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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按照季陶然所說,倒的確是怪異起來:明明眾口一詞指認粱哥兒是真兇,可真兇忽然身死,據白清輝所言,被害的手法竟跟老掌柜是一模一樣的。

    難道兇手……竟真的另有其人?

    雲鬟思來想去,並不明白,正yù拋開這些,去書架上拿一本書,不料剎那間,“一刀斷喉”四字,忽然自腦中閃過。

    與此同時,竟又有一道舊傷,如此清晰地就在眼前,是那衣衫華美的貴婦,高高領口竭力遮掩……卻仍舊掩不住底下那猙獰可怖的傷處。

    雲鬟扶著書架,才抽出的一本書“啪嗒”落在地上。

    第74章

    且說雲鬟正yù取書來看,因季陶然說了“一刀斷喉”的案qíng,不由令她記起心底那未解之謎——宣平侯夫人頸間那猙獰的傷痕清晰在目,底下究竟掩藏著何等可怖的真相,尚未可知。

    雲鬟怔了會子,心中疑惑:如何會無端把當鋪案qíng跟藍夫人之傷連在一塊兒?明明是八竿子打不著的……何況此事既然由白四爺經手,那自然是不必cao心的。

    當下只勉qiáng按捺住心頭驚跳,只俯身撿起書,自看去了。

    不提雲鬟府中心頭不安,只說季陶然因聽了雲鬟勸說,出了侯府後,便忙忙地往刑部而來,刑部的侍從見了他,忙迎了入內。

    季陶然雖跟清輝jiāo好,然而面對白樘,卻委實大氣兒不敢亂出一聲,站在門口往內一看,見白樘端坐案後,低頭正看卷宗,他便有些不敢亂動。

    那侍從進門稟報了,白樘不答腔,只仍低著頭看卷,侍從自知道此刻他多半沉思案qíng,因不敢打擾,就悄悄兒地退了出來。

    門口陪著季陶然略站片刻,白樘才說道:“進來罷。”

    季陶然忙才入內,一時有些不知從何說起,白樘抬眸掃他一眼,問道:“是有何事?”

    季陶然把心一橫,便道:“陶然此次過來,是有話想跟白叔叔說明……先前我跟清輝無意查探過兩具屍體,清輝說……說那兩個死者的傷……”

    當著雲鬟的面兒,季陶然還可百無禁忌、暢所yù言,然而此刻在白樘跟前兒,卻無端心頭髮緊,嘴角聲澀,竟不敢隨意說出口,生怕清輝判斷的有錯兒……那可如何是好?

    白樘見他遲疑,便抬頭道:“是不是,那兩人的傷有些相似?”

    季陶然睜大雙眸,脫口說道:“可不是麼?莫非清輝已經向白叔叔說了?”

    白樘見他眼睛骨碌碌地,因一笑,搖頭道:“並不是。”

    季陶然納悶,白樘道:“第二具屍首先前從京兆尹那邊運了回來,嚴大人親自檢驗過的,說是兩個人頸間的刀傷有些七八分相似。”

    季陶然張口呆道:“原來清輝說的果然是真!”又想起他跟清輝在京兆尹之時,果然是刑部的人來帶了屍首去,原來是為了讓嚴大淼親驗一回。

    白樘慢慢問道:“你可還有別的事麼?”

    季陶然想了一想:“另外,另外清輝說那當鋪內的傷者頸間無傷……”

    白樘道:“此事我也已留意到了。”

    季陶然便應了一聲“是”,不再說話,雖心裡對此案有無限疑惑,然而對方是正經的刑部官兒,他自然不敢多打擾的。

    正yù告退,忽然白樘道:“是了……是清輝叫你來說的?”

    季陶然道:“並不是……”話一出口,有些訕訕地。

    幸而白樘並未多問,只道:“我聽說他十分胡鬧,非要拉著你去殮房看屍首,難為你了。”

    季陶然臉上微熱,忙說:“並沒有,是我、是我樂意的。”

    白樘也並不說破,只淡淡點頭,季陶然見他甚忙,便趁機告退出來,走到門外,才摸摸頭,心道:“原來白叔叔都已經知道了……唉,要不怎麼是明察秋毫呢?”

    季陶然去後,白樘看著手上的屍格,半晌沉吟。

    其實白樘也並不是未卜先知,之所以請了嚴大淼來查驗,卻正因為底下人向他稟告了清輝跟季陶然去行驗所看屍首之事。

    白樘又聽他們說清輝問起傷者頸間是否有傷……以他的心xing,果然就“舉一反三”,窺破端倪。

    嚴大淼親看過了兩具屍首,便道:“果然有些異樣,據我看來,這兩屍上的傷,有七八分相似,且都是這匕首所留。”說著,便指了指放在旁邊的那沾血的兇器,——正是在小井胡同粱哥兒身邊發現的那把。

    白樘問道:“何以見得?”

    嚴大淼道:“屍身上留下的傷痕,同行兇者的身量,力氣,手法等息息相關,行兇之人雖不自知,可出手之時,卻帶有不自覺的相似xing,兩具屍首,都是從左邊入刀,右邊斜出,傷口長短、深度均相差無幾。”

    白樘點頭,嚴大淼又道:“老掌柜跟粱哥兒身材差不多,致命傷都在頸間往上,可見行兇者是比他們高之人,且我已經驗過,傷痕都是這把兇器所留無疑,再加上先前所說的手法、痕跡、力道等,十有八九,是被同一個人所殺。”

    嚴大淼說完,便把完整的驗屍卷冊合起jiāo付。

    白樘接在手上:“勞煩老大人了。”

    嚴大淼笑了笑,忽然說道:“我聽聞令公子近來正也忙於此事?以他之能,只怕早發現其中端倪了,可是他跟你說了,故而你才有意叫我再查驗一遍?”

    白樘搖頭,嚴大淼挑了挑眉,他自不知兩父子之間的種種,便只嘆道:“甚是可惜,令公子竟有暈血之症,不然……”想到嘆息無益,便打住了。

    此刻,白樘看著有嚴大淼蓋了印章的屍格,復又轉神到此案上。

    既然連嚴大淼都如此判斷,那麼殺死掌柜跟夥計的兇手是一個人無疑了。

    但那乞兒跟馮貴都供認說,是夥計粱哥兒殺死的掌柜,且還要對他兩人行兇。

    難道乞兒跟馮貴都說了謊?

    白樘起身走出外間,坐在榻上,小桌几上放著一盤殘棋,白樘信手將黑白子撥開,撿出那白子兩顆做小夥計跟掌柜,又撿出黑的兩顆做馮貴跟乞兒,在棋盤上模仿當日案發之時的qíng形,一邊兒排列演練,一邊兒在心底默默尋思。

    首先:當乞兒來至當鋪之時,掌柜已死,乞兒目睹粱哥兒刺殺馮貴,這一節,馮貴醒來後亦佐證了,因此乞兒並未說謊。

    但馮貴說:粱哥兒先殺掌柜,後要殺自己滅口——這一點,卻並無其他人目睹。

    根據屍格所證,倘若殺死掌柜的跟殺死粱哥兒的兇手是同一人,那麼……真相仿佛只能是——馮貴說了謊!

    可是馮貴因何說謊?白樘想起馮貴yù當的那塊廉價玉佩,又想起他脖子上無傷的說法,隱隱有個大膽的揣測。

    然而這一切,都必定要有個因由才是。

    白樘喚道:“來人。”

    外頭書吏進來聽命,白樘道:“通知京兆尹,派人再去當鋪,仔細查看在場有無任何可疑物證。”

    書吏答應了yù走,白樘心頭一動,又道:“等等,另外,把店內的帳簿取來。”

    將近一個時辰,京兆尹之人才匆匆來到,捕頭面色忐忑,道:“屬下等奉命再往當鋪去,並未察覺其他可疑之物,只找到了帳簿。”說著將物證呈上。

    白樘見他神色有些不對,便翻開那帳簿,因問道:“可還有其他事?”

    捕頭滿臉苦色,終於道:“屬下罪該萬死,屬下等趕去當鋪之時,發現……好似有被人闖入的跡象。”

    只因當時勘查過案發現場後,將屍體等運走,便由官府將當鋪貼了封條,意思不許任何人出入,也並未安排專人看守,更想不到上頭會叫他們再次返回。

    今日捕頭帶人前去之時,才發現封條有被人動過的痕跡,問起周遭眾人,都說不知,如今已經拿了周家幾個鄰居在京兆尹衙門等審。

    白樘手上一停,雙眉驟然皺起:“現場可少了什麼?”

    捕頭聽他聲音沉沉,心慌之際,便跪地下去,低頭道:“請大人降罪,屬下等並沒發覺少了何物……”

    白樘掃他一眼,yù言又止,便低頭看那帳簿,只從最後面的一頁往前看,主要便留心那案發之日跟前兩日的記錄,看了片刻,便問道:“如今可安排人看緊了麼?”

    捕頭道:“是,已經派人看的牢牢的。”

    白樘便不再問,只細細地把那帳簿上近兩日記載通看了一遍,終於發現就在案發前日,曾有個叫做“馮爺”的,來當了一件衣物,老掌柜的記載是:破舊銀紅色薔薇紋蜀錦大袖衫襦一件。

    看標記,且是尚未取走了的。

    白樘眯起雙眸,盯著這一行字看了半晌,便叫那捕頭靠前,說道:“你且再去當鋪,按著這上頭記載,把這三日來當鋪內jiāo易的一一查證,但凡是上頭記載的,務必見到實物,若缺失的,仔細記錄明白,不得有誤,去罷。”

    那捕頭見他並未降責,暗鬆一口氣,忙捧了帳簿,轉身便帶人去了。

    如此一來,一直到了huáng昏掌燈時分,捕頭才帶人回來,報導:“大人,都已經查證明白了,這上頭記載的,有來有去,並無差池,只除了這一件不在。”說著上前,把帳簿放下,手指一點。

    白樘垂眸,見他所指的正是那件“破舊銀紅薔薇紋蜀錦大袖衫襦”。

    捕頭因不明所以,只等白樘示下,白樘道:“你們今日過去查證,可見過現場有什麼可疑人員出現不曾?”

    那捕頭愣了愣,竭力回想了會兒,便道:“屬下又看到小公子跟季公子……”說到這裡,忙打住,白樘問的是“可疑人員”,白清輝跟季陶然又哪裡可疑了?

    捕頭訕訕止住,卻想不出其他人來。

    白樘見他們行事如此糊塗,心中微微慍怒,面上卻仍不露,捕頭自知道他不悅,卻也毫無法子,正不敢出氣兒,忽然想到一事,忙道:“屬下雖未看見什麼,不過曾聽小公子說,仿佛看見了那差點兒被刺死的馮貴來過。”

    當時蓋捕頭正忙著在屋裡搜尋證物,因聽見手下招呼白清輝跟季陶然,他才回過頭來看了一眼,無意中聽白清輝對季陶然說了句:“那個姓馮的也在。”

    季陶然回頭四處打量,口中問道:“你說差點兒被刺死的馮貴麼?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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