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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利天皺眉:“你說什麼?”

    趙黼道:“我若是報仇,又何必藉助你們遼人之力?”

    蕭利天深吸一口氣,道:“口口聲聲遼人遼人,殊不知在趙世他們的眼中,你也是遼人,不然的話,他又何必對你趕盡殺絕?”

    趙黼驀地睜眼,眼中透出凶色。

    蕭利天索xing道:“難道我說的有錯麼?舜國容不得你,大遼才是你的歸宿,黼兒……”

    他忍不住靠前,握住趙黼的肩頭,道:“你不該被如此對待,你曾為他們立下汗馬功勞,可最終卻是怎麼樣?竟一個無妄之災,便要置你於死地,……他們當你是雖是可棄之物般對待,但是舅舅不會,你是你母親的珍寶,更是舅舅的珍寶,舅舅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

    趙黼雙手握緊,幾次將要揮出,復忍住。

    只等蕭利天說完,趙黼才低低笑了起來,道:“哦,珍寶?是怎麼樣的珍寶,會被生母帶著赴死?這樣人人yù殺的‘珍寶’,根本就不該存在於世上……”

    那遼女抱子自焚的傳聞,趙黼如何能不知qíng?聽入耳的,均是那英妃如何的瘋癲冷血,活生生地抱著親生的孩子投身火海。

    趙黼因從來跟遼人jiāo戰,自然也知道遼人的悍勇xingqíng,因此一旦想起此事,便也覺著這英妃的確不愧是遼女,著實殘忍瘋狂的可以。

    他又怎會想到,有朝一日,會親耳聽聞人家說,那個被親生母親抱著燒死的可憐孩子,竟會是他自己?

    他不肯認自己是遼女所生,自然是抗拒身上有遼人的血的事實。

    可是同時,他抗拒的,同樣也是這段駭人可悲的經歷。

    蕭利天道:“你說錯了。”

    趙黼抬眸。

    蕭利天道:“你以為,是姐姐想要殺了你?”

    趙黼只是淡淡看著他,蕭利天道:“姐姐未去大舜之前,本以為這一生都不會如尋常女子般嫁人生子,但是她偏去了大舜,你可知,當姐姐生了你之後,她是何等喜歡?”

    蕭利天雙眼發紅,依稀有淚光閃爍:“你不會明白……姐姐她願意為了這個孩子去死。但是偏偏有人恨這個孩子,恨不得要殺了這個孩子。”

    趙黼皺眉,蕭利天霍然起身,怒道:“趙世!一切都是趙世,是趙世容不得遼人的孩子,所以想要殺死你,姐姐看出他的意圖,無法阻止,又逃脫不了,才決心當著他的面兒演那一場,實則早安排人把你偷偷送出!”

    趙黼身上復又森寒,道:“你說什麼?”

    蕭利天道:“我說的是實qíng。”

    趙黼喝道:“你胡說!”可是一句話說完,卻又想起了趙世bī迫太子殺死李氏的那一幕,心頭如遭重擊。

    蕭利天見他駭然不語,想了想,便回身將桌上一個小包袱打開,裡頭卻是個檀木匣子。

    開了匣子,蕭利天看著裡頭之物,珍而重之地取了出來,走到趙黼身旁:“你看這是什麼。”

    趙黼望著他手上輝煌燦爛的臂釧,不解。

    蕭利天眼中透出懷念之色,輕聲說:“這是姐姐臨去舜國前留給我的最後一樣東西,自她走後,我朝夕不離。”

    他將臂釧轉動,道:“我知道你身上有一枚如月珮,是你打小帶在身上之物,對麼?”

    趙黼見他連這個都知道,心中越發疑惑。

    蕭利天道:“那日在蘭劍行宮,我問謝鳳她是不是有此物,她並未承認,但我知道她有。是你送她的對麼?”

    趙黼道:“我有又如何?”

    蕭利天握住趙黼的手,將臂釧放在他的手上:“你仔細看。”

    趙黼身不由己取在手中,低頭打量,卻見這臂釧極盡華麗之能事,各色珠寶,熠熠生輝。

    趙黼盯著那空缺一處:“這裡……”

    蕭利天道:“你看出來了?當日謝鳳也看出來了。”他深吸一口氣:“不錯,你的如月佩,便是這上面的一塊兒玉,是姐姐跟我的血脈憑證,生死不離的qíng義,若不是一心為你,此物怎會出現在你的身上!”

    蕭利天緩緩半跪,凝視著趙黼雙眼道:“黼兒,你總該明白,你從來都是姐姐最珍愛的孩子。”

    第477章

    蕭利天道:“這點兒,你該記得,並且深信不疑。”

    趙黼看看他,又看向那寶光耀彩的鐲釧,靜靜地沉默。

    自此後,趙黼雖看似有些鬆動,蕭利天卻仍是不敢怠慢,畢竟尚未十分明白他的心意,倘若他並未完全歸心,一旦他身子恢復,自然困不住。

    如今又仍是在舜國境內,若是鬧了開去,無法收拾。

    又行了半月,漸漸地進了齊州境地。

    這期間,趙黼也並未再有“異動”,蕭利天同他說話,十句里他總也能回答一兩句。

    蕭利天暗中察言觀色,略覺欣慰。

    在經過齊州的時候,出了一點意外。

    齊州的守衛竟甚是森然,街頭上且不時地有些士兵走來走去,見了可疑人等便立即攔下查問。

    原本一路行來,雖有幾次差點泄露行蹤,卻也總算平安度過。

    蕭利天想早些趕回大遼,但此刻深秋,北邊兒八月便飛雪,齊州周遭又是山川環繞,若是繞路的話,大雪封山,更是難行,多費些時日倒還罷了,且兇險頗多。

    因此蕭利天思來想去,決定從齊州城內經過。

    見城門口許多士兵來來往往,要後退已經晚了,只得前行。

    蕭利天時常在大舜行走,這番潛逃又準備了許久,故而身邊的各色路引等物一應具全,仍是假作行商。城門口的士兵們查驗了一番,便放行了。

    趙黼人在車中,閒閒地打了個哈欠。

    因齊州雲州幾乎都算是他的地盤,故而蕭利天早給他“易容”過,粘了些鬍鬚,又換了衣裳,改扮做個中年商販的模樣,可畢竟他生得太“奪目”了,就算加了鬍鬚,稍微修飾,也終究凌厲打眼。

    百無聊賴中,趙黼摸了摸唇邊的鬍鬚,對蕭利天道:“你果然大膽,這齊州的監軍,是靜王的親信,這會兒必然會嚴查密防。”

    先前的齊州監軍褚天文,原本是廢太子的人,被趙黼所殺之後,便派了新任監軍王煥之,雖眾人都不曾聽說過他的名號,趙黼卻是知道其來歷的。——先前他還有些不懂,只是一路至此,忽地想通了好些事。

    方才又見城門口是那樣森嚴,便知道齊州得了京內的消息,故而才如此嚴加防範。

    蕭利天道:“顧不得了。不過一路走來都順風順水,總不會距離家門口兩步遠便栽了?”

    趙黼仰頭靠在車壁上,不知想些什麼。

    蕭利天瞧著這般輪廓五官,越看越覺著大有蕭利海的風範,不禁感念,心道:“若是長姐有知,看黼兒是這般出息,不知會是何等的欣慰喜樂。”

    趙黼似有所察覺,微微睜開雙眼,打量蕭利天有些戚戚然似的,便問:“先前你們在涼月峽埋伏,你被我所擒,總不會也是早就計劃好的?”

    蕭利天見他問起此事,斂起思緒,笑著搖頭:“那會兒我還當你是仇敵呢,哪裡會算計的那樣千里之外?本來是我大意了……另外……”

    趙黼見他眼底有一抹暗沉,便道:“怎麼樣?”

    蕭利天道:“另外,則是被人設計了。”

    趙黼挑眉:“是你們遼國的人?”

    蕭利天啼笑皆非,卻也不便糾正他,只說道:“是,是我們遼國的人,行了麼?”

    趙黼笑道:“我早聽說上京也有人瞧你不順眼,這許多年竟沒被害死,也算是你機靈了。”

    蕭利天道:“沒大沒小。”

    因趙黼主動跟自己說起話來,機會難得。睿親王想了想,便道:“我被你關在王府地牢的時候,心裡便在想脫身之法,後來知道瞞不過你,所以才想將計就計,索xing就上京城去……”

    趙黼道:“既然如此,議和只是你的藉口?”

    蕭利天搖頭道:“也不全是,主要是我們皇帝陛下,是真的想要議和。我主動請纓,卻是懷有一點私心……是為了姐姐的舊事。”

    趙黼不想提這個,垂眸不語。

    蕭利天忽地若有所思:“不過,以後就不知道了。”

    趙黼道:“何意?”

    蕭利天微笑:“皇帝陛下是想議和,只是我看我們太子殿下,卻是個好殺愛戰之輩。”

    趙黼心頭轉念:“設計要害你的,莫非就是蕭太子?”

    蕭利天不回答,卻顯然是默認了。

    趙黼冷笑道:“但凡是天底下權力所在,必然會有生死之爭,大舜如此,遼國也是如此。”

    一行人穿城而過,正行過十字路口,忽地聽有人道:“停下。”

    蕭利天神色微變,果然馬車慢慢停了下來,外頭有些腳步聲響,有人道:“你們從哪裡來,做什麼的?”

    一人道:“回大人,我們是去邊境做買賣的,從冀州來。”

    蕭利天略掀起車簾看出去,卻見乃是一隊巡城士兵,足有十數個人,頭前一個人在馬上,似是個小頭目,看著年紀不算太大,身著戎裝,正接過自己隨從遞過去的路引查看,又問是去做何買賣之類。

    那人是一路應答慣了的,因此也答得天衣無fèng。

    統領見無礙,便將路引還了,才yù揮手叫走,目光一轉看向車中,便道:“車內何人?”

    隨從道:“是我們的大掌柜跟二掌柜。我們二爺因為路上染病,起不得,臥了幾天了呢”

    統領打馬靠近車邊兒,才要推門查看,蕭利天已經開了車門,滿面帶笑道:“這位軍爺,可是有什麼妨礙?”

    小統領看了他幾眼,不覺怎地,復歪頭往內瞧了眼。

    蕭利天早拉了羊毛氈子給趙黼蓋住身子,只略露出半邊臉兒,那小統領皺眉打量,忽地問道:“他是什麼病?”

    蕭利天道:“路上染了風寒,身子又虛,就拖延了,只想到了雲州再仔細調養呢。”

    小統領又伸長脖子看了幾眼,便將馬頭往旁邊撥了撥,揮手道:“走吧。”

    蕭利天鬆了口氣,便又回到車中,關門要走。

    一行人重又往前,眾侍衛只當已過了危機,偏蕭利天是個極警覺的,便悄悄地又撩起車簾看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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