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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數年前,王梓因寵愛一名小妾,為了要博取那妾歡心,便把先前qiáng要了的一個丫頭攆了出去。
當時那丫頭已經懷了六七個月的身孕,自忖出府之後,無處可去,便跪地哀求。
王梓很不耐煩,索xing就命人給她餵了一碗落胎藥。
不料那丫頭服藥之後,腹痛難禁,掙扎了半天,最後竟大出血死了。
王梓也不以為意,只叫拉了出去,埋葬而已。
白樘聽聞此事,心頭一嘆。
當下兩人便出刑部,阿澤跟任浮生因先前在折柳胡同也見過那饕餮之狀,又記得周天水的叮囑,哪裡敢怠慢,都忙跟上。
四個人騎馬便往宣平侯府而來,行到半路,天色越發暗了,街頭行人稀少。
因近來的傳言更是甚囂塵上,京內百姓官員等,將入夜之前就儘量地避免出門,只苦了那些負責巡城的士兵,幸而仗著人多壯膽罷了。
白樘跟衛鐵騎兩人在前,白樘因把王梓之事跟衛鐵騎說了。
衛鐵騎越發瞠目結舌,忽地磨牙道:“這王梓卻是該死的很,這樣糙菅人命!我原本還以為他只是好色而已呢,真真是死有餘辜。”
念了兩句,又道:“不過,這些隱私瑣碎之事,你尚且要暗中命人細查才知道,如何這饕餮便一吃一個準兒呢?”
白樘道:“這所謂‘饕餮’的出現,本就有些反常,今日我聽到風中似有哨音,我懷疑這饕餮,是有人‘豢養’的,既然能養出這樣反常之物,背後之人,自然也跟常人不同。”
衛鐵騎道:“你的話太隱晦了,你不過是想說這背後之人,也是個……有些奇異的怪物罷了。”感慨了一句,又說:“假如不是鬧得人心惶惶,我倒是樂意這饕餮多吃幾個人的。”
白樘不知自己該是何表qíng,趁著衛鐵騎感嘆,便問:“老鐵,你心裡可也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沒有?”
衛鐵騎只當他是信口問話,因說:“我?我倒是想有,只是我的xing子也容不得有那些,什麼偏私,什麼貪財,什麼好色的……一概都沒有那些愛好,難道你不知道我?我是眼裡揉不進沙子的,不然哪裡如今還身無長物,又只是個大理寺丞,上不去下不來呢。”
白樘自然深知,但聽了他親口如此說,不免仍安心多了一分。
兩人且說且行,忽然之間,胯下馬兒低低嘶鳴了聲,慢慢止步,竟似有些躁動不安。
衛鐵騎還未反應過來,道:“這是怎麼了?”一抖韁繩,催促往前。
然而那馬兒一發躁動起來,低著頭,弓著身子,馬蹄亂踏,竟是不住地往後倒退。
白樘眼神一變,低低道:“不好……”
話音剛落,就聽見街頭傳來一聲隱隱地咆哮。
與此同時,馬兒長嘶一聲,竟yù轉身,衛鐵騎此刻也有些知道了,拼命想拉住馬兒。
那駿馬因受了束縛,急切中竟前蹄飛起,往後一倒。
衛鐵騎坐不穩,頓時鬆手跌在地上!與此同時,那匹馬兒撒腿就跑!
地上衛鐵騎又氣又怒又驚,百忙中罵了聲:“這畜生……”便yù從地上爬起來。
誰知一句未完,衛鐵騎若有所覺,緩緩回身,卻見在身後暮色淡淡,街頭處有一頭似獅子又似饕餮之物,雙眸正死死地盯著他。
剎那間,身上汗毛倒豎,衛鐵騎生平第一次,心底湧起戰慄之意。
而饕餮盯緊了他,低狺片刻後,便勢不可擋地向著這邊兒沖了過來,這般架勢,就仿佛千軍萬馬在前也無法阻擋!
衛鐵騎深吸一口氣,握住腰間刀的一刻,聽到有人焦急叫道:“四爺!”
電光火石間,那道暗藍色的影子,縱身躍起,不退反上!
是夜,京城裡許多人都難掩震驚地在討論一件事。
——據說,那食人的饕餮,這一日接連襲擊兩人。
其中一個,竟是刑部的白侍郎。
原本眾人還不敢輕信,只是次日早朝,各家大臣在殿內等候之時,彼此伸長脖子觀望,卻仍是不見素日那道端莊卓然的身影。
以白樘一貫習xing,若非重病重傷不在京內等不可抗的原因,絕不會缺席早朝,可見昨夜之事,並非傳聞。
第218章
有詩云:
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度。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柔qíng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兩qíng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隔著千山萬水,京城那駭人聽聞的故事兒傳到會稽之時,已經是七月了。
這一日,正是七夕,又叫女兒節,乞巧節。
七月又稱“蘭月”,故而七夕這一夜,也叫做“蘭夜”。
這一夜,正是牛郎織女相會的日子,民間有穿針乞巧,種生求子等習俗,又拜織女,拜魁星,吃巧果等。
當天,因也是朝廷公假,雲鬟便留在可園,見日色晴暖,又極當時,就興起把些書拿出來晾曬。
曉晴卻弄了些鳳仙花跟桑葉等,要染指甲,因見雲鬟坐在那jī翅木的圈椅上,正在靜靜地看書,便道:“主子,你要不要染指甲?”
雲鬟輕輕地一笑,搖頭道:“不用,你自己行罷。”
曉晴眼珠轉動,攛掇道:“不用都染,就染一個小指頭可好?等閒也沒有人留意,縱然留意,也只當是玩笑罷了。”
雲鬟瞧她面前:通紅的鳳仙花瓣,明礬,小石碓臼,並些桑葉,彩線,這許多家什在跟前兒,也覺著趣致異常,便答應了。
當下曉晴把鳳仙花跟白礬對著搗碎了,用銀勺子挑了一點兒。
雲鬟伸出手來,淺色縐紗袖口有兩朵銀線雲紋,底下的素手纖纖如玉。
曉晴單膝跪地,便給她右手的小指甲上抹了,又用桑葉包了起來,彩線紮緊,叮囑說:“最好是過半日再除去,顏色能長久些。”
雲鬟只顧抬起手來打量,卻見手指頭上裹著那綠葉子,看著笨拙可愛,便笑著點點頭。
是夜,眾人圍坐在院中,乘涼看月,吃巧食兒,說閒話。
露珠兒又抱了小孩子出來湊趣玩耍,林嬤嬤跟陳叔喜歡的湊在兩邊兒,那小孩子才有兩個月大,生得粉妝玉琢,肥嘟嘟的臉兒,胸前戴著雲鬟送的長命鎖,被眾人逗引,便時不時地笑起來,越發引得眾人也跟著大笑。
雲鬟在旁看著,心裡好生歡喜,露珠兒又讓她抱一抱,只說:“讓這孩子也跟著沾沾主子的喜氣。”
正高興時,聽有人叩門,卻是白清輝來到。
雲鬟忙迎了進來,兩人略說了幾句,清輝因見她尾指上裹的怪模怪樣,便問究竟。
雲鬟幾忘了此事,見他發現了,略有些赧顏,便笑答是染了小指甲。
清輝垂眸細看了片刻,只笑道:“此事倒也風雅。”
雲鬟見他雖面色如常,但似有隱憂,一時也想到近來的一些風聞傳言。
略遲疑,雲鬟便輕聲道:“大人可也聽說了……京內之事?”
白清輝見她開口,方道:“你也聽說了?”因見無人在跟前兒,便對上雲鬟雙眸,道:“鳳哥兒,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清輝自打聽了些傳言,便想去跟周天水打聽,誰知周天水偏離開了月余,清輝知道她跟雲鬟相厚,即刻就猜到此事或許跟雲鬟相關。
雲鬟見他終於問了出來,目光有些恍惚地看著右手尾指上的桑葉,卻幾乎不知該如何回答他。
很快又過了中元節,江夏口的消息也傳了回來。
原來,先前世子所率的軍隊一路急行軍,不到一個月便趕赴江夏,稍事休整,即刻投入戰鬥。
這支隊伍雖算是新建的,但因在錢塘cao練的極好,又經過鬼刀一戰挫練,因此就如同一柄磨得鋒利的刀刃般,鋒芒外露,勢不可擋。
江夏口的匪賊原本分四大派系,因禍亂周邊百姓,侵擾城池,連年來,朝廷也屢次派兵來剿滅,只是一來不如他們通水xing、能水戰,二來,那些兵馬還未到,就已經聽說這些水賊的手段之兇殘,是以還未開戰,心膽都已經寒了,及至動手,只紛紛地想往後逃,哪裡有奮勇殺敵之心。
所以這些賊寇屢次獲勝,很是囂張得意,這一次得知朝廷派了晏王世子領兵,他們倒是隱約聽聞世子趙黼是個不容小覷的人物,方有些不敢怠慢。
故而得知消息之初,賊寇們也早暗中令幾個細作潛入錢塘,查探跟趙黼相關等。
然而因趙黼“神出鬼沒”,委實地不可捉摸,這些人又不得近他的身兒,竟然摸不透他的xingqíng、為人等到底如何。
只聽底下軍士百姓提起,有的說世子英明神武,有的說天生凶戾,有的說生得俊美如仙人,有的說猙獰似鬼怪,竟是眾口不一。
這四方水賊摸不著深淺,不敢輕敵,竟前所未有地互通聲氣,準備聯手作戰。
本想仗著天時地利,又人多勢眾,給新軍一個下馬威,誰知竟全然打錯了如意算盤。
負責指揮新軍作戰的晏王世子,簡直如同諸葛孔明再生似的,仿佛提前預知他們的打發兒跟種種部署,處處先聲奪人,搶占先機。
戰役初初開始,水賊便屢次慘敗。
一鼓作氣,新軍越發鬥志高昂,節節取勝,四方水賊被打的毫無還手之力。
漸漸地便有些傳言,說是這世子趙黼乃是武曲星轉世,最是能征善戰,昔日在雲州,將遼人jīng銳便打的落花流水。
如今又來南討,又是如此的運籌帷幄,算無遺策,這自然是因為神力護體,凡人無法相抗。
故而這賊人的士氣竟越發低落,新軍所到之處,匪賊望風而逃,長江左近被賊匪所侵擾的那些百姓們無不拍手稱快。
只是在六月中旬,戰事正如火如荼,新軍士氣如虹的時候,忽然又不知從哪裡傳來些流言,竟說是朝廷有意罷免世子趙黼,並將新軍撤回。
張振跟蔣勛得了消息後,便雙雙來尋趙黼。
張振問道:“外頭怎麼會有那種流言?到底是從何處流傳而起的?”
趙黼對此卻不以為意,口中咬著一根柳樹的嫩枝子,唇齒漏風地說:“不打緊,這會子讓他們說就是了,就算真有朝廷詔命,那使者來的時候,戰役早就結束了,怕他怎地。”
隨著他說話,那枝子便也跟著一上一下地抖動,幾片葉子隨之亂飛。
張振忍無可忍,上前揪住。
趙黼忙咬住,吐字不清道:“做什麼?搶東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