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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即,沈舒窈撇開眾人,飛奔往那一處去。

    趙黼立在原地,見沈舒窈跑到靜王身邊兒,急切地舉手要接宏睿。

    不知怎地,靜王卻反而將宏睿抱緊了些,並不jiāo付給她。

    沈舒窈的手探出,卻又僵在了半空。

    燃燒著的雅韻殿前,兩個人便這樣對面而立,彼此相視。

    遠遠地,趙黼淡淡地回首,信手又往口中塞了一把雪,踏著那滿地瓊瑤洒然自去。

    是夜。

    皇帝寢殿之中。

    趙世因先前咳血,正有一大幫子太醫圍著,奉湯侍藥,不時查看。

    龍榻旁邊,是靜王侍立,小世子先前被搶救出來後,趙世親看了一回,又聽靜王說了當時的qíng形,聽說趙黼隻身闖入火海相救的種種,暗暗擰眉,眼神暗沉。

    此刻早就把小世子jiāo給了奶嬤嬤帶著,已經哄睡了。

    靜王往下,是白樘等六部尚書,左右將軍,驃騎將軍等朝中重臣,一字而立,肅然等候。

    除夕夜,團圓夜,這些人卻有家歸不得似的,在皇帝的寢殿內生生地守護了大半宿。

    先前宴席散後,眾人本是要出宮的,只將到宮門處,便被內侍緊急召回。

    其中並不見沈相。

    先前宮中飲宴,沈正引也並不在列,只因早數日前,沈正引便稱病,皇帝便叫他自在府中歇養,不必cao心朝政。

    等趙世緩和了會兒,便由王治扶著起身,掃了一眼在列諸位,道:“你們可知,先前東閣內發生了什麼?”

    群臣早就有些耳聞:雅韻殿起火,東閣有事。

    怎麼會如此湊巧?只是不敢吱聲。

    趙世咳嗽了聲,對靜王道:“靜王,你說。”

    靜王趙穆袖手:“兒臣遵命。”

    向來溫和寧靜的面容,竟多了一絲淡然冷色。

    靜王沉聲道:“今夜東閣之事,原本跟沈相有關。”

    群臣各自驚動,均抬頭愕然相看,只白樘垂手低眉,靜默依舊。

    原來先前因皇帝授意,沈相自覺受到威脅,又因屢次相商於沈王妃而無效,一日,沈相便親來見靜王趙穆。

    略寒暄數句後,沈正引便開門見山道:“太子不幸殯天,陛下又病弱,如今朝中只王爺獨當一面,且喜陛下信重王爺,而王爺也果然承得起,否則的話群龍無主,江山不穩,臣民等將何以自處。”

    靜王道:“並不是我一個人之力,上有陛下授意,且又有相爺等眾位忠心耿耿的大臣輔佐罷了。”

    沈正引笑笑:“王爺如此,我卻有些不敢當了。”

    靜王道:“相爺這話是何意?”

    沈正引道:“王爺難道不知?朝廷每每有針對之意,讓臣十分不安。臣一生為國為君,兢兢業業,不敢有半點怠慢,如今這般境遇,甚是讓人寒心。”

    靜王道:“並沒有這種事,只不過相爺門下有一些人作jian犯科,正撞上罷了。相爺勞苦功高,您的為人,陛下自然是最清楚的。”

    沈正引笑道:“若真如王爺所說,我便放心了,只是所謂‘樹大招風’,近來常有些人對我說,王爺為了博聖上之心,很有‘大義滅親’的意思?”

    靜王皺眉:“這是哪裡話,到底是什麼人如此挑撥離間?”

    沈正引笑了兩聲,道:“並不是一個人,有好些人都這般說。王爺……”

    端了茶,卻並不喝,沈正引道:“王爺可知道,為什麼太子薨逝,趙黼去了遼國,皇室子嗣之中只王爺一枝獨秀,且聖上又病弱,在這個要穩定民心之時,卻仍是只封了王爺做攝政,卻並沒有直接立為太子麼?”

    靜王道:“這個,自然是陛下自有主張。”

    沈正引道:“當著王爺,我也不說虛話,只怕陛下是有些……年老,且因病中,竟似分不清是非大義了。”

    靜王皺眉不悅:“相爺噤聲,如何竟非議聖上。”

    沈正引道:“王爺聽完我說的再怒不遲,想那趙黼本就是遼人骨血,本該當夷滅之,當初竟讓他逃了,如今又留了這個大禍患,那夜更差點兒掀翻皇宮,做出弒君的行徑……”

    靜王心中想起那句“獨斷不仁”。

    沈正引道:“試問這樣一個人,該不該千刀萬剮?但是自從他隨著蕭利天去後,陛下又是什麼意思?竟毫無追究之意。”

    靜王道:“相爺如何提起這個?”

    沈正引道:“我說了這許多,不過是想提醒王爺,留神‘苦恨年年壓金線,為他人作嫁衣裳’罷了。”

    靜王皺眉,轉頭看向沈相。

    沈正引又說:“當初趙黼在京、身份未曾曝露之前,陛下是何等偏愛,想必王爺也是知道的。這會兒出了天大的事,還是捨不得對他下手。王爺不如想想,如今在陛下心目中,那懸而未決的太子位,倘若是要王爺跟趙黼之中來挑,陛下是會選誰?”

    趙穆垂眸。沈相道:“如果趙黼真的久在遼國,或者就此一死,倒也罷了,怕就怕他忽然回來,如果陛下再真的挑了他繼承皇位,大舜將來豈不是會變成遼人的天下?王爺竟能忍?”

    趙穆道:“陛下從來最恨遼人,覺不會如此打算。”

    沈正引道:“王爺畢竟還是太過心軟。就算再英明神武的帝王,也終究有遲邁不覺的一天。”

    說到這裡,沈相又放低了聲音道:“而且據我所知,遼帝先前有意讓趙黼繼承皇位,後來不知如何無疾而終……王爺不如細想,以睿親王那般狡獪的xingqíng,既然帶走了趙黼,必然大有圖謀。上京那一場宮變,究竟幾分真假,而這遼帝看好趙黼的消息,又有幾分真假,倘若是他故意散播出來,一則鼓惑人心,二則好傳到陛下耳中,讓陛下相信趙黼無意於遼人……這會兒又順勢讓趙黼回來……”

    沈正引道:“陛下的xingqíng,難道王爺還不知道?我雖只是姻親,但卻是一心一意為了王爺謀劃著名想,為了小世子著想……只盼王爺得勢而已。若是將來王爺仍被趙黼履壓一頭,我卻又有什麼好兒?故而甘冒大不韙來告知王爺這番心裡的話,還望王爺明白臣的赤膽忠心,且請三思。”

    此後數日,果然靜王暗中得到消息,說是雲州方向發現趙黼等人蹤跡的話,卻跟沈正引所判斷的不謀而合了。

    寢殿之中,聽著靜王所說,群臣皆都皺眉,彼此相看,或詫異,或慍怒,或驚心。

    靜王道:“後來相爺又屢次規勸,叫我從他的話,趕在覆水難收之前先下手為qiáng。今日東閣的宴會,便是他挑選的日子。”

    沈相攛掇靜王,便定在這一日動手,裡應外合,暗中挾持趙世,叫他冊封太子,順勢登基,自然從此太平。

    誰知,趙穆雖然答應了他的話,暗中卻早跟趙世稟明所有。

    趙世便叫他順水推舟,設下這一場局中局。

    只因沈正引所說的那些雖然有理,但趙穆卻是個最心思細微如發之人,他當然熟知趙世的xingqíng,那就是“深不可測”。

    趙世原本就有些防範沈正引,又怎會容他輕易得手。

    另外,趙穆卻也知道沈丞相的為人,不是那種鞠躬盡瘁的,這多年來在朝堂上的一呼百應,養成了個頤指氣使的xingqíng,先前結了姻親,乃至被封攝政之後,便更加透出幾分外戚不可一世、作威作福的氣質。

    故而趙穆竟將所有跟皇帝和盤托出。

    故而才有今夜東閣一場戲。

    只是趙穆並未想到,沈正引竟也另有安排,若不成功,便玉石俱焚,還是拿小世子做注。

    群臣聽罷,越發悚然驚動,彼此相看,遲疑驚心,竟無言語。

    鴉雀無聲中,皇帝輕輕地咳嗽卻猶如驚雷。

    趙世喘了口氣,對白樘道:“白愛卿。”

    白樘垂首低頭:“是。”

    眾人皆都看他,不知如何。白樘道:“先前有一樁案子,便是睿親王帶人來京議和的時候,先後死了三名近身侍衛之事。”

    兵部尚書問道:“這案子不是已經結了麼?”

    白樘道:“當時因是議和,怕影響兩國關係,此案便未曾再肆張揚,其實尚有疑點。”

    先前蘭劍湖蕭忠之死,季陶然從兇器上看出下手的是遼人,誰知才擒住的耶律単又被炸死。

    幸而又從青花毒之上找到了同為侍衛的耶律齊……耶律齊卻又當街死於青花毒。

    因青花又是遼人所用之劇毒,且線索都指向遼人“內鬥”,故而這案子當時便歸為耶律齊謀殺睿親王不成,反害死蕭忠,又想耶律単頂缸才殺人滅口,後來事qíng敗露便自戕身亡。

    但事實上,蕭忠的確是耶律齊所殺,但是馬車內被火粉炸死的耶律単,卻並不是死於耶律齊之手。

    這件案子,遠比表面所見的複雜十倍,因為其中至少有三方的勢力在參與。

    耶律齊乃是遼國太子的暗人,意圖謀殺睿親王。是他在水中殺死中了青花毒的蕭忠。

    耶律単卻是個無辜頂缸的,死於火粉炸裂——因火粉的gān系,原本白樘懷疑是嚴大淼。

    後來耶律齊又也同樣死於青花——本以為是自戕,誰知季陶然卻發現他胸口有小小針刺傷,青花毒便是從刺傷處滲入。

    “遼使被害案”,因顧及兩國議和,才止步於耶律齊的“服毒自盡而死”。但事實上,白樘卻一直在暗中追查。

    群臣都聽糊塗了,吏部尚書道:“那麼這殺死耶律単的兇手不是耶律齊,且他自己也是被神秘人殺害……真兇又會是誰?”

    白樘道:“馬車上的火粉本是用來殺死睿親王的,火藥搭配等甚是jīng細,且火粉此物,甚是難得,耶律齊初來乍到,又是遼人,我查過他的底細,他對火藥火粉全無接觸。所以我揣測馬車上動手腳的是舜人。”

    吏部尚書道:“只憑火粉火藥的來歷斷定,有些武斷了?”

    白樘道:“另外還有一件,馬車是在驛館內被做手腳的,我們又查到驛館中的確有負責奉冰的專人在事發後消失……同時消失的還有睿親王隨身的一件寶物。所以推斷是此人安置火藥,且拿去寶物。”

    吏部尚書繼續問道:“此人是誰?難道也是他殺了耶律齊?”

    白樘道:“此人已死,殺了他的人,就是殺了耶律齊的人,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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