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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黼聽他聲音裡帶笑,方冷然抬眸:“皇帝陛下是什麼意思?要處置似我們這等待罪死囚,難道也不肯給個痛快,還要貓捉耗子般戲弄妥當才動手?我死了你豈不是更高興麼?”

    趙世道:“哦,朕尚未給你定罪,你自個兒倒是先定了?”

    趙黼竟道:“是!絕不敢再勞煩皇帝陛下半分。索xing讓我自生自滅去了,豈不便宜?”

    皇帝一時並沒有再開口,眸色幾度變換:“朕知道你心裡恨朕,可是……就如同我先前所說,你是最像朕的一個子孫了,倘若你在這個位子上,你又會如何料理此事?”

    趙黼嗤笑出聲,面露不屑:“我可沒有皇帝陛下您這般心憂,因為我只有一個女人。”

    ——這可果然是他的回答方式。

    皇帝語塞,幾乎就忍不住笑出來,然而畢竟已經不是昔日相處的時候了。

    趙世搖了搖頭,嘆道:“你是說,謝鳳嗎?”

    他頓了頓,忽地道:“不,或許,朕該叫她……崔雲鬟?”

    趙黼原本睥睨傲慢,直到皇帝說了這句,才變了臉色。

    他微睜雙眸,繼而又攥緊了拳頭:“你、你怎麼知道……”眼中透出憂疑震驚jiāo織之色:“你從什麼時候開始知道的?”

    趙世輕輕地敲著龍椅的把手,慢條斯理道:“不必問,你只需要明白,朕……曾經為了你,曾做到何等的寬容厚愛。”

    趙黼心頭微震,咬牙跟皇帝對視片刻,暗懷警惕冷笑說:“那又怎麼樣?以前有多寬厚,現在就有多狠辣,不是麼?”

    第470章

    寢殿深深,白樘站在殿外,縱再如何凝神靜聽,卻也聽不見裡間在說什麼。

    身邊一併侍立的,是趙世的貼身太監王治,一會兒回頭看看裡間兒,一會兒又看看白樘,臉上有些不安之色。

    可白樘自始至終卻總是垂手默然而立,一言不發。

    王治端詳了幾次,終於忍不住,便道:“尚書,這陛下跟皇太孫兩個單獨在內相見……可妥當麼?”

    下了天牢的人,本要加手銬腳鐐的,因趙黼畢竟是皇太孫,所以原先其實並不曾為他上鐐銬。

    只不過先前帶了出牢獄的時候,為安穩起見,便將他雙手加了一副。

    聽問起,白樘道:“公公放心,聖上心裡自然有數。”

    王治點點頭,又道:“是是,有尚書在就好了,我只是胡亂cao心。”

    才說這兩句,就聽得隱隱地那悶雷聲更響了些。

    秋風自廊下狂卷而至,一些小內侍幾乎站不住腳,身子亂晃。

    王治抬起衣袖遮臉,等那陣風過去,他仰頭看看那yīn沉天色,揣手嘆息道:“唉,像是要有一場大風雨,一場秋雨一場寒嘍。”

    復掃一眼身邊人,卻見白樘人在狂風亂雷之中,卻巋然沉靜,望之若山,實在可敬可嘆。

    是夜,謝府。

    因有聖意,侍衛把守謝府,等閒之人無法出入。

    然而今夜,卻有一個人,在風雨來臨前夕,來至謝府,登堂入室,並無阻礙。

    雲鬟迎了,親自陪入書房。

    曉晴伶伶俐俐地送了茶來,又將房門掩起。

    一門之隔,外間的風雷之聲才小了些。

    雲鬟抬眸看著眼前人,見燈影之下,對方的容貌越發娟好秀美,透著恬然安靜之意,卻正是薛君生。

    薛君生面上一抹淺笑,道:“本不該在這時侯貿然前來,不過……前日見後,一直放心不下,只得唐突來探,你不會怪罪麼?”

    雲鬟凝眸相看,卻見他面色恬靜,並看不出什麼。雲鬟便道:“先生說這話,我便不知如何回答了。”

    薛君生微微一笑,舉起茶盞啜了口,輕輕放下。

    目光轉動,掃了眼桌上的各色書冊,便起身來至桌邊,打量道:“這幾日風雲變幻,今夜又似要有一場大風雨,難得你還能安然穩坐,這都是在看什麼?如何竟是醫書?”抬手拿起一本,放在眼底翻看。

    雲鬟也來至桌邊兒,把那些冊子紙筆等略整了整,道:“打發時間罷了。”

    薛君生一笑,便把自己手中那本向著她遞過去。

    雲鬟舉手相接,卻覺書底下,是他的手指輕輕地在手上一碰,暗然無聲地遞了一物過來。

    雲鬟微微一震,忙極快接了過來,又若無其事地將書冊整理妥當。

    薛君生在旁靜靜默默地相看,見她收拾好了,才說道:“先前你在刑部,忙的鎮日無閒暇,如今終於辭官,還當是有了空閒,本想著請你多去我那裡走兩遭兒,消遣消遣最好,誰知偏又是趕得時候不巧了。”

    雲鬟也笑了笑,抬眸之時,眼神里流露些柔和之色:“雖然不巧,幸而還有舊友不棄……趕在這樣的風雨天裡也來探望,如此盛qíng……我竟無以為報。”

    薛君生笑道:“不會,這有什麼為難。可知我心裡也是無聊煩悶,多一個地方走動,多一個人相談,求之不得,就只怕你嫌我討煩而已。”

    兩人目光相碰,雲鬟點頭,這才緩緩地後退一步,又在旁邊椅子上坐了。

    此刻,外間的風雷聲越發大了,呼地一陣狂風鼓起,啪啦啦亂響,竟是書房的窗戶被chuī開了一扇,剎那間書房內帳幔飛舞,那燭光亂晃起來。

    雲鬟忙站起身,薛君生早先一步走到窗戶邊兒上,扶著窗扇,慢慢合了起來。

    他並未立刻回頭,忽然說道:“等這場雨停了,風平làng靜,你願不願意,再和我同游清湖之上?”

    雲鬟怔了怔,繼而道:“倘若有暇,自然是樂意之至。”

    薛君生這才回頭,雙眸有些微亮:“那我便記住了。”

    自從上回遇襲事件,君生自暢音閣中搬了出來,另在京城之中置買了一處宅邸,也不似先前一樣頻繁往靜王府去了。

    偶有傳言,說他好似在尋覓妻室……暢音閣里,也不過是幾個月偶然去一次,漸漸地透出些要隱退、轉而成家安業之勢。

    他跟靜王jiāo厚那許久,若是懇求,只怕靜王自會想法削除他的賤籍,從此在京內當個富貴閒人,倒也算一件美事。

    君生見雲鬟有些恍惚之意,便又想起一事,因道:“是了,我來之時,看見刑部的人押送一輛馬車,是往宮中而去。”

    雲鬟回神,眼底一抹惶然閃過:“你是說……六爺進宮了?”

    薛君生道:“隨行里還有白尚書,既然尚書都親往,可見必然無錯。只是不知道這樣晚了,聖上為何竟要傳他入宮。”

    兩人彼此相看,便聽一聲巨響,震得整個書房都顫了起來。

    雲鬟極驚這雷霆之聲,臉色越發白了幾分,只是當著君生的面兒,勉qiáng鎮定,假作無事。

    君生見她雙眸幽黑,閃閃帶些驚惶,早知其意,此刻不由說道:“你可知我在想什麼?”

    雲鬟問道:“又想什麼?”

    君生笑道:“我在想,當初跟你相遇,卻也是這樣風雨如晦,瀟瀟淒淒。”

    ——風雨如晦,jī鳴不已,既見君子,雲胡不喜。

    那一聲震徹山河的雷聲響起之時,就在皇城深宮中,太子妃嚇得驚叫一聲,忙撲到趙莊懷中。

    趙莊抱住安撫道:“這雷隔得遠呢。不會傷人。”

    太子妃渾身顫抖,忽地說道:“殿下,我心裡怕的很。”

    趙莊道:“有我在,怕什麼?”

    太子妃鼻子發酸,淚便落下來:“我怕……黼兒會出事。”

    趙莊語塞,太子妃的淚落越急:“殿下,你是不是知道什麼?為何聖上這次竟這般反常,往日黼兒有什麼冒犯,也不見他這般大動gān戈。”

    這次行獵,皇帝只帶了趙莊跟趙黼,太子妃獨自京內,先是聽說恆王的人封鎖了府門,後又聞說趙黼回來平亂……心便上上下下。

    正見局勢穩定,趙黼又回府給了她一顆定心丸,她才又安心等待太子伴駕而回。

    誰知轉頭,趙黼卻又被下了天牢。

    就算如此,趙莊竟始終人在宮中,未曾回府解釋一句。

    身邊也沒有可商議的人,太子妃無法按捺,索xing進宮面聖,誰知人雖入宮,卻連皇帝的面兒也未曾得見,只送了來跟趙莊一塊兒罷了。

    太子妃哭了這兩日,無計可施。

    又惦記趙黼人在牢中,還不知如何折磨受罪,便度日如年,五內俱焚。

    趙莊心中雖如冰似雪,當著她的面兒,卻不敢過分傷悲,更加不敢將內qíng跟她說明,便道:“不必過分憂慮,陛下的xing子本就是那樣,過了氣頭就好了。沒什麼大事。”

    外間雷聲越盛,太子妃哭道:“可為什麼關了兩天,也不放黼兒,他是皇太孫,哪裡有把自己親孫兒投入天牢的?若是還不放,我求把我也關進去,好歹跟黼兒一塊兒!生死我也是不怕的!”

    趙莊只得抱緊了她,趁著她哭泣之時,暗中也偷偷落了兩滴淚。

    夫妻兩人正悽惶,忽地一個小內侍走來,悄聲喚道:“殿下,殿下!”

    趙莊忙放開太子妃,走上前問道:“怎麼?”

    小內侍低低道:“殿下,方才奴婢在前頭,看見刑部的白尚書帶了皇太孫殿下進宮來了……聽說是聖上要見皇太孫呢。”

    趙莊一震:“在寢宮麼?”

    內侍點點頭,趙莊回頭看一眼太子妃,見她正舉帕拭淚,便道:“聖上有事喚我,我去看一看。”

    太子妃忙走過來:“必然是為了黼兒,我跟你同去可好?”

    趙莊溫聲笑道:“罷了,有些事當著你反而不便,你就乖乖等在這兒,我回來再跟你說。”

    太子妃見他yù去,忙道:“殿下!”

    趙莊止步,太子妃走上前來,便替他整理有些褶皺的領口,略定了心神,便叮囑道:“父皇的xingqíng有些急,你且好生跟他說話,儘量哄得他開心兒,讓他快點把黼兒放出來,咱們一家兒好回府去。”

    趙莊心頭又是一刺,卻摸摸她的臉道:“知道了,你放心。總歸咱們一家兒會好好的。”

    後退一步,才轉身隨著那小內侍去了。

    趙莊去後,這偌大的偏殿顯得越發空曠寂靜起來。

    太子妃站在原地呆了半晌,忽地覺著身上有些冷,又見雪亮電光不時地於眼前舞亂,看著越發叫人心神不寧,太子妃抱了抱肩頭,轉身往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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