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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侍從越發不安:“都是小人親自沏茶送上的,不曾有別人動過。”

    清輝道:“你且想仔細些,比如你送來之時,有沒有別的異常。”

    侍從呆呆想了會兒,道:“是了,我送來的時候,路上聽見有人叫了我一聲,我聽叫的著急,怕灑了茶,就把茶水放在欄杆上,跑去看,誰知隔牆卻並沒有人,我才又回來端了茶過來的。”

    趙黼跟張振雲鬟等彼此相顧,都知道必然是有人故意調虎離山,然後下毒,真是神不知鬼不覺,連跟人照面兒都不必,更不曾留下什麼線索了。

    趙黼道:“能在兵部來去自如的,只怕也沒有別人,只仍是兵部的人罷了。”

    張振道:“世子也能來去自如……”

    趙黼啐了口:“我瞧你最是可疑。先前不是你察覺案發的麼?只怕是賊喊捉賊。”

    清輝見他兩個斗口,正思忖,雲鬟道:“已經接連兩次yù害人未果,不知可有什麼嫌疑者了?”

    這會兒門外仍有幾個官員在,清輝便問那侍從道:“王令史可在其中否?”

    侍從還未回答,便聽得旁側廊下有人高聲叫道:“是叫我怎地,莫非是我毒倒了他麼?”

    眾人忙讓出一條路來,卻見一個身長七尺,矮胖結實的官員走了出來,滿面慍怒之色。

    旁邊有人勸道:“令史不必惱怒,不過正是審訊之中,何況主事也無xing命之虞了,慢慢說可也。”

    王令史哼道:“有什麼慢慢說的,我生平最恨人往身上潑髒水,先前倒也罷了,這回又是,說句不中聽的,且莫說我跟他之間並未到生死相見的地步,就算真的有,也自正大光明地做出來,怎麼要行下毒這樣鬼祟的婦人手段。”

    趙黼道:“這個莽夫的xing子倒是有意思。”

    張振道:“這王令史我是知道的,他現在雖是文職,先前卻從過軍,後來受傷才退了,是以仍是這個脾氣不改。”

    此刻那王令史渾然不懼,走進門來。清輝見許多人圍著,人多眼雜,便請令史到裡間,問道:“令史方才說話大有緣故,我又聽聞你先前跟主事相jiāo甚好,如何竟一朝反目了呢?”

    王令史面上掠過一絲猶豫之色,因見眾人都在外間,趙黼等也不曾進來,他便一撫後腦,說道:“本來這件事不便張揚出來,只是如今,倒也罷了!原本是那日我跟他喝酒,說起近來京內的局勢,以及諸王的品xing,他說靜王最好,我卻覺著晏王爺最佳,彼此都喝多了,便爭執起來,所以才……”

    清輝心中明鏡一般:雖然王令史只說評論諸王的品xing,實則大概是涉及了一些譬如“承繼大統”之類的破格逾矩的話。兩人心目中各有推崇,又加酒力,自然不歡而散。

    清輝問道:“既然當時大家都醉了,醉後言語自然不足為論,如何此後主事去尋大人,大人仍是拒人千里?”

    王令史才又怒道:“說起來我便生氣,我跟他反目,卻不是因先前醉後的事,而是因為兒女親家之事,原本說的好好的,要把我女兒許配給他家,誰知道他竟背地裡嫌棄,說小女品貌皆非上乘,進他家門乃是高攀,我如何能忍得這個?小女又不是嫁不出去了!是以才跟他絕jiāo。”

    清輝詫異道:“這話……可是主事親口所說?”

    王令史道:“並不是,是我無意中聽別人說起,若不是他家裡傳出來,別人如何知道?”

    清輝再問是誰說的,令史卻答不出來。

    清輝見這令史雖然怒不可遏,可自有一股坦dàng磊落之意,便知道非他下手害人。又問道:“是了,令史既然跟主事曾jiāo好,可知道他得罪過什麼人……尤其是兵部的人不曾?”

    王令史皺眉想了想,搖頭道:“這個倒不記得有過,我跟他相jiāo幾十年,他是個最謹慎的xingqíng,不至於得罪人。更不會得罪人而不知。”

    因這是大理寺的案子,雲鬟便並未跟著清輝進門,只在外間兒站著。

    趙黼跟張振卻已經分坐,趙黼瞥過桌上那被下了毒的茶盞,心裡忽忽閃閃,很不受用。

    因見張振只顧往雲鬟的方向瞥看,趙黼便道:“你看什麼?”

    張振心中總無一個確切答案,便如一個謎題吊在眼前似的,見趙黼詢問,卻不敢直言問他,就道:“你如何又跟謝主事在一起了?”

    趙黼道:“問的稀奇,我什麼時候跟她分開過。”

    張振嘖嘖了兩聲,趙黼怕雲鬟聽見,便問:“是了,你妹子怎麼樣了?”

    張振眼神飄忽,答道:“乖巧了許多,不過也是因為爹娘看的緊了罷了。”

    趙黼笑道:“這才是正經,好生看管著,別叫她總是出來闖禍。”

    忽見雲鬟走來,對張振拱手道:“張都司。”

    張振來:“謝主事,有何指教?”

    雲鬟道:“我跟世子因另有要案,不便在此逗留,勞煩待會兒白少丞出來的時候,請轉告一聲。我們先去了。”

    張振略微失望,卻也一口答應。

    趙黼在旁整衣而起:“走了。”抬手一按肩頭,張振頓時肩膀傾斜,疼得呲牙,他卻若無其事地揚長而去。

    兩人出了刑部,上車往鎮撫司而回。趙黼道:“小白這個案子,好似比咱們這宗更難,這一件兒好歹有個確鑿兇嫌,小白這個,又哪裡找人去。”

    雲鬟道:“的確難辦,此刻尚不知為公事私事呢,若是刑部的人,倒還可查。”

    趙黼笑道:“你說怪不怪?兵部該找人看看風水,如何連著出事?一個錯手殺人,一個莫名被人殺。”

    不料雲鬟聽了這句,忽然有所觸動。

    第357章

    話說被趙黼一句話,引得雲鬟若有所思。

    車行搖搖,雲鬟忖度片刻,便道:“先前張都司說過……那王令史是從軍中轉為文職的?”

    趙黼道:“不錯,又怎麼樣?”

    雲鬟道:“小白公子在內相問,我在外頭聽著,王令史說跟石主事有幾十年的jiāoqíng,既然他先前在軍中從事,那麼石主事呢?”

    趙黼本不知她為何竟要問起這個,正yù打聽是何緣故,雲鬟又道:“演武場血案,誤入軍機閣,以及主事被刺,前兩件是彼此相牽你我皆知,那麼最後一件呢?是否跟先前之事毫無牽連?還是說……”

    趙黼道:“你是說,石主事被刺,也跟我們的案子相關?”

    雲鬟道:“先前那王令史又曾說,他著實想不到石主事曾得罪過什麼人,竟招致殺身之禍,那倘若真的是一件兒,他們都想不到的無妄之災呢?”

    趙黼道:“想不到的……無妄之災?你指的是什麼?我幾乎也有些糊塗了。”

    雲鬟壓下心頭疑惑,便問趙黼道:“是了,世子先前要跟我說的話是什麼?”

    被白清輝的案子一擾,趙黼幾乎忘了此事,忙又定了定神,才說道:“我也不知說的對不對,你且聽著,權當給你個參詳。”

    原來趙黼先前看案宗的時候,對什麼別的經過,並不算十分留心,唯獨對在場眾位將官所描述的——董錐跟鄧雄飛兩人的打鬥經過,十分在意。

    趙黼本身是個高手,又且是興趣所在,雖做不到如雲鬟半過目不忘,可是此刻不帶卷宗,說起兩人jiāo手的經過,彼此所用的招數,卻也是頭頭是道,如數家珍。

    雲鬟因不懂武功,聽他報出什麼“蒼鷹縛兔”,“大鵬展翅”,什麼“橫掃千軍”,“高山流水”,真真是似懂非懂,雲山霧罩。

    趙黼見她瞪大雙眼,無比認真地聽著,模樣甚是可愛,眼中卻有些茫然之意,他便笑道:“你可是聽不明白麼?如果有個人跟我比劃比劃,想必會更清楚些。”

    雲鬟道:“我只聽懂了,他們兩人打鬥的十分激烈。”

    趙黼搖搖頭道:“不對,便是這點兒有些可疑,雖然那些人也跟你說的一般,都說是什麼‘xing命相搏’,‘不相上下’之類的話,可是我從頭到尾看下來,卻覺著這兩人的招式……有很多花俏不實的地方。”

    雲鬟道:“何為花俏不實?”又道:“他們兩人都竭盡全力想要分出勝負,怎麼會用那些不實用的招式?何況人人都說是招招兇險奪命,令人目不暇給,所以最後才bī得董錐退無可退……又倉促出事的。”

    趙黼皺著眉,摩挲著下頜道:“不是!我覺著不是這樣……唉,倘若六爺在場就好了,一眼分出真假。”

    雲鬟道:“怎麼又說到‘真假’了?”

    趙黼乃是脫口而出的,也未曾細想,被她追問,便一怔笑道:“我不過是、一時之感罷了……”

    雲鬟擰眉,不時打量趙黼,正打算再問他幾句,外間忽地馬蹄聲響。

    趙黼開了車窗,卻見是一員鎮撫司的緹騎飛馬而來,攔住道:“世子在此就好了,且快回衙門,宮內來人了,立等回話。”

    趙黼問道:“來做什麼的?”

    那緹騎道:“卑職打聽,是為了誤入軍機閣那件事,皇帝陛下遣了內侍來問究竟。”

    趙黼叫他先回報信,自關上車窗,不再言語。

    雲鬟未料想此事竟震動了皇帝,難免不安:“聖上必然是來催問的,世子該如何回答?”

    趙黼怎會不知她的心意,探臂在她手上一握,沉聲道:“不必憂心,有我在呢。”

    他仍是用的左手,力道並不重,手心卻微微地暖,雲鬟垂眸看去,心頭飛絮般遊走的驚惶也隨之塵埃落定。

    頃刻回到鎮撫司,趙黼叫人領了雲鬟自往偏廳,他卻親去見宮內來者。

    卻也是個素來相識的公公,見了他,笑行禮道:“世子可算是回來了,奴婢正怕聖上等不及,想先回宮回復呢。”

    趙黼也笑道:“勞久侯了,然我可不是出去玩耍了的,正是為了查案而去。”

    內侍笑道:“先前我也聽說了,世子果然是盡忠職守,且又謹慎仔細,聖上知道了,必然喜歡。可知這一次遣奴婢出來,就是因不放心前兒兵部那件事?”

    趙黼請他坐了,道:“這件事我來料理,自然不會出差錯兒,勞煩回去稟奏聖上,說我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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