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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鈺踉蹌走到跟前兒,手撐著桌子,一邊指著自己下頜,道:“你看看,你可看清楚了?這裡……是你那個好弟弟打的?差一點兒就打死了我!”

    雲鬟聽他直口說了出來,臉色雖未變,心中卻陡然震動,見曉晴站在門口,她便道:“出去。”又向著曉晴使了個眼色。

    曉晴會意,因這廝叫聲甚大,生怕他嚷嚷出去,給有心人聽見,當下便退出來,站在廊下左右張望。

    崔鈺見狀,越發得意洋洋起來,他後退坐在椅子上,大大咧咧地舒展開手腳,道:“我果然是沒猜錯,就是你,對麼?你們不必想瞞過我,打從第一眼看見你的時候,我就疑心了。”

    雲鬟道:“崔公子在說什麼,我竟不懂。”

    崔鈺仰脖兒笑道:“不必裝了,我本來也以為是猜測了,畢竟一個女子,如何可以假扮男人,而且還能進那森嚴如閻羅殿的刑部當官兒呢?所以我不敢怎麼樣,可是越想越覺著可疑……”

    雲鬟不語,面沉似水。

    崔鈺因喝了酒,口中gān渴,左右看看,見桌上一壺茶,他便不由分說過去,舉起來咕嘟咕嘟喝了個飽,也不管茶水潑灑出來。

    崔鈺將茶壺放下,才說道:“你問我想做什麼?我想做的很簡單,崔承那個小子,仗著有些蠻力,老太太又寵愛,很不把我放在眼裡,你告訴他,讓他對我放尊重些,另外,我要你到京兆府,把我的小舅子救出來,不然的話……你就休怪老子把你的事抖摟出來,呵呵,那可真是全天下第一件兒奇事了。”

    雲鬟淡淡道:“想要得人的尊重,自要做出個令人尊重的樣子來。至於後一件兒,我上回已經說的很清楚了,不必多言。”

    崔鈺啐了聲,回頭指著道:“呸!你不要跟我面前裝模作樣,你現在尚有這個能耐,就趕緊給老子辦成此事,再敢囉嗦,我讓你丟官罷職不說,連命也沒了!”

    雲鬟道:“你想如何?”

    崔鈺道:“我去刑部,去大理寺……去監察院,告發你是個女兒身,你是崔雲鬟,不是謝鳳!你這是欺君之罪!”

    雲鬟仍是淡然不驚道:“好,你只管去。”

    崔鈺愣怔:“你說什麼?”

    雲鬟道:“你只管去就是了,且看看眾人是信你還是信我,你賄賂要挾本官不成,反而在此胡攪蠻纏,含血噴人,你以為,刑部,大理寺,監察院……乃至當今聖上,會信你這無賴小人的話麼?你莫非忘了,我在聖上面前,一手恢復過江山地理圖,聖上還親口誇讚過我,你若是覺著聖上的雙眼尚且不如你,你便自去,且看看是誰領那欺君之罪!”

    崔鈺張了張嘴,卻無聲可出。

    崔雲鬟太冷靜了,通身上下,面上表qíng,絲毫的畏縮恐懼之意都沒有,崔鈺本料定她聽了自己的話,一定會流露害怕或者驚慌的表qíng,然而他卻徹底失望,失望之餘,卻又有些心虛。

    崔鈺把心一橫:“好!你、你不信是麼?那麼咱們便走著瞧!我就不信,你真的會是……”他狗急跳牆般,急陣風似的奔了出去。

    此夜,刑部之中,白樘因略覺身子好了些,正想把連日來累積的案宗看一看,卻見巽風從外而來,面上竟有些張皇之色。

    白樘道:“怎麼?”

    巽風上前,聲音里透著顫:“晏王世子府……出了命案了!”

    復又極快地附耳說了一遍,白樘越聽,眼中的驚愕詫異越難以掩住,起身道:“速速跟我前往。”

    ——晏王世子府的確出了命案。

    這死了的人,竟是崔鈺。

    而兇手……不是別人,卻正是崔雲鬟。

    第371章

    且說上回晏王去後,雲鬟抽空又去過世子府一趟,只趕得畢竟不巧,那次晏王卻在靜王府做客。

    自趙黼去後,晏王無一刻不憂慮妻兒,獨自在府中,雖也有些門人清客閒談解悶,卻也不免時有悽惶。

    趙穆深知其qíng,不出三兩日,便來探看或者邀約,今日便又設宴款待晏王,且叫薛君生陪侍。

    君生更是個最解人意的,何況靜王也是個心思玲瓏細緻的,有他兩人陪解寬慰,晏王始放開心懷,席間,說的高興之時,靜王又叫君生清唱了一幕《拜月》,雖未扮上,卻也著實嬌娜可人,聲調清柔,令人傾倒。

    晏王久居雲州,邊境畢竟苦寒,又是jiāo戰之地,不常有此道。

    雖有些戲班子逢年過節進府奉承,卻都粗糙不堪,又哪裡比得上君生形體婀娜,唱腔婉轉,仙姿天籟,聲色俱佳。

    晏王也聽說過趙穆深寵薛君生,今日見識,才知究竟。只覺這般姿色才藝,舉世無雙,更是風華絕妙,竟比個女子還不換。

    晏王不覺多喝了幾杯,話便隱約多了,因對趙穆道:“唉,聖上因何竟執意留我在京內,我若同黼兒一同回去,豈不是好?”

    靜王輕輕笑道:“哥哥怎麼不懂父皇的心意,他便是怕叫你跟黼兒一塊兒去了,以後倘或有事,鞭長莫及,你們一時趕不回來,所以必定要留一個在京中,免得飛便飛遠了,這是他老人家的長遠之見。”

    晏王停杯,一時啞然,頃刻才皺眉道:“我在京中並無根基,父皇何必只是多想?何況……說一句不中聽的話,縱然太子跟恆王都不成,也未必就是我,你不是不知,我也從無此心。”

    趙穆失笑:“哥哥醉了麼?休再提這話。”

    晏王道:“你明明知道我說的什麼。”

    趙穆道:“我雖知道,只是哥哥萬別亂說出去,不然於哥哥身上不好不說,我也是要大禍臨頭的。”

    晏王把酒盞放下,想了片刻,嘆道:“兄弟四個里,只你最投契,從來對黼兒又好,所以這些話就不瞞你,我跟黼兒私底下也議論過此事,——太子跟恆王,都從來有敵視我們父子之意,所以大概父皇也有些憂心這個,畢竟父皇略偏愛黼兒些。可是你就不同了,你在京中多年,先前我跟黼兒在外,也多虧你照應,以後若是你繼承大統,只怕才安……”

    晏王尚未說完,靜王舉手,把晏王的手一握:“哥哥。”

    晏王會意停了,又道:“橫豎我就是這個意思,黼兒也知道。剩下的,就看你怎麼想了。”

    靜王苦笑道:“哥哥,別陷我於不義境地。”

    一席話,兩個人忍不住都有些愁悶,竟也不再吃酒,君生上來,陪說了兩句話,氣氛才又有些緩和。

    正yù再舉杯之時,卻見有宮女端上幾樣菜來。

    晏王本無心動筷,忽地一看,不由笑道:“怎麼有這兩樣兒?”

    靜王瞧了瞧,並不是尋常京內的菜餚品相,便回頭看宮女道:“這又是什麼?”

    那宮女躬身稟奏道:“回晏王殿下,殿下,這是王妃吩咐人特意煮的,因王爺先前曾提過一句,說是晏王殿下久不回雲州,只怕有些思念雲州本地的風味,所以命人準備了這幾道菜,只不知合不合晏王殿下的口味,讓勉qiáng用罷了。”

    晏王更是意外了,看著靜王笑道:“原來是你多嘴,不過王妃卻也著實心細,這幾樣,都是我心喜之物。”原來晏王跟前,一道炙羊ròu,一道同心生結脯,更有一樣清蒸牛rǔ白。

    晏王早提了筷子,挨個嘗了嘗,果然大有雲州風味,不由嘆道:“好好,有這樣菜,我可以多喝兩杯了。”

    宮女又道:“啟稟王爺,這裡還有馬奶酒。”

    晏王越發驚訝,那宮女上前呈上,又對靜王道:“王妃叫奴婢悄悄告訴殿下,晏王殿下雖不是外人,但也叫殿下留意,別只顧盡興,可知酒醉傷身,若晏王殿下吃醉了,卻也是殿下的不是了。”

    靜王笑道:“知道了,明明送了酒來,卻仍說掃興的話。”

    晏王也笑說:“並非掃興,這正是你的王妃仔細知心之處。”

    晏王自然也知道沈舒窈的來歷,晏王妃昔日曾想選沈舒窈的事他也知道一二,如今幾次來靜王府,雖只跟沈舒窈見過兩次,那容貌氣質倒也罷了,只是這行事,卻著實叫人挑不出任何來。

    靜王隨意提一句話,她便放在心上,難得竟安排人做了這樣地道的雲州風味菜餚,且都是他喜歡的,這份心意安排,卻也是極難得的了。如何能叫人心裡不覺受用?

    因此是日,晏王果然吃的微醺,靜王便勸他留在王府內安置,次日酒醒,又吃了早飯,才自回歸。

    所以雲鬟竟是撲了個空。

    晏王回府之後,雖知道雲鬟來見,卻也不以為意,只是將要回書房之時,便又想起一事,便讓人去把靈雨喚來。

    頃刻靈雨來至書房,晏王問道:“我聽說先前刑部的謝主事來時,是你接待了的?”

    先前靈雨知道是雲鬟來到,——趙黼在府里的時候,是相熟慣了的,今日也親自迎了,同她說了半晌話,竟並未格外顧忌。

    此刻見晏王問起來,便道:“是。”

    晏王道:“先前世子未曾出京前,你好似也經常過去謝主事府上?不知道是什麼緣故?”

    靈雨心中微驚,晏王向來不留心這些事,更是從來半句也不曾問起,今日卻為何忽地如此,偏偏趙黼又不在。

    幸而晏王向來是個隨和無害的,靈雨卻也並不十分懼怕,從容說道:“因世子跟謝大人jiāo好,謝大人府上也有個叫晴兒的侍女姐姐,所以向來也相熟了,才時常過去相見的,世子也知道此qíng,是准過奴婢的,今日謝主事來,奴婢見王爺不在府中,才大膽代為迎接,求王爺恕罪。”

    晏王道:“原來如此。”卻並未立刻放靈雨離開,思忖了會兒後,道:“我還有一件事,從來未曾問過,記得先前,正經是驃騎將軍家裡有事之時,世子曾經對府內的一個丫頭……很是不同。我遠遠看了一眼,卻不知這丫頭是哪個?”

    靈雨先是疑惑,繼而便明白他指的是什麼,可卻又如何作答?便低頭說道:“是個、現如今已經不在府里的了。”

    晏王詫異:“如何不在府里了?我看世子仿佛甚是喜歡,還抱……”

    晏王咳嗽一聲,只催靈雨:“你且說清楚些。”

    靈雨無奈,雖有心打掩護,卻也不敢當著面兒扯謊:“這……是世子親自所為,奴婢實在有些不大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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