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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個人不敢隱瞞,便道:“這宅子原本是王家的,後來便賣給了張家。”
huáng誠道:“哪個王家?”
眾人道:“戶主王平老先生,原本是本地士紳,因子嗣單薄,只一個獨生女兒,也遠嫁他鄉,四年前他體弱多病,臨去世前便把這屋子賣給了張家。”
huáng誠因翻看卷宗,卻沒見過有個叫王平的,一時皺眉,自忖線索又是斷了。
不料這三戶人家彼此相看後,其中一人便多嘴說道:“其實當初若不是那刻薄鬼家裡bī人太甚,王老先生也不至於賭氣把房子賣了……”
huáng誠正無計可施,聽這似乎有內qíng,便問:“這是什麼意思?刻薄鬼家又是什麼人?”
那人卻又訕訕地,有些後悔失言,其他兩人也不敢吱聲。
huáng誠一再bī問,這幾人才吞吞吐吐說道:“說來老爺也是不陌生的,這刻薄鬼家裡,豈不正是年前被斬首的王閆家裡,因為他們家xingqíng苛厲,慣於qiáng橫霸道,不gān好事,故而我們背地裡都叫他們刻薄鬼。”
另一個人也壯著膽子道:“王閆被斬首後,刻薄鬼已經換作短命鬼了!”
幾個人不由失笑,卻又自知是公堂之上,不敢造次,忙又噤口。
誰知說者無心,聽者有意,huáng誠聽說“王閆”兩字,就仿佛黑夜之中終究見了黎明之光,忙道:“他們兩家到底有何瓜葛,細細說來!”
這幾個百姓見問的這個份兒上,只得一一說明白了。
原來若算起來,這王平先生,還是王閆的老伯父,只因王閆一家,從上到下都並非善類,又欺負王平獨女外嫁,因此一直覬覦王平的這所宅邸,幾次三番勸老先生立字據,把宅子轉給他們。
這兩家雖是同宗,但王老先生一直看不慣王閆一家的所作所為,哪裡肯平白便宜他們,正好兒張家人要找房子,因此老先生便索xing把這宅子賣掉,錢銀等物,都只給了自己的女兒,此舉自然把王閆家裡氣的半死。
huáng誠因又細問王閆,鄰居想了想,又道:“這短命死鬼小的時候,還常常往這宅子裡跑,後來因老先生見他不是個好的,漸漸地就拒了來往。”
只因查明了袁家的宅子原本跟王閆有關,huáng誠才隱約有所領悟:世上哪裡會有這樣巧合的事,必然是這宅子內有蹊蹺!
huáng誠參透這點,立刻點帶三班衙役,匆匆前來袁宅,想要再仔仔細細搜查一番,誰知中途正好遇見袁家來人,說是阿澤jiāo代:讓多帶人手前去尋人,是兩個哥兒不見了。
是以huáng誠一行人才來的這般快。
且說在樓上,秦晨回稟之後,又有捕快上來,說是二樓書房已經搜查完畢,並無異樣,剩下的便只有這三樓臥房了。
而在他們進門之後,也早有公差開始邊邊角角地細敲細看,柜子箱子等又重新打開。
連秦晨也走開了去,到了chuáng榻邊兒看了會兒,把chuáng底下的地板都按了一翻……原先鋪著的地毯也自被掀了起來,果然是一寸兒也不肯放過。
然而如此興師動眾,卻仍是一無所獲,
huáng誠好不容易找到了這樣一個“缺口”,自然不肯放過,因看著滿屋忙碌的眾人,心想:“先前的兩個疑點都有了著落,第一是王閆生死謎題,第二是這密室之謎,如今王閆信是活著,這密室,卻一定是有暗道……如此一來,所有才可以得解,然而這宅子張家住了三年,袁家又住了將一年,卻都毫無所覺,可見這暗道必然是極隱秘的……到底在何處呢?”
huáng誠皺著眉,背負著手兒走來走去,此刻臥房的窗戶已經被打開。
huáng誠走到窗戶邊兒上,探頭往外看看,復又回身看看裡屋……自看不出什麼不妥當來。
此刻袁老先生復又甦醒,因聽聞知縣帶人前來,便顫巍巍地出來看究竟,誰知見樓內竟是這樣亂糟糟地,站滿了差人——原本是小姐的閨房,連一隻狗兒都不許亂入的,眼見如今這般,老先生忍不住便越發地悲從中來來。
忽然有個儀態高貴的婦人,身後跟著兩個丫鬟,並幾個小廝們走來,見狀便喝道:“到底是在做什麼?到底是在查案,還是抄家!”
huáng誠隱約聽說袁家有個人從京內回來了,只不知袁錦的身份。
袁錦身後一個丫鬟上前,道:“這是京城林國公府的坤少奶奶,你們且仔細,這樣的人命案子拖了許久都結不了,卻又來府內驚擾老大人,行這等荒唐的抄家之舉,你們好大的膽子!”
huáng誠聞聽,這才知道方才毛丙基為何不肯前來的緣故了,自然是怕得罪了貴人,huáng誠便上前道:“請少奶奶明白,下官並不是抄家,而是在找尋重要線索。”
袁錦冷笑道:“哦?聽聞你前前後後來了也不下七八回了,難道還有什麼線索不曾找見?如今弄得這樣大陣仗,又找到了什麼了?倒叫我開開眼界呢?”
huáng誠語塞,此刻袁老先生因擦著眼睛,道:“錦兒,不要多話,huáng知縣也是為了……破案心切。”
袁錦很是不忿,因道:“我自來沒見過這樣破案的,不過是無能罷了,既然無能,還要找出些法兒來遮掩……”說到這裡,眼圈兒也忍不住一紅,便掏出帕子,哽咽道:“可憐我的秀兒妹妹,死的不明不白,死後還要被人這樣踐rǔ攪擾……”
兩個丫鬟忙勸,另一個丫鬟便對huáng誠道:“大人口口聲聲找什麼線索,只別雷聲大,雨點小,若白忙一場沒個結果,只怕大人的官兒,可就做到頭了。”
huáng誠一言不發,倒是秦晨忍耐不住,便喝道:“丫頭片子,你瞎說些什麼?”
那丫鬟見他捕頭打扮,便哼了聲,竟理也不理。
huáng誠心中雖認定此地有密道,然而找來找去終究不見,又總不能真箇兒把這樓給拆了,此刻聽袁錦跟她的丫頭們狗血淋頭罵了一番,竟不能答。
正在此時,忽然聽見有人道:“好大的口氣,誰說是白忙一場了?”
眾人聞聲看去,卻見說話的乃是個十四五歲的少年,面孔俊秀,正是阿澤。
阿澤說完,也不理會袁錦等人的不悅之色,便走到huáng誠跟前兒,因道:“大人跟我來。”
huáng誠不解其意,只好轉身隨著阿澤進內,huáng誠邊走,卻並沒見雲鬟,正要問起,阿澤卻領著他來到臥房門口處,蹲下身子,盯著那面牆壁。
huáng誠問道:“怎麼了?”
阿澤小聲兒說道:“鳳哥兒叫我跟大人說,機關在此。”
huáng誠聽了這話,背上一股麻蘇蘇似的,似大旱見甘霖般,忙也俯身定睛看去。
卻見牆壁的柱子上,果然雕刻著好些人像,栩栩如生,本也看不出異樣,只往內側不起眼處,才看見一個小童蹴鞠,而那圓圓地球……
huáng誠一震,不由跟阿澤對視一眼,此刻秦晨也跟了進來,身後袁錦陪著袁老先生也都站著看。
秦晨道:“是在做什麼?”原來此刻huáng誠跟阿澤一個俯身,一個蹲著,所看的角度,只是孩童才能平視,成年人卻只得如此才能留意看見。
當下阿澤後退一步,huáng誠觀察了一番,舉手試著按了過去,誰知一按之下,只聽輕微“扎”地一聲,就在靠牆邊緣,兩道木板往旁邊撇開,露出一個黑dòngdòng的入口!
身後頓時傳來驚呼之聲,乃是袁老先生跟袁錦兩個,因太過驚詫,一時沒有忍住。
秦晨也驚道:“天神菩薩,這是什麼!”忽然又瞪圓眼睛,道:“原來大人想找的,就是你這個?”
阿澤盯著這入口,回頭卻仍不見雲鬟,阿澤因雲鬟自方才開始就舉止反常,他心中憂慮,便道:“趙六爺只怕也在裡頭,大人快叫人進內,或許可以將賊人也擒個正著。”
huáng誠來不及震驚,才要吩咐,秦晨已經迫不及待:“我來!”當下把腰刀cha好,看了看裡頭黑漆漆地,便要了個火摺子來。
火摺子晃亮,卻見一道長梯,直通往下,竟仿佛沒有底兒似的。
幸而秦晨極為膽大,俯身便下了梯子,就在他進內之時,那兩面木板重又合了起來。
huáng誠看的明白,這地板足有四指之寬,極為厚實沉重,怪不得先前查探之時並差不錯異樣。
huáng誠生怕秦晨一人不得力,當下又連叫幾個捕快跟著入內。
話說秦晨從上下到底下,眼前黑漆漆地,饒是他天生膽氣壯,也忍不住有些心頭亂跳,當下搖著火摺子往前,走了百十布步,借著火光,隱約可見前頭似有物一般。
秦晨屏住呼吸,試著叫道:“小六爺?”
那人動了動,旋即輕笑道:“原來是秦捕頭。”
秦晨大喜,忙撲過去,卻見趙六臉上帶血,靠牆坐著,倉促間秦晨自不知他傷的如何,便道:“六爺,你覺得怎麼樣,是誰傷了你?”
趙六道:“誰能傷的了六爺?不過我倒的確跟那賊囚jiāo過手,他自逃了,你這會兒沿路去捉,只怕還能追上。”
秦晨見他小小的人兒,一團兒靠著牆,傷的深淺又不知道,哪裡肯舍他離開,便道:“你的腿傷著了?那賊跑不了,我先抱你上去。”
趙六咳嗽了聲,忽然道:“有腳步聲,還有人隨著你來?”
說話間,就見又有四五個公差來到,紛紛叫道:“秦捕頭!”
秦晨見來了救兵,心裡越發有底了,不料趙六道:“若是背著我往上爬,甚是艱難,倒不如一路順著這地道追過去,據我看來,這地道不至於太遠,若是拿下賊人,自是你們的功勞。”
秦晨本是個豪慡之人,聞言把心一橫,便道:“既如此,咱們便去,把這惡賊捉到,也給咱們大人出出這口惡氣!”
當下秦晨便叫一個捕快,把趙六背了起來,因沿路往前。
眾公差仗著人多,加上秦晨領頭在前,便勇字當頭,如此走了不多時,就見眼前光亮起來,秦晨道:“大家戒備,留神那賊在外埋伏!”
於是眾人小心翼翼,漸漸靠近過去,卻見頭頂乃是一面木板壓著,試著推了推,紋絲不動。
幸而人多勢眾,眾公差齊心協力,發一聲喊,終究將那木板推翻,眼前頓時一片光亮。
秦晨舉著腰刀,先縱身躍起,沖了出去,又怕賊人在外,雙足還未落地,先揮刀亂砍了一陣兒。
眼前悄無聲息,秦晨定睛細看,卻見竟是個尋常房舍,此刻其他公差也都跳了出來,秦晨見屋內無人,早去開了門,一看眼前,頓時倒吸一口冷氣:原來此處,竟正是那小姐院子之外的廊房院子,此刻他們所處的,正是那西側廂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