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拉閱讀上一章

第646頁

    正說到這裡,便見外頭有內侍來到,說道:“聖上,伺候謝鳳的靈雨來稟奏,說是找不到人了。”

    趙世本是略略地斜窩在椅子上,驀地聽了這句,卻不禁坐直了:“說的什麼?”

    白樘亦驀然回首。

    先前白樘暈厥,人歇息在快晴閣,是雲鬟陪著的。

    此事靈雨自是知曉,起初不放心,來到後因見自有伺候的人,並輪不到她,因此便自回了寢殿。

    不覺半個時辰已過,日影偏斜,忽見一名宮女走來,手中挽著一物,道:“這是謝大人的大氅,刑部的白尚書叫我送回來的。”

    靈雨狐疑:“怎麼特特送回來,難道大人自己不穿戴了?”

    宮女搖頭道:“我也不知道,我從快晴閣里來的時候,並沒看見大人在,只是聽尚書吩咐的罷了。”

    靈雨將大氅接了過來,皺眉看了片刻,心想雲鬟既然不在快晴閣,那麼又將去哪?

    外頭天寒地凍,縱然穿著還覺徹骨寒涼,怎麼她反而不用大氅了?

    靈雨畢竟是個心xing靈透的,更不放心,忙叫了兩個內侍去打聽。

    半晌有個回來,說道:“奴婢打聽得,是有人說曾看見大人跟靜王妃和淑妃娘娘說話兒。至於去哪裡就不知了。”

    又片刻,另一個跑了回來,道:“他們說大人像是去了含章殿,我因怕姑娘著急,便也趕著去了……只是、只是沒看見人!”

    其實,那殿閣畢竟是忌諱之地,這內侍竟不敢入內,只站在門口大聲叫了一會兒。

    裡頭卻靜悄悄地,並無人答應,這內侍心裡發寒,更不敢進去細看,故而只飛奔回來報信。

    靈雨心頭一緊,先前太子妃跟太子在宮內雙雙出事,正是靈雨的極大心病,如今聽了這般,哪裡還坐得住。

    又派了幾個出去找了一會子,仍是毫無消息,靈雨極為焦心,忙親自前來求見皇帝。

    皇帝將靈雨叫進來,又從頭問了一遍。

    原本還以為或許是出宮去了,便將一應太子宮軍傳來查問。

    很快便問明清楚,確信雲鬟並未出宮,但宮中卻也並沒有人見到她,最後所看到的,卻是她往含章殿而去。

    白樘早向皇上請命,親帶了一隊禁衛往含章殿而來。

    肅殺天氣,這許多人馬赫赫凜凜,廊下經過的宮女內侍見了,紛紛避讓。

    來至含章殿,厲統領指揮眾人分頭找尋,禁軍們領命,四散躍去。

    巽風卻始終跟在白樘身邊兒,知道他如今內息仍是不調,本不該這樣勞動,只是卻也顧不得了……只好緊緊地守著,卻也仍替雲鬟懸心。

    白樘邁步進殿,一步步往內而去,剎那間亦有禁軍飛快地搜完了,一一回來稟報說並未發現人。

    一直到了內殿,白樘見一應所有,都跟上回他來查看時候並無不同,只是未免有些太過“空”了。

    眼前竟有些發花,白樘身形虛晃,幸而巽風在身邊兒,及時將他扶住:“四爺!”

    白樘定了定神,索xing閉眼反覆呼吸,才道:“無事。”

    原先他正向皇帝請命要來細查,可他竟然忽略了,——他能想到的事,崔雲鬟自然也會想到。

    只怕便是在這裡又出了意外。

    想到先前趙莊跟太子妃兩人的遭遇,卻猜不到她到底會如何,料到不好,卻又不敢細想,向來沉靜無波的心緒忽然大亂了。

    巽風也是心裡沒底,氣虛道:“四爺,你說她……”

    白樘幾乎有些失了主張,忽地聽巽風口吻中有忐忑之意,不知怎地,竟反激出一口氣來,當即斷然否決:“她不會有事。”短短的一句,卻仿佛用盡渾身之力。

    巽風噤口,白樘扶著他,復閉眸凝神,片刻睜開雙眼,再度細看。

    這一刻,他仿佛能看見雲鬟獨自一個人在這裡,她走來走去,打開柜子,撩起簾幕,又看桌底下,這裡她來過多少次,這些本該都看過了,她必然並無所獲。

    那,又是哪裡不對?

    白樘忽地鬆開巽風的手臂,緩步往前,腳下無聲,他逐漸走到chuáng榻旁。

    目光下移,舉手握住chuáng幃。

    他想要俯身,眼前卻仍一陣陣如有流水滑過。

    巽風跟厲銘兩人齊來至身邊兒,巽風最先會意,忙止住白樘,自俯身看向chuáng底。

    chuáng底下空空如也,並無異樣。

    只再仔細看時,卻見靠內側之處的地上,仿佛有些雜亂灰塵影子。

    因含章殿久不住人,先前讓太子暫住之時,那些宮人親來打掃,雖不敢偷懶,這chuáng底下也清掃過,但畢竟都知道太子不過暫居,便並未做的十足盡心。

    因此靠裡間兒的chuáng側,仍是有些塵灰堆積。

    此刻巽風所見的那些雜影,起初看著就像是被掃塵的笤帚掠過留下的痕跡……他索xing伏地,往內滾了進去。

    在外頭看,並看不出什麼。

    但chuáng底下再看,便瞧出明顯端倪。

    裡面兒殘存的那些塵灰的邊沿,竟是被什麼壓過,巽風目光描繪過……卻覺仿佛是半個人形的模樣!

    最叫人驚心的是,在中間兒還留著幾道明顯的指痕,從裡到外,在塵上劃出四道,似乎是被人生生扯出去留下的。

    巽風捏著一顆心,幾乎屏住呼吸,本能地便以為是雲鬟留下的,他才要退出,便聽得外間白樘道:“再仔細些。”

    巽風只得qiáng忍不安,復又上上下下地看了一番,果然又看出些不同。

    原來就在這人形頭部的位置,灰塵里濺落三兩滴水珠似的小團痕,巽風捻起,一看便知道是gān透的血珠。

    同時,鼻端也嗅到些淡淡地血腥氣。

    巽風定睛看時,卻見正是在他趴伏的地方,地面仿佛被什麼擦拭過,卻仍留下些許殘留氣息跟痕跡。

    巽風掏出一方帕子,用力擦了幾下,帕子上果然顯出令人悚然的紅色!

    再無遲疑,巽風復竄出chuáng底,呈上帕子,又將發現盡數說知。

    巽風道:“四爺,會不會是……謝主事在這裡被……”

    白樘拿著他的帕子,搖頭道:“不是她。”

    雖然還不知道原因,但聽了這三個字,仍是讓巽風乍然安心了不少。

    厲銘卻道:“四爺如何這樣肯定不是謝大人?”

    白樘道:“那濺落的血都是gān了,且這帕子上所留的血色,也並非新鮮血跡。”白樘心中已經有數:這血只怕正是蔡嬤嬤的,而chuáng底,便是真兇藏屍之處。

    這兇手倒也大膽,先殺了蔡嬤嬤藏屍此處,又易容為蔡嬤嬤的模樣自由出入,不知此人的所圖,到底是太子妃,太子……亦或者兩人兼有?

    如今雲鬟無端失蹤,只怕多半跟此人脫不了gān系。

    那夜趙黼見太子妃身死發狂,眾禁軍護著趙世急退,趙黼追著殺出,自然無人留意內殿qíng形。

    易容的“蔡嬤嬤”便趁機翻入chuáng底,巽風所發現地上那被擦拭去了的血跡,必然便是此人將真正的蔡嬤嬤在chuáng底撞破頭所留。

    此人將蔡嬤嬤的屍首拖出chuáng底扔在現場,偽造趙黼所殺,自己趁著那大亂的qíng形,夾雜在宮女內侍之間逃之夭夭,眾人自顧不暇,當然不會留意。

    但就算發現了現場,推出了作案的手法逃脫的方式,可崔雲鬟如今何在,卻仍未知。

    白樘舉手抵著額頭,閉眸再度回想那夜——既然認定那人是趁亂而逃,他便極有可能見過此人!

    正在苦思冥想,身後腳步聲響。

    厲銘巽風回頭,卻見來者正是靜王,急忙行禮。

    白樘微怔之下,亦要舉手,靜王及時按住他的手臂:“知道你身子不適,不用多禮。聽說謝鳳不見了?可有發現?”

    白樘見他神qíng如常,卻忽地想到先前種種,心頭cháo涌,便只搖頭。

    厲銘便將chuáng底發現異樣一節向著靜王說了,靜王聽罷皺眉:“居然有人處心積慮如此?且還潛伏宮中?”

    他擰眉忖度,又道:“不過,如果犯案的人與謝鳳失蹤有關,那此人為什麼要擄走謝鳳?”

    厲銘猜測道:“是不是謝先生發現了什麼重大線索,故而兇手忍不住?”

    巽風心頭一涼,嘴唇動了動,忽然說道:“我才想起來,方才裡頭那灰塵中,仿佛還有些別的痕跡,會不會是……”

    白樘道:“你是說,那兇手正埋伏在chuáng底?”

    想來也是有理,原本兇手以為自己殺人的手法天衣無fèng,誰知雲鬟跟白樘兩人頻頻前來查看,或許此人生怕有什麼蛛絲馬跡留下,故而會再回來查看。

    若真這般不巧,正好兒給雲鬟撞見的話……

    白樘聲音雖輕,卻引得眾人均都膽寒。想像那副qíng形,厲銘更是打了個寒噤。

    偌大的含章殿復又陷入一片死寂。

    靜王看白樘如雪臉色,忽道:“你不必著急,若兇手真的要不利於謝鳳,即刻就要動手殺死了,如何還要擄走才殺?必然有其用意才是。”

    靜王趙穆跟白樘相jiāo多年,深知他的為人,如今見他竟隱隱透出慌亂之色,忍不住出言安撫。

    白樘低聲道:“我一定看見過那人……”

    巽風跟厲銘不約而同問道:“四爺說什麼?”

    白樘道:“那夜,我一定見過真兇。”

    白樘的直覺從來最准,其他浸yín刑獄多年,早就養成一種習慣,但凡到一個地方,便會統觀大局,先將現場看個遍。

    那夜雖然慌亂緊急,他無意中卻必然也這樣做過。

    只可恨記憶甚是模糊,讓他心中如貓爪亂撓,就仿佛真相就在眼前,卻偏偏隔著一層紗,讓他無法看清!

    但他無法看明白的,卻關乎崔雲鬟的生死,讓他如何能不自怒自恨。

    他本就不該在這會兒勞神竭力,瞬間耳畔低鳴,眼冒金星。

    只是在所有無法自處里,卻仿佛迸出一點火光。

    白樘看向靜王趙穆。趙穆怔道:“怎麼了?”

    白樘道:“王爺方才說……”他並未問出口,只是惘然看向遠處,又握緊巽風手腕。

    巽風忙隨著他走開兩步,聽他道:“你、你速同厲銘帶人往浣衣局……”

    巽風疑惑:“浣衣局?”

    白樘心頭跳亂,長指扶額。這會兒他心底浮現的,卻是那夜他聞訊趕來救駕,宮人四散奔逃的場景。

    白樘知道自己一定是看見了兇手,只是很難記起來而已,然而因靜王趙穆那一句話——這真兇若要滅口,大可立即殺了雲鬟,如何竟未曾下手?

上一章 目錄 下一章
已經是最後一章了 »

第646頁

你剛剛閱讀到這裏

返回
加入書架

返回首頁

書籍詳情 返回我的書架
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