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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趙黼qíng不自禁笑了聲,忽地見趙振眼神不對,忙又咳嗽了聲,道:“沒事兒,他們畢竟是年少氣盛,豈不聞梁山伯與祝英台的故事?嘖嘖,這會子可真像是十八相送啊。”
張振的眼神越發不對,刀光似的飛著趙黼,心裡已經隱隱猜到張可繁“落得”這個境地,只怕跟這人脫不了gān系,可事已至此,卻也無可奈何。
趙黼卻忽然道:“哎?不對啊,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兒。”
張振勉qiáng道:“何事?”
趙黼看著張可繁跟蔣勛兩個,琢磨著小聲說道:“可繁雖是個女孩兒,可此事你知我知,蔣勛卻是不知道的……怎麼我看他……神qíng舉止都有些古怪呢?”
張振聞言一怔,半晌反應過來,便抖了抖。
兩人對視一眼,只得裝作若無其事地,各自轉頭看向別處。
送別了這一行人後,不多久,也到了趙黼該南下的時候,晏王夫婦自然及捨不得,但所謂“好男兒志在四方”,又是趙黼主動請命,只得由他去闖dàng。
晏王妃因擔心再遇兇險,連日來每每想到,便流淚不止。
趙莊為安撫王妃,無法,便道:“凡事且往好的地方想,你只想著,黼兒去的是江南,自古以來這江南便多出美女,倘若黼兒在那裡有什麼良緣奇遇呢?豈不是都不必你我費心給他打量了?他的眼界高,口味高,挑中的人物,自然比你我所選的更好,你說這豈不是一件好事?”
晏王妃聽了,不由破涕為笑,道:“照王爺說來,果然竟是一件好事了?”雖知道趙莊是撫慰的話,心裡卻也忍不住有了一絲念想,便喃喃道:“只盼上天垂憐,讓這孩子少些災患,多照拂照拂他才好。”說著,忍不住又眼紅垂淚。
這一番趙黼南下,只帶了三個雲州軍中的校尉,其他的軍中心腹眾人,卻都留下來聽從趙莊使喚,畢竟雲州地方險要,絲毫也鬆懈不得,內有京內的眼線,外也有遼人虎視眈眈。
若遼人趁機再起事端的話,也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不至於左支右絀,照應不暇。
除了這三人外,趙黼隨身所帶的,一個雷揚,還有一個卻是杜雲鶴。
原來先前杜雲鶴自辭了鄜州大營的監軍一職,仍來晏王府聽命,這一番也是趙莊親自叮囑他跟隨趙黼的,只因杜雲鶴年長,心思深沉些,又是舊時相識,對晏王極忠的人,有他在趙黼身邊兒,也多一層放心。
趙黼帶人四月中出發,一路披星戴月,餐風露宿,如此緊趕慢趕,到達錢塘之時,已經是七月下旬。
正是夏日炎炎的午後,趙黼人在馬上,遙望遠處山巒,眼睜睜地看著一團淡色烏雲從山邊兒上籠了下來,緊接著,細細密密的小雨從天而降,即刻便淋濕了滿頭。
趙黼不由哈哈大笑:“這什麼鬼天氣,反覆無常。”
因練兵之故,兵部跟吏部有命,本州知府不敢怠慢,命錢塘旁邊兒的餘杭,海寧,永興,上虞,會稽五縣竭力配合,不得有違。
而那些隨調來cao練的士兵,多半來自山東山西,河南河北等中原腹地,除了家在河畔或者沿海人家外,多半都不會水,幸而正是夏日,人喜近水,正好痛快演練起來。
餘杭、海寧兩個縣是負責安置士兵的,早安排妥當,時刻派人打聽著晏王世子駕臨日期,這天,兩名縣令便親自出來迎接。
又過三日,永興,上虞跟會稽的知縣也都來到,跟趙黼以及將官們碰面,問詢事體等。
幾個才進廳內相見,趙黼一眼便先看見白清輝,身著官服,卻比昔日看著有些成熟穩重之意了,只那股清冷的氣質仍舊未改分毫。
耐著xing子聽過眾人寒暄問禮之後,趙黼便走到白清輝跟前兒,望著笑道:“我心想著得閒要去找你呢,不想你竟來了。”
相比較趙黼的熱絡,白清輝卻仍是淡淡地,拱手行禮道:“不敢勞動世子。今日下官是跟眾位同僚一塊兒前來,按矩而為,公事公辦罷了。”
周圍海寧永興等縣官看是這般qíng形,不覺咋舌。
原本事先因要安置駐兵,所以這負責配合應對的五個縣的大人們也碰過幾回面,眾人雖都是芝麻官,卻也畢竟是一方之主,五個人之中只白清輝年紀最小,但偏偏是個最冷淡的。
又因眾人不知道白清輝的來頭,只聽說他雖年紀輕輕,但去到會稽後,官聲卻佳,因此才不十分排揎他。
然而畢竟因白清輝是個不愛說話的xing子,這幾個人背地裡只當他“少年傲氣”,看不起他們似的……頗有幾句微詞。
如今見趙黼竟跟白清輝乃是舊識,而面對大名鼎鼎的晏王世子,白知縣仍是那副“憑你如何,我自巋然不動”的冷漠臉色。
四人面面相覷,心頭震驚之餘,不由才明白:原來白知縣果然並不是有意慢待他們,而是天生xingqíng如此。
當下眾人才心平氣和,再看清輝之時,眼神和善了許多。
趙黼卻不理白清輝的“公事公辦”,一邊握住他手腕,一邊兒對其他人揮揮手道:“沒什麼事兒了,就都散了吧。”
眾人退後,白清輝問道:“世子可還有事吩咐?”
趙黼斜睨他,忽地笑道:“小白,你是怎麼了,雖說一別經年,難道就不認得我了不成?”
白清輝淡淡道:“請世子見諒,如今出任外官,諸事繁雜,又因要配合練兵,委實不敢懈怠。”
趙黼嘆道:“得虧才一年多不見,或再久些,只怕你果然不認人了。”
正說到這,便見有個人影在門口探頭,趙黼一見,笑道:“你不認得我不打緊,不如再看看,你可認得他?”
白清輝回頭,正見蔣勛從門外跑了進來,清輝雙眉揚起,眼中透出幾分明亮,竟往前走了一步。
而蔣勛早跑了上前,握著手看了片刻,便用力將清輝抱住。
趙黼點頭笑道:“這下兒不公事公辦了?還是果然親疏有別,我竟比不上這個實心傻子。”
當日,竟不肯放白清輝回會稽,便留他在營中,三個人圍著桌子吃了晚飯,蔣勛便問別後qíng形,清輝只輕描淡寫略說兩句。
蔣勛卻又口若懸河地說他的遭遇……竟還提起了張可繁。
白清輝聽他提及可繁的時候,口吻甚是親密,不覺也有幾分留意,便多問了兩句,又看蔣勛容光煥發之態,若有所思。
趙黼在旁喝著茶,冷眼瞧著他們兩個,又聽蔣勛雙眼發光說什麼“繁弟甚好”等話,心裡只想笑。
當夜蔣勛便拉了白清輝同寢,因久別重逢,嘰嘰呱呱又說了半宿話。
次日,清輝才自告別,回了會稽。
等趙黼跟從上到下的將士們熟絡後,已經從夏日轉到深秋,那些原本如旱鴨子般的士兵,經過風裡雨里、摸爬滾打的磨練,多半也都懂了幾分水xing,也學了好些水上作戰的訣竅。
眼見錢塘大cháo將臨,當下暫命原地歇息整頓,不再下水。
是日,外頭又是冷雨瀟瀟,趙黼外頭巡了一趟營地,正要回房,忽然想到一事,便叫門上備馬。
那隨從官問道:“下這樣大雨,世子要去哪裡?”
趙黼吩咐道:“你叫個嚮導,我要往會稽一趟。”
第198章
就在趙黼人在錢塘練兵之時,相隔不遠的會稽可園之中,卻正有一件喜事。
原來露珠兒因年紀大了,漸漸地有了心事,不免有些恍惚躁動,從一言一行里透了出來。
雲鬟雖並不在意家裡的事,可林嬤嬤跟曉晴兩個,同她朝夕相處,卻看了出來。
兩人私底下議論,一概認定,露珠兒似乎對旺兒十分有心。
林嬤嬤忍不住悄悄地暗中問她,露珠兒只是臉紅,羞得不說話。
曉晴見狀,便打趣道:“你不說話也就罷了,橫豎我也覺著旺兒是不錯的,既然你不要,那麼我……”
曉晴還未說完,露珠兒已經急急說道:“你、你要怎麼樣?”
林嬤嬤打趣道:“她不想怎麼樣,只是想試探你的心意就是了。”
是夜雲鬟回來,林嬤嬤就把此事同她回了。
雲鬟先是詫異,低頭想了會子,便笑道:“是我疏忽了,不想露珠兒已經這樣大了,竟差點兒耽擱了她……也罷,倘若果然是郎qíng妾意的,卻是好事,就成全他們也使得。嬤嬤你問清楚,做主就是了。”
早在鄜州的時候露珠兒就照料雲鬟,一路隨著上京,又轉來此地,不禁歲月蹉跎,令人感嘆。
雲鬟因從不想男女之事,自也沒留心其他,聽林奶娘說,才恍然醒悟。
林嬤嬤十分歡喜,當下便又同露珠兒說了雲鬟之意,露珠兒方紅了雙眼,默默地點了頭。
這旺兒是本地人士,自小便父母雙亡,幸而旺兒為人機靈,不是那等胡吃爛做的,本xing勤快能gān,人又gān淨利落。
他從小兒就懂得學做工養活自己,周圍鄰居鄉里們見這孩子如此懂事,也憐惜他,時常周濟,雖說時常吃了上頓沒下頓,卻也還活了下來。
陳叔搬來可園之後,無意中看見旺兒替人跑腿,委實是個可靠又伶俐的,又打聽他的底細,心裡也又喜又憐,便才叫他來了可園。
因此這幾年算下來,旺兒也是可園的“老人”了,他心裡也自把可園當成了自己的第二個“家”,把陳叔林嬤嬤等看做“長輩”,等雲鬟來了,又見雲鬟果然是個神仙似的人物,更是敬重如神了。
此刻聽說要將露珠兒許配他,旺兒喜歡之餘,竟哭了出來,翻身便給陳叔磕頭,又進去給林嬤嬤跟雲鬟磕頭。
當下林嬤嬤跟陳叔出面,兩邊牽線,安排妥當,果然將兩人的姻緣合合。
旺兒勤苦這許多年,也攢了些體己,本想在外頭買間房子,露珠兒因不捨得離開可園,林嬤嬤稟告雲鬟後,索xing在可園偏院裡,撥了兩間房給他們住下。
自此露珠兒跟旺兒越發盡心,不必多說。
這日,旺兒依舊陪著雲鬟去衙門,經過周天水門前的時候,正看見那看門老僕出來。
因這些日子,周天水時常會陪著雲鬟來去,十分相熟。旺兒便打招呼道:“伯伯,周爺呢?”
那老僕笑呵呵道:“我們爺昨兒絕早便出去了,晚上竟也沒回來,大概不知又在忙什麼呢。”
誰知雲鬟聽了,心裡微微一沉,那腳步便有些逡巡不前。
雲鬟知道周天水是在忙什麼,她自是跟著白清輝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