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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王妃吃了湯,又道:“還有沒有了?儘快拿來我看看。”

    宮女回去,又取了幾張過來,晏王妃一個一個細看下來,忽地盯著倒數第二張道:“這個……看起來還不錯,有個三四分相似。”

    端詳琢磨了片刻,便jiāo給宮女,道:“讓府官儘快安排,我要親眼看看這女孩子。”

    晏王妃理完了事,又歇息了片刻,便覺著胸口有些發悶。

    起來往外看時,不知何時天色yīn沉下來,晏王妃皺眉看了會兒,竟有些心驚ròu跳,才要叫人進來,便聽得外頭一陣忙亂腳步聲,又有宮女內侍們匆忙而慌張地喚聲,因隔了太久不曾聽見,竟有些不真切。

    晏王妃不由站起身來,睜大雙眼看向外頭,正在定睛發愣的時候,就見門口上人影一晃,有個身材修長高挑的青年出現眼前。

    隔年相見,晏王妃幾乎都不敢相認,呆呆看了會兒,才失聲叫道:“黼兒!”

    趙黼站在門口,瞪大雙眼看著裡頭的王妃,目光從上到下通掃了一遍,確認王妃無礙,才忙上前,順勢跪倒地上,道:“黼兒參見母妃,給您請安了,母妃可無恙麼?”

    晏王妃扶住他,低頭不住地打量,連聲道:“無恙,無恙,你如何……這樣快就回來了?事先也沒有個通報消息?”

    趙黼雙眼發紅,道:“孩兒聽聞母妃出了事,便馬不停蹄從京內而回,母妃如何……”趙黼因趕得快,自也顧不上叫人先行傳信,何況那些傳信之人,也未必比得上他的腳程快。

    趙黼細看晏王妃,卻見她仿佛比先前略清減了些,看著微微氣虛,可是除此之外,卻瞧不出什麼大礙。

    王妃見問,便忙扶著道:“你先起來,母妃再跟你說。”

    趙黼只得站起身來,王妃握緊他的手,又仔細認真地端詳了會兒,才道:“比先前更長高了好些,也更出息了。”

    兩個人走到桌邊兒,相對坐了,趙黼心裡微微疑惑,又道:“母妃果然無事?”

    晏王妃笑道:“無事,看你急的……”忽然見趙黼衣裳以及頸間仿佛有些深褐色斑痕,便道:“這是怎麼了,是哪裡弄髒了麼?”王妃自袖底掏出帕子,輕輕給他擦過。

    因趙黼身著玄色袍服,那些痕跡自有些不顯眼,然而帕子輕輕擦拭,卻見竟似是gān透了的血漬。

    王妃吃了一驚:“這是血?是怎麼了?”

    趙黼道:“不是孩兒的血,母妃勿驚。母妃只說……為何會有人去京城報信,說是母妃出事了?”

    晏王妃握著他的手細細看了會兒,手指上雖也有幾道傷痕,畢竟不算十分厲害,晏王妃略鬆了口氣,才說道:“那是我故意派人上京的……”

    趙黼著急:“母妃是什麼意思?”

    晏王妃半是嗔怪半是憐愛地道:“你這孩子,急什麼,娘一年都沒看見你了,還是自個兒一個人在這王府里過的年,若不如此,你皇爺爺怎麼會放你回來?”

    趙黼大出意料,目瞪口呆。

    一路上趙黼設想了千百種可能,連最壞的一種都想到了,卻哪裡知道,竟是虛驚一場?

    趙黼呆呆地看著晏王妃,一則為了晏王妃平安無事而一顆心放回肚子裡,另外,則是為晏王妃如此……而有些哭笑不得。

    王妃見了兒子,只顧歡喜,因見他愣怔,便道:“你怎麼了,不高興了麼?母妃是想你才這樣的,可別真心惱了呢。”

    趙黼苦笑道:“孩兒自然知道,只是……以後母妃萬萬別再如此了,可知孩兒自從聽聞,一直都擔驚受怕,一路上……”

    趙黼畢竟是至孝之人,不yù多做埋怨,便只道:“母妃拿什麼其他的做緣故都成,只是何苦拿自己來說?”

    王妃卻是滿心裡喜歡,只顧含笑道:“我只怕用別的法子,你就不上心了。好好,我知道了,以後再不如此了,母妃答應你,如何?”

    趙黼甚是無奈,然而見王妃這般高興,倒也不忍掃興,勉qiáng道:“既然、母妃無事,我便先去稍加整理,這兩個月都未曾好生洗漱過,渾身甚覺腌臢。”

    晏王妃笑盈盈道:“好好好。”忙吩咐宮女們快去準備熱水等物,又實在不捨得趙黼,便親送了他回房,才又樂不可支地回來。

    趙黼關了房門,想到方才跟王妃相見,恍若一夢,啞然失笑。

    這可真似是“人算不如天算”,他防範所有,只是未曾“防備”……自己的母妃。

    連日來趕路,jīng疲力竭,更加上前幾日涼月峽一戰,更是耗神耗力,又全無任何歇息的機會,此刻仍覺著頭目都有些森然暈眩。

    心身一時放鬆下來,才yù落座,忽地又想起一事,便揚聲道:“速速把杜管事叫來!”

    杜雲鶴原先隨著趙黼前往江夏,後來功成,趙黼因見一時半會兒回不到雲州,杜雲鶴此人又心思縝密行事慎重,讓他坐鎮雲州王府,自是最佳人選。

    因此杜雲鶴此刻竟是晏王府的內管事,王府內的qíng形,都在杜雲鶴掌握之中,所有呈送趙黼的密報,都是他經手過,是以最為可靠。

    當初趙黼接到王妃有礙的消息,也是杜雲鶴派人呈送,故而趙黼才毫無疑心,又怎會知道有人敢在這上頭弄虛?

    方才見到王妃無礙,只顧驚訝狂喜去了,此刻反應過來,趙黼心中怒起,拍案立刻叫人。

    話音剛落不久,便聽得門外有人道:“聽聞世子傳喚?”竟正是杜雲鶴的聲音。

    趙黼忍怒:“杜先生請進。”

    杜雲鶴推門而入,卻又小心將門掩上,上前垂著手問道:“世子喚我有事?”

    趙黼見他神色淡定,心中早氣得開花,問道:“杜先生,你如何假傳我母妃出事的信息上京?”

    杜雲鶴道:“這個乃是王妃的主意,並不是我的想法。”

    趙黼冷笑道:“那麼你就眼睜睜看著王妃傳假訊息?倘若今日傳信的不是王妃,而是遼人的細作,引我入圈套的,那我要你何用?”

    杜雲鶴聽了這話,神qíng才有些鬆動,又將趙黼上下打量了一眼,試探問道:“世子路上……可遇到意外了?”

    趙黼道:“你說呢?”

    杜雲鶴皺了皺眉:“這個,我卻是沒有料到的……遼人的細作消息竟這樣靈通……”

    趙黼見他自顧自沒事人一般,連絲毫的悔改之意都無,竟有些按捺不住:“你這是承認了你的無所作為?”

    杜雲鶴見他怒發,仍舊不驚:“世子且慢,我還有話說。我是迫不得已傳了假消息,只不過……並不完全是因為王妃的意思。”

    趙黼冷笑:“不是王妃的意思,只怕是遼人的意思?”

    杜雲鶴笑了笑:“正好相反。”

    趙黼側目,隱約聽出些弦外之音。

    杜雲鶴道:“世子聰明絕頂,只不過因為王妃的事亂了心神,難道竟想不通,除了世子,還有誰的命令是我違抗不了的?”說著,抬手微微地往上指了一指。

    趙黼心頭急轉,明白他的意思,凜然道:“你說的是……”

    這剎那,就如同涼月峽那一場轟然震動,復在耳畔響起。

    杜雲鶴臉色平靜,沉聲道:“不錯,能壓著我,叫傳假消息給世子的,正是當今聖上。

    第382章

    雲鬟雖名義上被羈押大理寺候審,然而誰不知她是刑部得意的人,且晏王靜王兩位王爺,為了保此人親自進宮面聖,甚至太子跟恆王也都甚是“關心”她的xing命,故而大理寺竟也不敢怠慢,便從輕便宜“處置”,將人安置在衙門內的一間暖房之中,且請御醫調治。

    這一日,有兩人前來探望雲鬟,卻正是崔侯府的崔印跟崔承。

    為了好生照料雲鬟,晏王暗中知會,便把曉晴跟靈雨兩人送來,專門伺候,因此經過兩日無微不至地調養,雲鬟的腿傷總算大有起色。

    聽聞崔家來人,雲鬟被兩個丫頭攙扶著,下地相迎。

    先進門的,竟是崔承。

    先前崔承人在京外,營中知道他家裡出了事,便自准了假令他回府,崔承聽聞雲鬟也涉及其中,驚心憂急,匆匆回府探問究竟。

    崔承見崔印臉色頹然,神qíng低落,比先前不同,便道:“父親是怎麼想法?”

    崔印哼道:“我還能作何感想?只能說是前世的孽障罷了。”

    崔承畢竟不是小孩子了,也有些知曉父親的脾氣,便道:“父親可是……可是責怪謝主事?”

    崔印笑了笑:“竟說什麼責怪,再說,責怪又有什麼用處,畢竟人死不能復生。”

    崔承聞聽,眼神微變。

    此刻室內並無別人,崔承低頭:“我並不覺著謝主事是會下此毒手的人,另外,我也不覺著是什麼前世的孽障。只能說是自做孽,不可活。”

    崔印略覺刺心:“縱然鈺兒多有不好之處,可如今他已經橫死了,又何必說這般的話?”

    崔承搖頭,把先前崔鈺所做種種、包括上門要雲鬟幫他私下通融之qíng說了,便道:“我當時聽聞這話,甚是憤怒,便把他打傷了,這些父親該都知道吧?”

    崔印也是後來才聽說崔鈺意圖“賄賂”雲鬟的話,而崔鈺先前下頜受傷,他也是略微知qíng的,可崔鈺並未告狀,崔承也未提起,因此崔印雖聽府內有些風言風語,卻也只當兄弟胡鬧,並沒放在心上。

    見崔印不語。崔承道:“當時我警告他,不許他再去胡亂攪擾,如何我聽說他又去了謝府,還罵罵咧咧地?父親知道他的為人,自會猜到他到底做了些什麼,他憑什麼有這般底氣,敢上刑部主事的門求人家辦事,又如何求qíng不成,就如此反目?”

    崔印心中一動,知子莫若父,他自然知道崔鈺惱羞成怒會做出什麼來。

    崔承卻冷笑道:“當時我並不在京中,所以不知道,實話跟父親說,我若在京中,就不必別人動手了。”

    崔印到底是有些禁不得這話:“胡說!你說這話,不怕折壽?”

    崔承道:“我有什麼可怕的?當初從戎,不就隨時準備馬革裹屍麼?”

    崔印疼惜兒子,便只唉聲嘆氣,不肯多加責備。

    崔承看他一眼,走開兩步,望著窗外,忽地說道:“父親知道,我心裡曾多後怕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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