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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鬟知道她必要嘮叨幾句,倘若自己辯解,她一發不能停歇,當下便只不說話。

    rǔ母問了幾句,見雲鬟不答,就嘆道:“我聽說起先是青玫那丫頭偷跑了出去,然後才是你,你雖不說,我卻知道你定是為了她的緣故,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不過你再有章程,也畢竟是個孩子……萬事要先以自己為重才好。”

    雲鬟聽到這裡,才答應了一聲,又道:“我想去看看青姐。”

    rǔ母惱道:“看個什麼?又死不了,整個莊子為了她都翻天覆地了,這倒也罷了,倘若你因此有了點事兒,就算那丫頭死了,我也要狠狠地打她幾下子!”

    rǔ母說罷,就勸雲鬟歇息,親看著她安睡,才起身退了,臨出門又吩咐露珠兒道:“看著小姐,不許她偷偷地出門,若知道給她出門了,明兒我敲你的骨頭!”

    雲鬟實則未睡,聽了這話,只得熄了出門的心了,便仍重閉了雙眸,只暗暗地想今夜種種。

    原來當時,陳叔等去搜尋未果,雲鬟憂心之餘,忽地想起青玫被害那一夜風雨大作,屍體雖出現在葫蘆河拐彎處,然而那個地方,卻未必就是青玫遇害之地。

    這實在是個極大的錯漏之處——細細想來,倘若屍身落水,風雨之下,順著上游而下,於是在這拐角處擱淺,自然是有的。

    一念至此,雲鬟復細想目睹屍身的那可怖一幕,卻看見青玫泛白的手足臉頰上,有些若有若無的紅痕,而在亂發之間,卻夾雜著揉碎的柳樹葉片。

    雲鬟跟眾孩童們經常去玩耍的那片柳槐林,因柳枝垂地掩映,素來是有心人密會之所,而青玫身上那些奇怪的痕跡,自然是奔逃之中,被柳枝甩在頭臉肩頸留下的。

    倘若再叫人去通知陳叔,也未必真切,反耽誤了他們的搜尋,因此雲鬟不惜親自偷跑出莊子,果然在此處給她找到了瀕臨絕境的青玫。

    次日,雲鬟起身,正yù去瞧青玫,rǔ母進門來,因說:“青玫病了,多半是昨兒淋了雨著涼了,鳳哥兒別過去,免得染了病氣。”說著,便拉了雲鬟去吃早飯,又看的緊緊地,不叫她離身兒。

    雲鬟還想問青玫些話,見狀只得作罷,頃刻用了飯,正yù回房,忽然見小丫頭露珠兒一路飛跑進來,有些驚慌失措說道:“大小姐,不好了,外頭有人來找陳叔,說是葫蘆河拐角處撈上一個人來,看樣子,正是先前來莊上的謝二少爺!”

    雲鬟驚問:“你可並未聽錯?”

    露珠兒道:“哪裡有錯呢,聽聞已經請了縣衙的公差們去查驗,還要陳叔過去認屍呢!自然是沒錯兒的。”

    雲鬟默然出神,只揮揮手令露珠去了。

    rǔ母林氏卻是受驚匪淺,先念了一聲“阿彌陀佛”,又道:“好端端地如何說死就死了呢?昨晚上風雨那樣大……又大雷閃電的,很不安泰,我原也說過不能出去亂走……”又趁機教訓雲鬟。

    雲鬟不做聲,只心底默默地想:前世這一刻,是外頭來人報,說是發現了青玫的屍身,如今世易時移,仍舊有人來報信,死的卻成了那行兇者。

    莫非這果然是冥冥之中,自有數定?

    且說陳叔前去認屍,到了地頭,果然見那白楊樹林子邊兒上,圍著一群人。

    走近了看,見中間躺著一具屍體,——被水流沖刷的衣衫不整,頭髮亂散,臉頰手臂上有些擦痕,雙眸圓睜,雖死而兇相不改,果然正是謝二。

    此刻有人見陳叔來到,便忙說:“好了,素閒莊的陳管家來了。”

    一名捕頭回身,問陳叔道:“你可認得此人?有人說這是先前去過素閒莊幾回的謝二,是外地人,你認一認到底是不是?”

    陳叔靠前,勉qiáng又看了幾眼,點頭道:“不錯,正是謝二爺。”

    捕快點頭道:“既然是認得便好說了。”

    陳叔又掃一眼謝二的屍體,見那雙眼瞪得幾乎脫眶而出,又是滿臉的驚駭,正是死不瞑目的樣兒,看著越發嚇人了。

    陳叔心中未免害怕,便問道:“不知、不知他是怎麼死的?”

    恰那仵作把屍身看了個大概,道:“口中有些泥沙,手上有劃痕,腹有漲水,看來像是溺水而死。”

    陳叔無端地略鬆了口氣,那捕快便對他說道:“我們還要把人帶回縣衙,仔細再行查驗,若是無誤,你們便可以領回來安葬了。”

    陳叔聞聽道:“雖然他是跟我們莊上有些gān系,只並不是我們莊的人,還要跟他的家鄉人說知才好。”

    捕快皺了皺眉,道:“也罷,可知他家在何處?”

    陳叔卻說不上來,只道:“他並沒仔細說明,只不過他有個同伴,叫做老程的,若是找到了可以再問。”

    捕快點了點頭,陳叔見無事了,便後退幾步,因退出了人群,自回到素閒莊內,向雲鬟報知。

    雲鬟聽陳叔說了詳細,略一琢磨,心想昨晚上她扮鬼將謝二嚇得逃之夭夭,當時他連滾帶爬而去,依稀跌了幾次,那條路正是葫蘆河堤上,只怕是黑夜看不清路,加上雨落腳滑,此人又是受驚心慌,故而失足跌入河中,也是有的。

    雲鬟便並不把此事放在心上,又見來給青玫看病的大夫出來了,便問究竟。

    果然,大夫言說是受了涼,開了幾幅藥劑,叫熬了湯藥吃兩副。

    陳叔送走了大夫,便又回來,因遲疑著問雲鬟道:“大小姐,昨晚上你為何叫我們出去找青玫,偏二爺又昨晚上死了……”

    雖說雲鬟心底無私,此事也並非他們理虧,然而謝二對青玫非禮之舉,自然不好說出去的,何況如今謝二已死……

    因此雲鬟只要息事寧人:“並沒什麼,我是怕青姐遇見歹人罷了,如今她沒事兒,就萬事大吉了。”

    陳叔見她面色沉靜,只得點頭嘆道:“是,如今好歹是平安的,又死了一頭惡láng,正是老天庇佑好人。”

    午後時分,青玫服了藥,眼見好些了,林氏也放慢了對雲鬟的看管,她便趁機跑來青玫房中。

    青玫正靠在chuáng邊發怔,見雲鬟來了,忙要翻身下地。

    雲鬟上前攔住:“姐姐不要亂動,覺得好些了麼?”見青玫仍是臉兒微白,畢竟昨晚上那場驚嚇非同等閒,對任何女子來說皆是噩夢一般。

    ——其實昨夜,及至雲鬟拉著青玫直奔墳堆中去,那時候電閃雷鳴,風號影動的,眼見面前森然墓碑林立,青玫早更是嚇傻了,渾然不知雲鬟到底要怎麼樣,心中或許也覺著雲鬟亦是被嚇傻了,卻想不到雲鬟竟自有出人意料的妙計。

    這會兒清醒了過來,青玫才想通昨夜的眾事,又是驚嘆,又則感慨。

    此刻青玫見雲鬟爬到chuáng邊兒坐了,她握著雲鬟的小手兒,垂淚道:“好鳳哥兒,昨晚上……”

    雲鬟不等說完,早給她將淚拭去:“都過去了,姐姐不用在意,何況如今那惡人也已經死了。”

    青玫早從露珠兒口中得知這件事,先是極為驚愕,後來回味過來,卻忍不住暗念老天有眼,這種惡人也只有天收罷了。

    如今聽雲鬟說了,青玫心有餘悸道:“想不到這謝二爺,竟是那樣禽面shòu心的。”

    雲鬟仔細端詳青玫,昨兒許多人緊緊地跟著來福兒,青玫急著去見的自然不是來福了,可雲鬟思來想去,都想不出還有一個什麼人,會讓青玫不顧一切地跑出去……

    她便問道:“姐姐,如今你可該對我說實話吧,你昨兒為何竟跑出去了呢?”

    青玫聽她問起這個來,一怔之下,面有難色。

    雲鬟道:“到底得有個緣故呢?還要瞞著我?”前世青玫出事之後,只屈死了一個來福兒,也並沒聽什麼其他的風聲,更沒見其他什麼人有何異樣之處。

    青玫猶豫了會兒,終於道:“好鳳哥兒,我同你說,你可不要告訴陳叔他們……”

    雲鬟道:“我自然知道分寸。”

    青玫咬了咬唇,面上微微地泛起一絲極淡的暈紅,才低低說道:“我答應過他,不敢告訴別的人的,若傳揚出去,是會壞了他的前程的。”

    雲鬟這才信的的確確是有這麼一個人,又聽說“前程”等話,越發好奇了。

    青玫低著頭:“昨天,本是接到他的信兒才出去的,不料竟遇見謝二爺……”

    正說到此,卻聽見門外有些鼓譟之聲,夾雜著陳叔的聲音,道:“各位差爺,有話且好生說,休要動粗。”

    雲鬟跟青玫面面相覷,不知發生何事,卻見門口上人影一晃,竟是一名公差閃身進內,瞧見青玫,便喝道:“你就是謝青玫?”

    青玫不知何故,只呆呆點了點頭,那公差竟道:“有人在大老爺跟前兒告你因jian成殺,害了謝二的xing命,你跟我們走一趟罷。”

    青玫更是呆若木jī,竟一聲也不能出。

    雲鬟早跳下地,擰眉道:“這話胡說!謝二分明是自行溺水而亡,如何誣賴好人?是誰誣告?”

    那公差本沒留心她,忽聽這般言語鑿鑿,又甚有條理,不由定睛看向雲鬟,道:“你這小丫頭……”

    才說了一句,身後那公差拉他一把,悄聲說道:“別造次,這莫非就是秦捕頭常常對我們說的什麼鳳哥兒?”

    陳叔在後聽了,忙道:“秦捕頭前日還在我們莊上,跟我們小主子是認得的。”

    先前那人聞聽,果然將臉色變得緩和了些,便對雲鬟笑道:“原來是大小姐,休要見怪,我們不過是奉命行事罷了,是大老爺發了火籤,叫立刻押素閒莊的管事跟當事的謝青玫過堂,我們也是沒法子。”

    雲鬟見他說話客氣了許多,便問道:“到底誰是原告?”

    公差只得說道:“是那謝二的同伴,叫老程的。”

    雲鬟皺眉,卻也知道跟這些人說話無用,當下只道:“多謝告知,然而謝二之死,分明跟我們沒有gān系,既然縣官有令,自然不敢不從,只望兩位看在秦捕頭面上,一路且不要為難我陳叔跟青姐姐才好。”

    兩人聽說秦晨之名,自是答應,雲鬟又對陳叔道:“陳叔不必驚慌,見了縣官,只照實說就是了,有道是有理走遍天下,無理寸步難行,謝二欺訛我們在先,他自溺水死了,跟我們何gān。”

    陳叔忙點頭,又叫雲鬟放心,雲鬟還想再叮囑青玫幾句,兩個公差已經等不及了,當下竟帶了兩人出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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