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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鬟道:“到底是怎麼樣?”
趙黼重重地嘆了口氣:“白樘的外甥女兒顧氏,要嫁給柳縱厚,你難道半點印象都沒有?”
雲鬟見他臉色鄭重,便搜心想了會兒,搖頭道:“我不記得……怎麼了?”
趙黼跺跺腳,皺眉瞥著她:“他們成親後不到半年,柳縱厚就被殺了,兇手卻是……”
雲鬟心頭一顫,抬頭望著趙黼,輕輕說道:“顧氏?”
第409章
雲鬟果然是不大記得這件事。故而先前季陶然跟她說起來,也並沒什麼格外的印象。
但是此事對趙黼來說自不一樣,——就算是前世,趙黼領受的也是京內的官職,而柳縱厚在金吾衛當差,也算是趙黼的下屬。
尤其是這種在新婚之後不多久便被殺死的驚悚異事,趙黼當然記憶鮮明。
兩個人你看著我,我瞪著你,趙黼道:“你怎麼知道?”
雲鬟搖了搖頭,前世此案發生的時候,正是季陶然出了事,而她渾渾噩噩,半生半死的時候。
那會子,也再無心思管別的了……且因是新發生的,江夏王府藏書閣里自然也並無記載。
只是因為趙黼的提醒,讓她無意中回想起前世王府內,曾無意中聽見底下侍女們的隻言片語而已,畢竟此案甚是詭奇莫名,故而眾人都當作奇事暗中談論。
雲鬟想不到趙黼果然是有正經要事來尋,因也轉移了注意力,喃喃道:“這件事……有些古怪。”
趙黼問道:“怎麼古怪?”
雲鬟先看了看左右並無別人,季陶然貼在馬車邊上,觀天望地,甚是識趣地並未來擾他們兩人。
雲鬟小聲道:“尚書跟顧夫人甚是親厚,這位顧小姐……我雖不曾見過,但想來必然也是品貌皆佳的人物,又怎麼會做出那種謀殺親夫的行徑?”
趙黼也說道:“可不是麼?這柳縱厚也是個不錯的人,當時上下人等都甚是駭異不信,覺著死的委實太過冤枉,偏偏這顧氏殺人後又當眾自戕,竟叫人無從探查真相。”
趙黼道:“先前他們請我去的時候,我就想起來了,這姻緣卻是孽緣,只是今日看他們花團錦簇的,卻又怎麼樣?只好跑來跟你說了。”
雲鬟也嘆了口氣,兩人默默地都低了頭。
這顧小姐既然也算是有白家血脈的女兒,又跟白樘親近,自然不會是個làng蕊浮花品行不端的人物,而柳縱厚又是眾口一詞稱讚的男子,滿城都說是郎才女貌,本該是天作之合的一宗姻緣,結局為何竟會如此慘烈?
季陶然因“刻意迴避”,在旁甚是無聊,見她兩人此刻都默然不語,才大著膽子道:“時候不早了,可該回府吃晚飯去了?”
當下乘車返回,謝府之中,曉晴見來了兩位貴客,忙叫人去準備些jīng致菜色。
三個人到廳內落座,便先吃茶。
季陶然見他們兩個竊竊私語,雖然好奇,卻又不敢貿然相問,只是閒話。
因提起宣平侯的事來,季陶然道:“你們說,侯爺可是因為藍泰的事,所以想遠去雲州的?然而清輝明明給他善後了呢?而且天底下那麼多地方,為何獨獨要去雲州?”
趙黼笑道:“季呆子,你仿佛瞧不起雲州?”
季陶然道:“畢竟是個苦寒偏僻之地。然而我卻並不是瞧不起的意思,只覺著以侯爺的xingqíng,本是該去個享福的溫柔鄉才是,且還帶著夫人跟泰兒呢,這般路遠辛苦,如何經受得。”
雲鬟早也知道了此事,這兩日想起來時常不受用。便默默問道:“如今已經定了麼?”
趙黼道:“尚未。”湊近說道:“你是不是不捨得?只消我跟皇爺爺說聲,他便走不了的。”
雲鬟搖頭:“不,六爺不必cha手此事。”
趙黼笑笑,打量著雲鬟,忽地說道:“不過,宣平侯若是去雲州,倒也未必是件壞事。”
雲鬟跟季陶然都看他,不甚明白。趙黼意味深長道:“你們忘了雲州是誰的地盤兒麼?邪魔外道畢竟跳的少……”
季陶然似懂非懂,雲鬟深看他一眼,若有所思。
三人說了片刻,酒菜陸續上來。
趙黼其實不餓,只是聽聞季陶然要來,勢必不能退縮而已。
此刻綽著筷子,只顧在幾樣菜上點來點去,實則瞥著雲鬟。
殊不知雲鬟先前正是怕他纏著,又似先前那場似的無法解脫,因此故意地要留季陶然“做個伴”而已。
見他甚是不老實,雲鬟便道:“世子若不餓,且請退。”
趙黼道:“我如何不餓,餓了十幾年了。”
季陶然起初不解這意,才要笑,忽地看見趙黼望著雲鬟的眼神,心中猛地抽搐了一下,略有些隱痛,口中的菜就有些嚼咽不下了。
雲鬟瞟一眼趙黼,只顧垂頭自己吃飯。
趙黼閒著無趣,便又叫曉晴來,挑揀起來:“這種酒如何入喉?我要那最好的,你們主子愛喝的。”
曉晴雖不敢違背,又不知雲鬟的意思,便偷看雲鬟。
雲鬟見趙黼這般,便想起昔日她未曾死遁之前,在崔侯府里他也甚是挑揀茶葉,嘆道:“若要好的,如何不回東宮?”
趙黼笑道:“我就要你這兒的。”
雲鬟恐他又說出跟好聽的來,便對曉晴一點頭。
曉晴這才抽身而去,頃刻卻抱了一罈子的桂花酒來。
雲鬟雖有些意外,卻也不由一笑,原來這桂花酒雖是她在南邊兒的時候最愛的,但是對趙黼而言,自然是太過甜膩不夠勁兒的,想他未必喜歡。
季陶然卻是得意,忙也要了一盅喝。
雲鬟嗅到那甜香,因思量好久不曾飲酒,便也讓曉晴倒了一杯,放在跟前兒。
季陶然方才已經喝了兩杯惠山泉酒,又飲了半杯桂花酒,一時有些飄飄然,又看雲鬟安然在跟前兒,眉眼裡無懼無憂,他便更加喜不自禁,索xing把剩下半杯也飲了。
曉晴見他興致高,立刻又給斟滿。
雲鬟勸道:“留神不要喝醉。”
只是季陶然一來量淺,二來心裡歡喜,一時放開心懷,三分酒力也涌做六分,便道:“不會喝醉,縱然醉了,也是喜歡的。”
趙黼是見過他撒酒瘋的模樣的,見狀便笑道:“季呆子半醉了……又有熱鬧可看。”
季陶然本只看著雲鬟,早把他忽略了,如今聽了,便道:“六爺,你說什麼熱鬧?”
趙黼道:“沒什麼。”
季陶然道:“你不要打量我們不知道,你不懷好意。”
趙黼挑眉:“怎地不懷好意?”
季陶然哼道:“我近來聽聞,皇太孫……收了一個新的侍妾,還生得跟……”看一眼雲鬟,便道:“一模一樣,你難道是想享齊人之福?”
趙黼雖嗤之以鼻,卻怕雲鬟聽了不悅,道:“不要理會他,醉里言語,當不得真。”
季陶然道:“明明有人說……”趙黼夾了一筷子蘇ròu,準確無誤地塞在季陶然口中,令他一時無法出聲。
雲鬟正端著酒盅,慢慢地吃了半盞,並不言語。
趙黼唯恐她真的放在心上,便親自給她又斟滿了一杯,笑吟吟勸飲。
曉晴也生怕季陶然酒醉多話,惹了趙黼不快又該如何?便在旁低聲勸慰。
趙黼不睬他們,便對雲鬟說道:“我知道父王私底下跟你說了些話,你倒也不必放在心上,我已經把我們之間的事兒,跟父王說明白了……他也並沒有格外說什麼。”
雲鬟聽到這裡,皺眉抿了半杯酒。
趙黼知道她的酒量也甚差,有些擔憂她喝多了,卻見她喜喝,又不忍心拂她的興,於是又給她斟了半盞。
季陶然因吃的高興,不勝酒力,雲鬟便叫曉晴扶著他,令去羅漢榻上歪著,吃茶休息。
眼見季陶然退了,趙黼便也吃了兩杯酒,給雲鬟布了些菜,因怕她在私qíng上用心不悅,就故意又說起顧小姐的事來。
因思量道:“你說顧家跟保寧侯家這件事兒該怎麼是好?難道,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兩個人成親後再自相殘殺?”
雲鬟正舉著杯子,似喝非喝,猛然間聽見這句,琢磨“自相殘殺”這個詞,竟是用的絕妙,忍不住看向趙黼。
趙黼察覺她的眼神有異,便道:“這樣看著我做什麼?”
雲鬟眼神有些微微晃亂:“沒什麼。”
趙黼道:“其實我是好意,你難道不放在心上麼?今兒我可是看見清輝跟白……白尚書了,唉,兩個人平日裡看著冷冷地,今兒白樘竟罕見地笑了呢。”
雲鬟不由問道:“清輝呢?”
趙黼道:“想必也笑了?有其父必有其子嘛,白樘都笑了,小白自然也……”
雲鬟凝眸想了會兒,道:“既然已經說了,總不能就眼睜睜地看著,倒是要不要,把這件事告訴清輝或者……”皺皺眉,說不出來。
趙黼琢磨道:“你若是跟清輝說,倒也使得,我看他向來的行事,真真的是個極通qíng達理的人,這點兒卻跟他老子不同。”
雲鬟低頭出神。
趙黼因見她握著杯子,默然不語,然而因吃了酒,臉上便顯出來了,潤潤微紅。
此刻夜色沉沉,桌上燈光閃爍,明滅如星光燦燦。
有道是:樓上看山,城頭看雪,燈前看花,舟中看霞,月下看美人,另是一番qíng景。
然而此刻燈前影下,在趙黼的眼中所見的,自然也是“另有一番qíng景”跟“滋味”了。
趙黼眼睛望著,忍不住便把杯中的酒一飲而盡,他本來並不吃菜,如今看著這般顏色,酒力纏綿秀色,卻勝過世上所有最美味的酒肴。
極快之間,竟連飲三杯。
禁不住又心跳起來,卻把先前的話都拋在腦後,趙黼不由說道:“阿鬟,要不然……咱們就把那兩年之約拋開,你這會子、這會子就嫁了我,可好?”
雲鬟抬眸看他,趙黼握著她的手,放在唇邊輕輕親了口,又捨不得鬆開:“可好?”見雲鬟星眸璀璨,秀色越發可餐,便歪頭過來,向著那唇上吻落。
正在此刻,曉晴送了季陶然回來,驀地看見這幕,一時失神。
雲鬟酒力發作,心思懵懂起來,見燈火一晃,略有些回神,便推開趙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