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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晴驚魂未定,聞言發抖,林奶娘半信半疑,又怕果然崔印已經下了令……她雖在氣頭上,卻也不敢忤逆侯爺的意思。
胡嬤嬤見狀,十分得意,她手下的丫頭們見占了上風,也都互相擠眉弄眼的使眼色。
正在這會兒,卻聽門口有人道:“哦?你是怎麼跟父親說的?”
胡嬤嬤見是雲鬟來了,並不當回事,正要開口,雲鬟卻又道:“只怕你說漏了,沒提她們背地編排我跟小六爺的話呢?”
胡嬤嬤聽了這話,那笑便僵住了。
雲鬟已將走到跟前兒,仍無懼無惱,只冷淡淡地望著胡嬤嬤:“想必你是不認的,正好兒我也有空,不如叫上這幾個人,加上曉晴,一塊兒去父親跟前兒對證,如何?”
胡嬤嬤已經有些軟了下來,qiáng笑道:“這個就不必了,我方才已經稟過了。”
雲鬟道:“審案都要聽兩邊兒說呢,怎麼能只聽片面之詞?”回頭看林奶娘跟曉晴,吩咐道:“都愣著做什麼,跟我來。”
雲鬟邁步yù走,胡嬤嬤哪裡敢?忙上前攔住:“姑娘且慢……”她抬手要擋雲鬟,因雲鬟個兒矮,胡嬤嬤的手便在她肩頭輕輕一碰,誰知如此之下,雲鬟身子一晃,竟站不住似的,一個趔趄,往後跌在地上。
林奶娘大驚,有一個人卻反應甚快,卻見曉晴跑到雲鬟身旁,一邊兒扶著一邊兒叫道:“你膽敢推倒姑娘!”
與此同時,胡嬤嬤低頭看看自己的手,正有些不信,就聽身後有人帶怒喝道:“是做什麼!”
第53章
這發話之人,自然正是聞訊趕來的小侯爺崔印,他因在胡嬤嬤後面,雖沒十分看清她的動作,可卻瞧見她抬手,繼而雲鬟便跌倒了。
再加上程曉晴叫了那一聲,崔印自然震怒,以為果然是胡嬤嬤對雲鬟不敬。
在場眾人見狀,都也驚驚愣愣,林奶娘跟露珠兒才雙雙也跟著上前兒救護。
胡嬤嬤見勢不妙,忙回身,才叫了聲“侯爺”,崔印已到跟前兒,望著她哼了聲,便忙先去扶住雲鬟,打量著問道:“跌傷了不曾?哪裡疼?”
雲鬟低著頭,竟不做聲,崔印見她如此,心中越發疼惜,自忖是傷著了、或給這刁婆子嚇壞了。
崔印便回頭,疾言厲色地對胡嬤嬤道:“這是怎麼說,竟是反了不成?敢對主子動手了?這規矩卻是誰教導的?”
胡嬤嬤本是太太身邊兒的人,府內眾人見了,無不恭敬,縱然是崔印也從來以禮相待,如今竟一反常態的厲聲訓斥,胡嬤嬤頓時臉上通紅,又羞又懼,勉qiáng道:“侯爺,奴婢並沒有動手……”
可這話誰又信呢?別說是崔印,就算是跟著胡嬤嬤的兩個丫頭,雖站得近,可也看見胡嬤嬤伸手在雲鬟肩頭一碰,加上胡嬤嬤平日裡就有些愛做威做福的,倘若果然是想藉機懲戒一下小主子,也未必不可能……
是以這些人竟都不信。
崔印原本是個沒什麼火xing的人,平日裡更是極少動怒,在府中對待下人等也甚是體恤,絕少打罵之事,此刻卻氣得面紅眼瞪,便道:“你還敢說?我都親眼見著了你尚且如此!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叫你來原本是讓好生服侍照料鬟兒的,不想竟是這樣心如蛇蠍。”忽然想到這還是當著人,她就敢如此,若是背地裡,指不定要怎麼欺負呢,因此那怒火竟無法消退。
崔印氣的又道:“若非看在你是太太身邊兒的,管你怎麼樣,即刻就狠狠地打上一頓,再攆出去gān淨!如今且給你記下,回府之後,自讓太太處置!”
胡嬤嬤終日算計別人,不料今日吃了這樣一個大虧。然而一直到被崔印痛斥了這場,她兀自有些不能信呢,因胡嬤嬤自忖並沒用多大力氣,可畢竟雲鬟果然跌倒了……胡嬤嬤不能信是雲鬟故意,還有些疑心是不是自個兒一時失手。
把胡嬤嬤眾人發付之後,崔印便抱起雲鬟,自送她進了房中,又叫林奶娘仔細查看是否跌傷。
林嬤嬤細看了一遍,道:“只臀腰青了一塊兒,幸喜並沒磕破皮兒。”
崔印嘆了口氣,便問林奶娘道:“今兒到底是個什麼緣故?我原本只聽說是新留下的那丫頭不好,愛嚼舌打鬧的,心想既然已經幫過她,便已仁至義盡,她既然不識做,索xing叫她出去自謀生路罷了,又如何節外生枝了?”
林嬤嬤趁機便把露珠兒告訴的種種同崔印說了,崔印聽了之後,先是氣得道:“好個刁鑽可恨的老東西,竟然混淆黑白,明目張胆的欺瞞主子,可見平日裡我太放縱他們了。”
林奶娘因跟胡嬤嬤鬧了場,索xing也不再隱瞞,又道:“怕只怕胡奶奶是太太身邊兒的人,今日之事雖是她不對,保不齊她回了府內,又在太太跟前說三道四……到時候別說姑娘,只怕連侯爺也扛了不是呢。”
崔印哼道:“她識相的,從此便一字不提才好,但凡她敢惡人先告狀,我勢必要讓她在府內沒了容身之處。”
說到這兒,因雲鬟換了衣裳出來,崔印看著她,臉白眼清的模樣,越發憐惜,便拉到跟前兒抱住,摸了摸發端,道:“是父親不好,竟讓那刁奴傷了你了。”
雲鬟看他一眼,便低下頭去,小聲兒道:“沒什麼大礙,父親不必著惱。”
崔印抱著她,嘆了兩聲:“先前你說留下來明年再回去,我還想著,把胡嬤嬤等幾個留著給你使喚,如今看來,竟是不能留的,否則白害了你。”說到這裡,又有些不放心,便又勸雲鬟隨自己回京罷了。
林奶娘在旁聽見,微微一愣,卻見他父女說話,自不便cha嘴。
因雲鬟只是不答應,崔印無奈,又想了想,道:“是了,我看這程曉晴是個不錯的,索xing就把這孩子留在你身邊兒,你也多個頂用的人,為父也放心些。”
雲鬟心頭轉念,便道:“一切都聽父親安排就是了。”
崔印呵呵笑了笑,見女孩兒依依乖順,心裡格外喜歡,又端詳了她片刻,忽然想到方才在外頭聽見的話……便小聲道:“是了,怎麼他們背地裡說你跟小六的壞話了?”
雲鬟搖頭道:“不太清楚,聽說是因上回小六爺不請自來,才引了他們亂說,以後須叫門上看緊些,不許人來亂闖就是了。”
崔印寬慰道:“別怕,為父不是責怪你,只是……”
雲鬟見他沉吟不語,正不知會說什麼,崔印嘆道:“其實小六那孩子,我瞧著真真兒的不錯。”
若論起見多識廣,崔印自是京內數一數二的人物,他的jiāo際又廣闊,在京內那些達官顯貴或者皇親國戚家裡的少爺公子,他自然也見過不少,卻獨覺著趙六委實與眾不同,雖看著清風般無拘不羈,但偏又透著匣中寶劍之氣,這番氣質風度,竟似遲早非池中物之感。
雲鬟不想他會說出這話來,驀地又想起前日趙六說什麼“你父親見了我便刨根問底”等話,心中頓時大不受用,如鋒芒微刺。
卻聽崔印思忖著又說:“先前我跟huáng知縣說起京中異事,提到過白四爺府中的清輝公子,那也是個難得的,只是年紀雖小,頗有乃父之風,雖然是好,可畢竟……”
白樘xingqíng內斂沉穩,不怒而威,似冰如玉,不苟言笑,加上是主手刑獄,天生有一股氣質,讓人望而生畏似的……崔印雖十足敬重,卻到底不敢親近,白清輝有白樘之風,故而有些不太對他的脾胃。
然而趙六就不同了,那少年看著亦正亦邪,瞧著飛揚跋扈,卻並不是一味張狂無知之人,細細看來,實則是個很知道分寸進退的,可見本xing聰明。
且身手又佳,揮灑談吐,瀟灑自若,竟是一派少年風流,再加上他時常愛說愛笑,言語中又時常有不俗見解,故而更中崔印的意了。
不料崔印說著,父女兩個卻各懷了心事,雲鬟因聽他提到一個“白”字,她的臉色也慢慢地泛白起來。
崔印正思量,卻始終不聞雲鬟答話,垂頭時,卻見女孩兒縮在自己懷中,臉兒貼在胸前,正閉著雙眸,長睫動也不動,仿佛已經睡熟了過去。
崔印啞然失笑,心中又想:“我如何竟起了那個念頭?何況鬟兒年紀尚小……且還不知那小六兒到底出身哪裡呢?不過縱然是一般的出身,卻也無妨,只要他人有能為便是,且我也算閱人無數,瞧他的資質,將來建功立業,不在話下……罷了,再過兩年說也不遲。”
崔印心中掂掇了會兒,便不驚動雲鬟,只順勢抱了起來,便放輕腳步,送她進了內室休息。
是夜,林奶娘跟露珠兒伺候雲鬟洗漱罷了,正要安歇,林嬤嬤因白日聽見雲鬟跟崔印說的話,便遲疑著問說:“鳳哥兒,如何我聽侯爺的意思,是要你明年才回去?”
雲鬟正也有話要同她說,聞言道:“是,因我想給母親守足三年的孝,故而求父親留我下來,奶娘,另外也有一件事想同你商量。”
林嬤嬤忙問何事,雲鬟道:“父親已經定了回京的日期,我心想左右也不差這兩個月了,這回奶娘就隨著父親一塊兒回京就是了,畢竟,我許久不曾回去了,還不知府內是個什麼光景呢,奶娘你先一步回去,也算是為我探探路,你說可好?”
林嬤嬤怔道:“這……”對上雲鬟的目光,遲疑地說:“我雖願意,可我若走了,姑娘身邊豈不沒個照顧的人了?”
雲鬟笑道:“不是還有露珠兒麼,另外父親把曉晴也留給我了。”
林嬤嬤直愣愣地想了會兒,又搖頭:“她們畢竟年紀小,姑娘身邊兒得需要個大人照料著才好,何況侯爺也未必答應。”
雲鬟道:“這個你放心就是了,只要我跟父親開口,他必然是會應承的。”
林嬤嬤知道她向來有主意,可是忽然要讓自己先回京……雖然她以前總是口口聲聲說要回京等話,然而這回卻是要分開而行,林嬤嬤心下難捨雲鬟,竟無法答應,便說:“其實姑娘不必怕,府內對你再生疏,你也畢竟是崔家的血脈,何況我看侯爺是真心疼愛你的,有侯爺在,還怕他們什麼呢?就不必叫我先回去了,我只仍守著你罷了。”
林奶娘起初不肯答應,雲鬟好歹又說了半晌,她才勉qiáng鬆口,答應要想一想。
如此又過兩日,崔印便啟程回京了,林奶娘被雲鬟規勸,到底應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