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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世聞言,方又笑道:“你倒是大方,好,既然你開口了,那朕便應許就是了。”
趙莊暗中焦急,若非當著眾人的面兒,定要怒斥趙黼。
雲鬟因是隨著刑部來的,此刻正在白樘身後,跟巽風一塊兒。
早在睿親王開口之時,雲鬟已在擔心,生恐趙黼忍不住,沒想到果然給她料中了。
可趙黼雖說是“帶挈著耍”,但是這圍場“逐鹿”,又豈是兒戲?尤其跟遼人一同,倘若有個閃失……
只不得上前勸阻。
雲鬟擔憂之時,那邊兒只聽得一聲pào響。剎那間,數十道人影衝出,龍騰虎躍,馬蹄似霹雷聲響。
所謂: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馬作的盧飛快,弓如霹靂弦驚。
起初還能看清楚趙黼在何處,漸漸地,糙迷人眼,樹影搖曳,幾乎都看不見了。
但是在那眾人瞧不見的所在,卻也正是熱鬧非凡。
其實雲鬟擔心的,也正是趙莊等人擔心的。遼人果然是想趁機行事,因此處處爭競,幸而趙黼所領的這些,都是禁軍內的jīng銳,反應臨變皆是一流,因此才未曾落於下風。
這兩隊人馬,暗中爭鬥之時,卻也各有默契,都護著自家的主上,去尋那一隻“鹿”。
遼人畢竟是習獵之族,行不多時,蕭利天已經發現那隻鹿的蹤跡,他打量周遭,並不見人,心中暗喜。
當即張弓搭箭,箭無虛發,she了出去!
可就在蕭利天的箭she向那鹿的頸間之時,不知從哪裡斜刺里衝出來一支利箭,並不是追鹿而去,卻是不偏不倚地向著蕭利天的那支箭上一撞!
頓時之間,那箭簇飛跌入糙叢之中。那鹿便復又撒腿跑了出去。
蕭利天皺眉看向趙黼,趙黼笑道:“睿親王,你這手勁兒不成呀。”
蕭利天一笑:“尚且不到最後呢,殿下未免笑得太早了。”並不囉嗦,打馬追著那鹿急去。
趙黼同樣揚鞭急去,胭脂shòu騰空而起似的,蕭利天雖然先發,趙黼卻頃刻追上。
正當蕭利天又要張弓搭箭,兩匹馬兒並行,趙黼唇角一挑,肩頭往蕭利天身上輕輕一撞。
睿親王再坐不住,頓時滾鞍下馬。
趙黼卻並不拔箭,只一人一馬利箭似的沖了出去,那鹿仿佛被這種狂飆而至的氣勢嚇得痴了,竟越跑越慢。
趙黼打馬上前,微微俯身,一把揪住了那鹿的頸子,竟生生地將鹿拽到馬背上。
胭脂shòu狂奔不停,從密林里一躍而出!
前蹄將落地之時,趙黼一手拽著鹿,一邊兒從懷中掏出一面紅色龍旗。
原本不笑便冷的容貌,此刻陽光之下,卻似烈日般耀眼奪目。
趙黼將龍旗當空一揮!
呼啦啦,風卷著那鮮紅的旗幟,上頭騰龍紋仿佛也將呼之yù出,人人看的分明。
剎那間,所有士兵們均都叫道:“殿下!殿下!殿下!!”
起初還只是那茵茵地糙地,然後便是近便的山林,簌簌發抖,樹枝在風中搖曳,也如同共呼一般。
再往後,就仿佛連遠處的山巒也加入了這種澎湃激烈的呼喝!
——鷲翎金僕姑,燕尾繡蝥弧。
獨立揚新令,千營共一呼。
雲鬟望著場中的趙黼,幾乎難以自制地站起身來。
這人太張揚了,然而……這才是他的本xing。
她雖有心勸他不要如此,可是,竟又不忍。
現在的趙黼,千人所喚,萬人崇敬,而這天地之間,任憑他瀟灑激烈,來去縱橫,所向披靡,無人能敵。
或許,這才是真正的趙黼。
他仿佛生來便是為了肆意縱橫,也便是為了如此榮耀而生。
正舜軍得勝,群qíng浩然之時,忽地有人道:“聖上!”
雲鬟回頭,卻見是白樘上前一步,同太子一塊兒堪堪扶住了趙世,後者搖搖yù墜,手攏在唇邊,似有血自指fèng中蔓出。
第458章
且說先前,自從跟趙黼詳談之後,白清輝一連兩日並未回府。
府內便派了人至大理寺詢問,說家裡老太太等不知他如何、甚是惦念的話。
這日,清輝散值後,站在窗口想了半晌,終於出了大理寺,乘轎回府。
照例去見過了老太太等,長輩們問起他近來在部里忙些什麼,清輝應酬了兩句,便退了出來。
正緩步往回,便見小丫頭慧兒打廊下而來,行禮道:“少爺。”
清輝問道:“你要去何處?”
慧兒道:“原本在裡頭,聽人說少爺回來了,便過來看看。這兩日您都不曾回府,不知一切可好?”
清輝道:“甚好。你們姑娘呢。”
慧兒道:“姑娘正養著,已經好了許多了,還得多謝少爺上回前去探望。”
清輝默然看她,忽地問道:“上回我看見你仿佛抹著淚經過,卻是為什麼?”
慧兒一怔,繼而道:“少爺怎麼又提起來,那時,原本是因為我們姑娘的病,我心裡憂慮,不由便掉了淚,偏給少爺看見了。”
清輝道:“那會兒你是去何處,卻從這裡經過?”
慧兒張了張嘴,道:“我、我原本是想去找太太房裡的姐姐,商量給我們姑娘請大夫的事兒……又怕姑娘嫌我多事,便沒進門就回來了。”
清輝點了點頭:“好。”
慧兒見他無緣無故問起這些,略覺忐忑。
清輝負手yù去,走了一步:“你們姑娘如今在房內?”
慧兒忙道:“是,這兩天都不敢出門兒,整個悶壞了呢。”
清輝垂首琢磨片刻,便道:“我好不容易回來了,且去看看妹妹。你帶路罷。”
慧兒喜不自禁,忙在前領路。
頃刻進了院子,門口小丫頭見了,道:“清輝少爺回來了。”也笑嘻嘻地打起帘子。
清輝一逕入內,拐到裡屋,門口看了眼,見廳內無人,便道:“可還不能起身兒麼?”
慧兒不知如何回答,裡頭卻道:“自然早就起了。”
說話間,便見顧芍走了出來,臉上的痕跡宛然,只是比先前那才傷的時候畢竟好了許多。
清輝一眼看到,仍皺了眉頭。
顧芍行了禮,帶笑道:“表哥兩天未回,必然是衙門裡事忙的很?”
清輝在桌邊兒坐了,道:“也還使得。”
顧芍道:“可知家裡頭惦記的很?若是不忙,還要按時回家的好。”
清輝道:“妹妹可知道,我近來忙的是哪個案子?”
顧芍驚奇,卻莞爾一笑,道:“我如何知道?何況這是表哥的公務……我也是不好過問。”
她面上有傷,但笑得三分懂事,三分嬌羞,可愛可憐。
清輝淡淡看著她:“我查的,是一名叫阮磬的禁軍的死。”
顧芍問道:“這又是何人?”
清輝道:“他……跟柳縱厚關係匪淺。”
顧芍臉色微變,繼而勉qiáng笑道:“原來是這個人。不過,這阮磬又是如何死的?表哥如此說,難道……這個人跟這位阮禁軍的死有關麼?”
清輝道:“尚且不能確定。”
顧芍凝眸想了片刻,道:“其實,我心裡一直都疑惑,只是不得出口。”
清輝問道:“疑惑什麼?”
顧芍半帶苦笑:“原本兩家好好的,忽然間,這柳家就提了解除婚約……連顧家的人也不知究竟,竟也紛紛地說是我們不知哪裡有虧,才得罪了柳家。表哥是公門的人,在外行走,消息最是靈通,不知可聽說了什麼?”
清輝不答。
顧芍道:“表哥……是不是知道什麼?”
清輝道:“我所知之事,未必跟他退婚有關。”
顧芍輕嘆:“可知顧家那邊兒,他們私底下說起來,原本都說這門親事能成,是多虧了舅舅的原因。說柳家是因為看在舅舅在朝中地位的面上,才願意結親。可如今鬧得這般,雖然沒有人敢議論什麼,我心裡有時候便想,柳家知道這樣做欠妥,他們又怎麼敢當面得罪舅舅?但他們偏這麼做了……”
清輝在察覺顧芍大有心機之前,同她對話,渾然無心。
就算顧芍有時候問些令他覺著有些古怪的話,他也只當少女爛漫,口無遮攔罷了。
此刻顧芍所說的話,若放在前幾天,這會兒清輝只怕要當她多心多想,必然又要安撫。
可是現在……心中滋味卻赫然有些微微地涼,這些話,究竟是少女胡思亂想的話,還是她懷疑試探的真心話?
清輝道:“你……總不會覺著,他們是因為父親的原因才退親的?或者你懷疑,是父親cha手,這柳家才敢退親?”
顧芍全是一派嬌憨無措之意,忙道:“不是,我不過是信口說說,表哥不要當真。”
清輝道:“柳家因何結親,我並不知qíng,因何退親,這個只怕要當面問柳縱厚才知。”
顧芍笑道:“表哥說的是,我不過是胡思亂想而已,表哥萬萬別真的見怪,更別告訴舅舅才好。”
清輝道:“你既然知道這些話不對,為何還要問我?”
顧芍怔忪,卻又道:“表哥,莫非你真的惱了?”流露不安之色,楚楚看著白清輝。
清輝轉開頭去,停了停,才說:“罷了,並沒什麼。我該回去了。”他站起身來,轉身要走。
身後顧芍叫道:“表哥!”
清輝腳步略止,顧芍訥訥道:“表哥、是我……是我做錯了什麼?如何表哥你待我,好似跟先前不同了?”
清輝沉默片刻,仍是要去,顧芍又叫了聲“表哥”,她邁步過來,望著清輝:“是不是、是不是因為前兒的事,或者,是有人對表哥說了什麼?”
清輝道:“你指的是什麼?”
顧芍舉手在臉上輕輕撫過,低低道:“就是那位趙姐姐。”
清輝本不想提起此事,可顧芍卻自己又提起來。清輝道:“我根本沒去找過她。”
顧芍意外:“那麼……又是怎麼樣?”
清輝終於轉身,直面顧芍,道:“妹妹,據我所知,你跟她統共只見了兩次面,如何你竟這般敵視她?”
顧芍眼神一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