,不要多說了。”想了片刻:“此刻侍郎在太子府上,也不知如何了……”
趙黼隨口道:“放心,太子再一手遮天,也不敢對刑部尚書動手。”
季陶然道:“什麼刑部尚書?”
趙黼道:“你難道不知,這尚書的任命,就差一道聖旨了,只怕年後便名分有定。”
季陶然笑道:“好極了,我也正盼著呢,侍郎擢升尚書,才是眾望所歸。”
趙黼張了張嘴,卻只發出無聲的喃喃。又扭頭說道:“別只顧自己吃,給六爺剝幾個。”
炭爐里的火噼噼剝剝地響動,室內有一股糖栗子的甜香氣息。
趙黼只守在雲鬟身旁,季陶然在旁看著,不知心底是何滋味,只得笑笑。
如此過了晌午,忽然外頭阿喜領了他的貼身侍從急急來到,竟道:“殿下,宮內來人,說聖上旨意,叫即刻進宮。”
趙黼詫異道:“有什麼事這樣著急?”
只是畢竟皇帝的命令,只得起身,又止住雲鬟不許她往外送。
趙黼將出門之時,又想到一件事,便對雲鬟道:“我若不回來,不許留他吃飯。”
季陶然問道:“這是為何?”
趙黼道:“你在這裡吃飯,讓六爺喝風吃醋,哪裡有這個道理。”竟是一臉的理所當然。
趙黼去後,雲鬟便勸了季陶然回刑部,一則有公務在身,二則探聽探聽白樘在太子府行事如何了。
下午時候,天色yīn霾非常,北風漸大,chuī得天昏地暗。
晚間,雲鬟吃了些湯水,見桌上還有幾個糖炒栗子——這本是季陶然帶了來的,三個人吃了一場,只剩下了四五個。
通紅的皮兒,咧開著口,似是大笑的模樣,雲鬟拿起一個看了半晌,便又緩緩放下。
是夜,早早地便關了府門,雲鬟因想明日要去刑部,便提早歇息。
大概是服了藥的緣故,整個人昏昏入睡,也不知過了多久,才覺著身側略有涼意。
朦朧之中,雲鬟睜開雙眸,卻見chuáng帳前立著一道人影,這qíng形自是嚇人,雲鬟定睛看了會兒,竟喚道:“世子?”
原來雖是隔著chuáng帳,依稀仍看出那人玉立長身之態,額前的金冠,肩頭的錦雲角,腰間蹀躞帶微微地支棱著,是她所熟悉的弧度。
聽得她的聲音,帘子被撩開,雲鬟正起身的當兒,趙黼卻已經傾身過來,竟張手將她緊緊抱了。
他似是才從冰雪裡來,通身帶著一股寒意,讓雲鬟qíng不自禁打了個寒噤,起初以為他又是要輕狂,便道:“世子!”
誰知趙黼只顧死死地抱著她,冰涼的頸貼著她的腮邊,不知是不是外頭下雪了,一股濕濕地沁涼,引得雲鬟森森然汗毛倒豎。
頃刻,雲鬟才問道:“怎麼了?是不是……出了何事?”
趙黼卻不回答,只顧轉過頭來,沒頭沒腦地在臉上胡亂親吻,竟又抬腿傾身,滾倒在那暖香藹藹地溫柔帳中。
第344章
寒氣裹身,趙黼的力氣奇大,唇上也是冰水般沁涼。
雲鬟竭力轉頭避開,喚道:“六爺!”
趙黼頓了頓,順勢卻又壓下,他埋首在她頸間,連著又親了兩下,才停了下來。
暗影之中,雲鬟低聲道:“是……出了何事?且起來說話。”
趙黼反而把雙臂一緊,悶悶地說道:“且讓我多抱會。”
雲鬟怕惹出他逆反xingqíng,便只好也不動不言,不多時,便覺那股寒涼逐漸退卻,只是畢竟他壓得略重,讓人有些不適。
輕輕咳了聲,猜測忐忑中,卻聽趙黼道:“你可知道皇爺爺召我進宮,是為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